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祝中国记者节快乐？给新闻人的灭音式嘲讽

图为2021年中共百年党庆。 图／美联社

习近平祝您“中国记者节快乐”？新闻自由的赌命与嘲讽

11月8日是中国的记者节，以官媒为首的新闻平台纷纷高调表态，年度例行性地庆贺表扬新闻从业者。但也讽刺的是，在新闻自由全球垫底、舆论管控极为严峻的中国，新闻记者不是生存空间压缩窒息，就是配合党的意志成为传声筒。中国记者节从何而来？在每年惯例的节日大拜拜同时，中国对新闻业的箝制手段也逐年更加繁琐，与此同时曾因调查武汉疫情而遭到逮捕的公民记者——张展——目前仍在上海狱中绝食抗议，对比官方文字对记者们的“温暖呵护”，最冷最黑暗的角落，仍照不进新闻自由的阳光。

中国记者节订为11月8日，实际上这是在2000年才由国务院正式批准制定，虽然不是国定假日，不过政府每年都会以官媒为首，包括《央视》、《新华社》、《人民日报》与《环球时报》等党政军不同体系做为平台，发布庆贺和表扬中国新闻工作者的“正能量讯息”。

矛盾的是，官媒正在高调为记者喝采的同时，却至少还有122位记者被囚禁在中国，燃烧的新闻魂被政府的铁腕掐熄。

在国务院批准以前，“记者节”三个字只存在于中国共产党1949年取得政权之后，订立的《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但却是个连几月几号都没有的字词符号而已。在此之前，中国其实早有设立9月1日记者节——虽然中国的现代新闻业发展可以追溯到清末的文人报业兴起，不过对于“新闻记者”和新闻工作的专业伦理意识，是进入20世纪的政治革命、到民国成立以后，随著新闻业发展的脚步成熟，才渐渐形塑出专业意识。

而中国最早明文订立的记者节，就是在1933年的民国政府时期，只是这个节日在中国的诞生，却是起因于国民党对记者的血腥迫害。

民初的江苏知识分子刘煜生，受到五四运动的启蒙，主办《江声日报》针砭时政，刘煜生尤其关心农民和工人的权益问题，常替被欺压的劳工出头而闻名一时。《江声日报》亲近农民工的立场，让刘煜生惹来杀身之祸，时任江苏省政府主席的国民党将领顾祝同，认定刘煜生的文章“宣扬阶级斗争、鼓吹共产党”而将其罗织入狱，最后在1933年1月下令处决刘煜生。

刘煜生之死随即引发当时知识分子的强烈不满，包括胡适在内的学人纷纷联合抗议，事件旋即演变成社会各界的声讨浪潮、在当时本就动荡不安的社会运动里成为攻击政府的议题，要求国民党政府为此负责。迫于舆论压力，国民党政府才在同年9月1日《保护新闻工作人员及维护舆论机关》的命令，好安抚平息众怒；隔年才确立以9月1日做为记者节纪念，这个节日就一路由国民党政府承袭，到败退台湾之后仍在使用。至于当初枪杀刘煜生的顾祝同，在此案的追究上自然是不了了之。

图／法新社

矛盾的是，官媒正在高调为记者喝采的同时，却至少还有122位记者被囚禁在中国，燃烧的新闻魂被政府的铁腕掐熄。 图／新华社

1949年中共建政，没有延续国民党时期的记者节，一直要到1999年国务院提出订立新的《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此时才将记者节的日期重新改订为11月8日，这是纪念1937年在上海成立的中国青年记者协会——当时协会聚集了许多同情左翼社会运动、批判国民党政府的知识分子，也是中国共产党运动舆论战的重要盟友。国务院后来于2000年正式颁布实施记者节，但仅只有纪念性质，并非国定假日。

时至今日，中国记者节成为官媒惯例的全国大表扬，强调新闻记者工作的辛劳、社会责任感与使命，虽然各种抽象的价值观摆到新闻工作上似乎都算合理，但是在中国欠缺新闻自由的特殊政治环境下，这些所谓的新闻专业与伦理，却常常显得格外讽刺和矛盾。

在今年2021的记者节时，《央视》推出系列报导“原来这样才是记者”，刻意突显记者出外跑新闻上山下海的辛苦、无时无刻又随时随地工作的即时性，凡此种种引领舆论对记者工作的敬意，但这些《央视》口中极为赞赏的新闻工作，却是必须“早起看《新闻联播》”、“准确传递党的声音”，至于到底具体做了什么冲击社会、撼动当局的报导，并不在官媒讨论之列。

就在记者节前一个月，10月初时中国国家新闻出版署，发布《新闻专业技术人员继续教育暂行规定（征求意见稿）》，因考量中国核发的记者证要每5年为期更新，要求领有记者证的记者需要参加“继续教育”至少 90 小时，做为换证时的核发依据。规定的目的在于升高政治控制力，所谓的继续教育内容也是以党思想为主、确保记者的“政治正确”。

