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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被钱锺书刻薄讽刺 才女毛彦文其人其事

毛彦文其人其事

刁仁德

现今在大陆,凡稍知毛彦文其人者,估计大多先知吴宓,而后才知有毛彦文,我也是如此。关于吴宓与毛彦文之间的那点事,讹传颇多。吴宓早年留美,在哈佛大学研习文学,为人温和,坦诚而无城府,常写诗,也有日记传世。1931年某期《大公报》上,就有吴宓以“吴宓先生之烦恼”为题的组诗。其中第一首,当年在知识界流传甚广:

吴宓苦爱毛彦文,三洲人士共惊闻。

离婚不畏圣贤讥,金钱名誉何足云?

青年毛彦文(前坐者)

这首诗可见吴宓的为人。吴宓没想到,因为他的一枝笔,加上无遮拦的嘴,竟导致毛彦文受无端的伤害。1935年留英回国的温源宁,获孙科的支持,主编英文版《天下》月刊,两年后收到钱钟书文稿“Mr.Wu Mi & His Poetry”(“论吴宓之诗”)。钱文刊发在《天下》1937年第四卷四期,钱钟书在评论吴诗的文中,不仅将原列师长辈的吴宓先生讥为无行文士,尤其不可理喻的是,竟将素无往来的毛彦文女士,诬蔑为“superannuated coquette”。温源宁《不够知己》的中文译者江枫指出,“superannuated coquette”最合适的中译,是“年老色衰的风骚娘们”。

钱钟书虽富才华,然狂妄自负的品质,使他惯于目空一切,忘记自己数学考零分的记录。清华早年外文系教授程福田,曾在资料中指出,作为学生的钱钟书,在离开清华时大言不惭:“整个清华,没有一个教授有资格充当钱某人的导师”。外文系另一同事李赋宁也曾谈起钱在离开清华时,口称:“西南联大外文系根本不行,叶公超太懒,吴宓太笨,陈福田太俗”。那口气,俨然“老子天下第一”。后期钱的夫人杨绛,虽不止一次在文章中替丈夫辩白,无奈越描越黑。况且杨绛也有张狂而不自知的毛病,在写给钟叔河的信中,她谈起从未交往过的张爱玲,那种尖酸刻薄与她的丈夫一样,到了令人惊诧的地步:

我觉得你们都过高看待张爱玲了……我的外甥女说张爱玲死要出风头,故意奇装异服,但她的相貌很难看,一脸“花生米”(青春痘),同学都瞧不起她。……她的文笔不错,但意境卑下,都是性饥渴者……

张爱玲固然算不上美,但也绝没有到“很难看”的程度。拿一个少女的青春痘作诽谤目标,究竟谁的“意境卑下”?钱与杨堪称绝配。尤其钱钟书对毛彦文莫名其妙的恶意诋毁,除显示自己阴暗猥琐的品质外,还能说明什么?毛彦文一生堂堂正正、与人为善,在《往事》一书中,对钱钟书的攻击性文字只字未提。我宁愿相信毛彦文完全出于不屑。

关于吴宓追求毛彦文一事。不能不先提及彦文的表兄朱君毅。朱君毅年长彦文4岁,童年时二人朝夕相处、耳鬓厮磨,真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感情的种子由此深植。辛亥前一年,16岁的朱君毅考取留美预读的清华学堂,同学中有小朱2岁的吴宓。朱、吴在清华同桌6年,引为知己。这期间,彦文关于婚姻自主意识的形成,乃至16岁那年以出逃的方式拒绝父亲的包办婚姻,正是朱启蒙的结果。朱每收到彦文来信,必示吴展读,信中彦文一如既往,称朱为五哥。吴宓是君子也是情种,对彦文单方面的爱意,由此不知不觉萌生,而当事人全浑然不觉。离开清华后不久,朱君毅郑重其事向彦文求婚,并征得双方父母正式同意。同年夏,朱赴美留学,修教育学。差不多同时吴宓也来美,在哈佛大学投在名师白璧德门下。

