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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富汗逃难者:我们是没命运的人 徒步穿越国境

深夜里,一批批阿富汗人选择走山路,徒步穿越国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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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富汗,他“看不到未来”

八月初的一个傍晚,一群阿富汗年轻人来到了土耳其东部的凡城(Van),几个人共同分享了简单的一餐饭后,准备在市中心的哈扎提·奥马尔清真寺附近凑合一晚。

几天前,他们从阿富汗的邻国伊朗,步行偷渡到了土耳其。蛇头事前答应送他们去安卡拉或伊斯坦布尔,但把他们丢在边境的凡城后,就消失了。

“他们像对待牛一样对待我们,还偷了我们的钱。”21岁的侯赛因说。他是这群逃难者中最机灵的一个,来自阿富汗东部的加兹尼市。他说,在阿富汗,他看不到未来,“没有工作,疫情让一切更糟糕,塔利班的回归是致命一击”。

侯赛因旁边的少年叫拉赫马图拉,他和姐姐、姐夫以及他们的四个孩子从阿富汗北部的马扎里沙里夫偷渡过来。这家人说,他们向走私者购买了一个“套餐”,这笔费用包含帮他们非法越过伊朗和土耳其边境,乘坐小巴前往安卡拉以南的科尼亚。

但是,才刚迈出第一步,蛇头就将他们抛弃在田野中央的一所废弃房屋里。

拉赫马图拉的姐夫穆罕默德今年26岁,是个年轻的父亲。凡城距离伊朗边境只有40公里,他知道自己面临着被送回伊朗的风险,但他不惜任何代价也要逃走。他并不准备去欧洲,只要到土耳其的科尼亚就行。他相信,在那里他一定能找到工作。

几年前,在一位已经移民朋友的帮助下,穆罕默德去过一次土耳其的安纳托利亚,他在建筑工地找了份工作,攒下一小笔积蓄。他再次回到阿富汗,是为了把妻子玛利亚姆、四个孩子,以及两个年少的妻弟一起带去土耳其。在他眼里,土耳其算得上是“富饶之地”。

“在我的国家,到处是战争,我们很害怕。我卖掉了房子,换了4000美元(约合26000元人民币),然后我们一家人就上路了,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才走到这里。”说话间,他时不时看一眼树下正在睡觉的一个儿子。

穆罕默德坐在凡城清真寺旁的广场上,因为疲劳,眼睛通红一片。在野外赶路,他睡得很不好,夜里很凉,但他们没有盖的东西。

“小家伙们都累坏了。”他叹了口气,手里紧张地摆弄着一个玩具,这是他刚出生5个月大的女儿的东西。

但在凡城,他的梦想破灭了。警察逮捕了他和他的家人,把他们关在拘留中心。之后,就是未知数了。他们要么被送回伊朗,要么继续当非法偷渡者。

02

“我们是没有命运的人”

在土耳其,同样是难民,但阿富汗人与经过联合国难民署注册的叙利亚人不同,他们不受保护,无权获得任何东西。

“我们是没有命运的人。”祖雷哈总结说。祖雷哈是阿富汗少数民族什叶派哈扎拉人,已经在凡城呆了6年,拿到了居留证,现在感觉还算安全。“(我来的那个)时代更有利,如今情况不同了。”她说。

阿富汗人口3800万,25岁以下占63%,15岁以下占46%。每年有数以万计的阿富汗人选择非法越过伊朗和土耳其边境寻找工作,渴望过上更稳定的生活。自从塔利班对各大省会城市发动了急速进攻后,这一趋势只增不减。

据国际移民组织(IOM)称,最近几周,随着美国和北约部队的撤离,每周有20000至30000人逃离阿富汗前往伊朗,其中12%的人计划前往土耳其,4%的人计划前往欧洲。

“偷渡网络非常流动多变,”凡市百年大学的地理系教授塞米·纳古尔(Semih Nargül)指出,“蛇头有自己的‘侦查员’和‘情报员’,不断改变线路。他们非常了解地形,有时甚至比我们的安全部队还要了解。这片地区崎岖的地理环境也让监管变得特别困难。”

