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舟回国：中国成功的内宣和高昂的爱国主义

对于中国民众和中美关系来说，9月25日孟晚舟获释返回中国，是一个标志性事件。

这件事意味着特朗普（Donald Trump）任内几乎剑拔弩张的中美关系，在拜登（Joe Biden）上任后出现缓和迹象。考虑到中美两国是全世界最强大的两个国家，中美关系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国与国关系，因此稳定健康的中美关系有利于绝大多数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和福祉。单从这一点而言，不论外界对于孟晚舟案有何种法律层面的解读和争论，都毫不影响孟晚舟回国之于中美关系和国际政治的积极意义。

对于中国人来说，尽管舆论上不乏对于华为和孟晚舟的争议和微词，但抛开众说纷纭的意识形态纷争，实事求是地说，华为绝对是中国多数人心中的骄傲，孟晚舟案带有浓厚的政治色彩。当然，有一些人会认为这是中国公共舆论宣传的结果。不错，这确实有宣传的成分，但世间有多少事没有宣传成分？古往今来宣传的成功不仅在于宣传本身，更在于宣传的内容能否直击人心和痛点，契合内外客观形势。

既然华为是中国多数人心中的杰出企业，孟晚舟案又带有浓厚的美国遏制中国高科技发展的色彩，所以当孟晚舟被扣押将近3年后终于在不认罪的情况下获释回国，那自然会在中国多数民众心中激起巨大涟漪。正因这样，9月25日清早孟晚舟即将回国的消息传出后，大量中国人都为之振奋，并时刻关注孟晚舟回国进展。当9月25日晚孟晚舟站在深圳宝安机场发表感言那一刻，现场迎接她的人唱起《歌唱祖国》，整个氛围达到高潮，据估计有超过1亿人观看中国官媒的直播。

这是令人震撼的一幕，说明中国人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情绪以孟晚舟获释回国为节点，达到一个空前的高点。对于中国官媒来说，这绝对是一次成功的宣传。

究其原因，有学者在微信朋友圈感叹美国的一系列操作把中国人的民族主义推向高峰。应该说，这个因素确实不容忽略。去年底逝世的美国哈佛大学荣休教授傅高义（Ezra Feivel Vogel）生前曾发文警示美国政府的对华政策“将我们的中国朋友们推向反美民族主义”，“把中国人推到美国的对立面是不符合美国的利益的”。近代以来，一个国家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情绪的高涨程度，都与该国所面临的外部形势密不可分，当外部环境和缓，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情绪就会处于日常状态，一旦有强大对手施压或遏制，那么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情绪则容易被引爆。

当然，除此原因之外，近年来中国国内政治走向和政策变化，同样是一个重要内因。笔者曾经在一篇文章写过，近些年民族主义在中国的高歌猛进是内外形势叠加的结果，包括对内官方通过民族主义来进行思想认识的整合，巩固既有政治秩序合法性，对外是外交风格强势转向所需和美国遏制压力的深度刺激。就今次孟晚舟回国所激发出来的中国人民族主义情绪来看，美国的遏制是一个很现实的因素。

当时笔者认为，民族主义是一把双刃剑，就像“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那样，既能为一个国家应对外部危机和内部思想撕裂提供有力的精神资源，又会限制一个国家政策的灵活性、开放性和国际交流合作，让一个国家对自身国情产生虚幻想象。此时此刻，笔者依然如此认为，希望中国社会能够继续理性认识民族主义的两面性。

在这一点上，华为公司创始人任正非的表现值得借鉴。众所周知，在近年来华为被美国制裁和孟晚舟案发生之前，任正非向来以低调著称，经常婉拒公开采访和官方的评奖。但随着华为被美国制裁，孟晚舟案发生后，他频繁接受采访。

难能可贵的是，纵观任正非近年来的多次发言，他非但未被舆论场上狭隘、自大、民粹的民族主义所裹挟，没有对美国政府的制裁和西方国家压制华为的行为意气用事，不操弄民粹，不作无意义的抱怨，反而将美国政客和美国企业分开，理解美国企业的行为，夸奖美国合作伙伴，表达了虚心学习西方的开放态度，清醒认识到中国的现状，批评了中国社会的民粹、浮躁，展现了对于基础教育、基础研究的重视。他还多次提到华为要与美国企业合作共赢，共同为人类社会服务和做贡献。

任正非的格局和清醒，在中国网络上好评如潮。究其原因，有分析者表示，是由于“大多数人不希望回到闭关锁国的年代，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大多数人对借国际形势煽动狭隘的民族主义、民粹主义情绪的行径和套路心生厌恶”，“大多数人希望看到中国企业的领导人有格局，有胸襟，对自己的实力和周边的环境有清醒的认知，人格独立，不依附他人，不点头哈腰，不亦步亦趋，不人云亦云”，“虽然今天中美双方已经行棋至此，但如果可能，大多数人还是希望双方可以至少暂时回到理性相对、和平相处的轨道上，彼此可以心生芥蒂和保持警惕，但用不着刀光剑影，杀声冲天”，“无论在今天在明天，只有各自实打实的实力才可以决定各自的未来，于无声处定乾坤”。诚如斯言，希望中国社会有更多人看到这一点，希望中国精英中有更多任正非这样的人物，希望整个国家务实理性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