留美期间,朱与彦文鸿雁往来不断,吴宓与陈心一女士的婚事,也跨洋而定。回国后,吴宓与朱君毅先后应聘东南大学。同年,彦文以浙江省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同学中有后来成名的文学家的苏雪林。两年后彦文转入金陵女子大学,与章太炎先生的千金张展同窗。不久,吴宓与陈心一的婚礼在上海举行,婚后二人回南京定居。殊不料,朱与彦文的感情危机早已潜伏。其实留美的后两年,朱给彦文的信已减少,衣袋里却常藏着时尚美女的倩照,清华官费早已满足不了他的开销。朱君毅完全忘记自己对彦文立下的誓言:朗山须水,亘古不变。到东南大学后不久,朱又盯上汇文女中一17岁的中学生。就在吴宓与陈心一婚后不久,朱君毅突然变卦,以一纸“退婚书”,将彦文20年来的深情一笔勾销。朱的绝情给彦文带来的伤害,非笔墨能传达,朱自然也遭南京文化界的一片谴责,包括吴宓在内。

民国18年,对情爱失望的毛彦文,获密歇根大学奖学金赴美,修教育学与社会学。途中的邮轮上与秋瑾的女儿同处一房。在密歇根大学获硕士学位后,原打算继续深造,因母亲病重匆匆回国,这一年正值“九一八”事变爆发。不久,彦文在上海获教职,奔忙于复旦大学、暨南大学两校之间。谁知吴宓与陈心一的婚姻,也仅维持7年左右的时间即走到尽头。彦文曾在信中力劝吴宓,直言指出吴还有旧式文人的坏脾气,而陈心一却能委曲求全、不予计较,这是难得的。两人的不幸,责任全在吴宓。吴宓知彦文的人品,对彦文的指责毫不在意,反而爱意加深。

吴宓追求彦文,如同箭在弦上(电视剧)是早晚的事,顾毓琇曾有“千古多情吴雨僧”一说。然吴宓绝非小人,对彦文的追求是真诚的,方式是写信,当然也谈不上伤害或辜负。吴宓不谙城府,但他懂得欣赏彦文的气质美,这与民国首任总理熊希龄先生一样。不久前读四川女作家岳越的《因孤独而闪闪发光》,内有一段是对彦文恰如其分的写照:

她的容颜文雅清秀,……美在骨而不在皮,双目湛然有清正之气,顾盼之间不曾积淀太多的世俗尘埃;同时她的意态端方、举止恬淡,也并未对人间显露出太多的疏离感。他是宋玉笔下的邻女,不能增,也不能减。见过她穿洋装的小影,模样时尚可喜,整体气质含露着一种暗香浮动的华彩……。看她老年时的照片,安详从容,一派婉约闲雅的大家风范……

吴宓不懂,彦文自受朱君毅伤害后,心里创痛难抚,凡与朱相关的人与事,唯恐避之不及。吴与朱是同窗六载的挚友,彦文如何能接受?尤有甚者,吴宓每次求爱信上,都提及当初从朱处看到她的来信后,所萌生的浪漫幻想。吴宓不明白,这样的信只会引起彦文的痛苦,并由此徒增反感。这就是吴宓追求彦文,最终只能一场空的原因。

彦文虽拒绝吴宓,但对吴宓依然保持客观公正的评价。多年后的1970年,彦文曾有一段谈吴宓的文字,附在《往事》一书中:

吴君是一位文人学者,心地善良,为人拘谨,有正义感,有浓厚的书生气质而兼有几分浪漫气息。他离婚后对于前妻仍倍加关切,不仅负担她及他们的女儿生活费及教育费,传闻有时还去探望陈女士。他绝不是一个薄情者,……十余年前海伦(彦文英文名)在西雅图华盛顿大学从事中国大陆问题研究时,曾看到一本由香港美国领事馆翻译成英文的大陆杂志(忘其名),登载许多在大陆有名学者的坦白书,内有吴的一篇,大意说:他教莎士比亚戏剧,一向用纯文学的观点教,现在知道是错了,应该用马克思观点教才正确。当时海伦气得为之发指!人间何世,文人竟被侮辱以至如此!吴君的痛苦,可想而知。

传闻吴君已于数年前逝世,一代学者,默默以没,悲夫!

彦文的道德人品与价值观,于字里行间清晰可见。显然,彦文无论深受朱君毅的伤害,还是拒绝吴宓的求爱,其言其行始终与“superannuated coquette”沾不上丝毫关系。真正令人费解的是,那个自命不凡的钱大才子,无端向一个无辜的柔弱女子发起恶意攻击,究竟是为了表现自己的才能与勇敢,还是天性如此?

毛彦文熊希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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