到11月6日适逢官媒《新华社》的创社90周年，习近平同时替《新华社》与即将到来的记者节“向全国广大新闻工作者致以节日的问候”，向下传达指示要求：

“用心描绘时代画卷，用力奏响时代强音，更好履行党的新闻舆论工作职责使命，努力创造无愧于党、无愧于人民、无愧于时代的新业绩。”

做为官媒“重砲”的《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每一年的记者节也必定是借题发挥的作文大赛常客。今年的记者节，胡锡进在微博上发文“老胡干了一辈子新闻，我为自己的职业感到骄傲”，文中自问自答为何中国的新闻媒体不走欧美的方式，言下之意是“为何没有新闻自由？”，胡锡进以中国政府惯用的国情不同解释：

“中国的基本现实与美欧不同，我们的媒体怎么可能按照他们的路数亦步亦趋地走？如果中国媒体都变成西方的媒体那样，那么中国肯定就不是今天的中国了。”

图／中新社

1949年中共建政后，到了1999年国务院提出订立新的《全国年节及纪念日放假办法》，才将记者节的日期改订为11月8日，这是纪念1937年在上海成立的中国青年记者协会。当时协会聚集了许多同情左翼社会运动、批判国民党政府的知识分子，也是中国共产党运动舆论战的重要盟友。国务院后来于2000年正式颁布实施记者节，但仅只有纪念性质，并非国定假日。

图／新华社

而在2020年，因为采访武汉疫情遭到逮捕、判刑4年的“公民记者张展案”，也更凸显了“中国记者节”的讽刺。现年38岁的张展原是上海一名执业律师，长期关注中国人权议题，亦曾因批评时政、参与维权行动等，遭吊销律师证。2019年左右开始，张展多次发表对香港反送中运动的声援。2020年初，中国武汉爆发疫情，张展也于2月前往武汉进行采访，并将第一手报导发表于推特、Youtube等网络平台。到了5月，张展就遭警方逮捕。12月28日，她被以“寻衅滋事罪”罪名判刑4年有期徒刑。

入狱后的张展不仅拒绝认罪、也以绝食方式表达抗议，随后被当局“强制灌食”，身心状况不断下降。根据国际NGO组织人权观察（Human Rights Watch）的说法，今年8月，张展才被送医住院11天，随后再度被送返监狱。张展的母亲在今年10月以视讯方式探监，当时看见女儿已经虚弱到连头都抬不起来，极需就医治疗。

张展的哥哥张举也从10月底开始陆续在推特上提及妹妹的狱中近况。他表示张展因绝食缘故，健康已岌岌可危，很有可能“撑不过这个冬天”：

张展身高177cm，目前体重不足40kg。她那么倔强。我觉得她可能活不了太久了。在即将到来的冷冬，如果她没有坚持过去，我希望世界能记住她原来的样子。

而在11月6日，负责代理张展案、亦曾经历过“709维权律师大抓捕”的中国律师谢阳，突然在推特上发文，指自己本来要到上海与张展母亲会面，未料却在前一日，不仅被长沙市公安局两名警员到家中试图劝退、隔天自己的防疫健康码更无预警地由正常通行的“绿码”，变成请勿通行的“红码”，让他无法成行，健康码直到再隔一日才恢复原状。他在推特上写道：

健康码，它是一个严谨的科学问题，我们不能成为中共的打手。充当限制异见人士出行的工具！如果你也有相似的情况，请告知我！我需要在法庭上讨回一个说法！

现年38岁的张展原是上海一名执业律师，长期关注中国人权议题，亦曾因批评时政、参与维权行动等，遭吊销律师证。2020年初，中国武汉爆发疫情，张展于2月前往武汉采访，并将第一手报导发表网络平台。到了5月，张展就遭警方逮捕。12月28日，她被以“寻衅滋事罪”判4年有期徒刑。

图为2020年6月，记者要在北京查海鲜市场的疫情被阻挡。 图／路透社

“我们呼吁国际社会共同施压中国，以确保张展能在一切都来不及之前遭到释放，”无国界记者组织（Reporters Without Borders，简称RSF）也在11月4日发表声明，要求中国政府立即释放张展。RSF的东亚局局长阿尔维亚尼（Cédric Alviani）表示：

“她只不过是在履行自己的记者职责，根本不该遭到拘禁，更不要说是被判刑4年了。”

此外RSF也提供了一份新闻与言论自由工作者遭政府囚禁的名单，包括揭露2008年四川地震“豆腐渣工程”的调查记者黄琦、中国与瑞典籍书商桂民海、获颁哈维尔奖的维吾尔学者伊力哈木·土赫提（Ilham Tohti）等人，现都仍在狱中。

声明也提到，中国是目前全球最大的“记者囚禁国”，在2021年RSF“世界新闻自由指数的”180个国家中排名第177名，且现今仍有至少122名新闻工作者在中国遭到囚禁。

2021记者节的官媒文字里，刻意配合今年纪念建党百年的历史电视剧《觉醒年代》，提问“今日的记者，会如何回应觉醒年代的人们？”问题的背后，是要连结上中国政府的正确历史解释，换句话说在中国官方的眼中，记者实践新闻魂的使命，必须是“为党为国”的前提下才成立。

图／法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