于是一个完整的灰色产业已经出现。“这些偷渡网络像旅行社一样运作,提供不同的路线、不同的目的地、不同的舒适度,价格也各不相同。”这位学者解释说。

土伊边境每个过境点每人需支付350美元(约合2260元人民币),如果想继续往西边走,去伊斯坦布尔或安卡拉这些容易找到工作的大城市,费用则至少要2000美元(约合13000元人民币)。无论逃难的人愿意选择什么样的“套餐”,必须提前支付一半金额,其余的在抵达目的地时支付。每个逃难者还要有一个担保人。

如今,凡城所在的土耳其边境凡省成为了一个门户。在蛇头的带领下,深夜里,一批批阿富汗人,间或出现巴基斯坦人、伊朗人,选择走山路,徒步穿越国境。

旅程有时会变成一场噩梦。有人说,他们在路上被强盗殴打、抢劫。土伊边境地区的冬天寒冷多雪,许多逃难者死于低温,或被饿狼吞噬。每次积雪融化时,都会发现尸体,经过法医鉴定后,他们会被埋在“无名氏墓地”,只有一个数字编号代表他们曾经活过。

夏天,穿越边境更容易一些,但往往需要尝试多次才能最终达到土耳其。许多人一越过边境,就会立即被土耳其军队逮捕,然后被送回伊朗。时机到了,他们再度集结起来,开始新一次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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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神能帮助我们”

与一些媒体查证的情况相反,土耳其当局表示,最近几周里,499公里的土伊边境上,非法越境的人数“几乎没有增加”,当局怀疑媒体故意夸大了这一现象的严重程度。7月中旬,他们派出了约3000名警察和士兵,配备大量装备,以便更好地打击非法越境。边境公路上,检查站也加强了警戒,车辆受到严密检查。

面对即将到来的新移民潮,土耳其在其与伊朗的东部边界竖起高高的混凝土墙。此前,在南部与叙利亚的部分边境上,他们也做了同样的工作。土伊边境墙建成后,将绵延295公里,两侧是宽阔的沟渠,并设有大约100座瞭望塔。但是,目前混凝土墙尚未完工,侯赛因和他的同伴们说,正是借着这个机会,他们进入了土耳其领土。

“情况变得难以控制。”密切关注移民问题的凡城百年大学文学系主任奥尔汉·德尼兹 (Orhan Deniz)说。土耳其已经收容了370万叙利亚人和数十万阿富汗人,他们无法应对新涌入的难民。

“不该无视现状,如果没有明智的长期政策,我们将永远无法解决问题。”德尼兹警告说,理想情况下,欧盟、土耳其和伊朗“应该能够达成协议”,为阿富汗移民准备好基础设施,在未来几个月,他们的人数可能会迅速增加。

选择这条路的阿富汗人有成千上万,但是在凡城里,几乎看不到这些“移民”。百年大学的社会学教授苏瓦特·帕林 (Suvat Parin) 说:“出于疫情原因,政府不希望他们被人看到。”

在凡城汽车站,能看到两三个阿富汗家庭被安置在这里,其中有几位非常年轻的妇女,她们看起来神色悲伤,新生儿们坐在她们的膝上。而在邻近的塔特万(Tatvan)、埃尔吉斯(Erci?)或恰尔德兰(?ald?ran)等城镇,则能看到一批又一批的年轻人在荒野中行走。

8月6日,星期五,离埃尔吉斯不远的凡湖边上出现了一小群人。在烈日下走了几个小时,他们饿了、累了,脚也肿了。这些人来自阿富汗西部赫拉特省,他们说这次越境已经是他们在土耳其的第四次非法逗留,之前已经被土耳其警方三次驱逐。

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是15岁的哈兹和12岁的扎赫,这是两个孤儿,他们徒步逃离阿富汗,穿越伊朗,只为去伊斯坦布尔投奔其他亲戚。两个孩子看起来已经精疲力尽了。

“我们相信神能帮助我们。”几分钟后,警察逮捕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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