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棒！在中国每个人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

《搏击俱乐部》结局遭篡改，中国审查制度再掀争议

布拉德·皮特在1999年的影片《搏击俱乐部》中的一个场景。在中国一个流媒体平台播放的版本中，有一个不同的、不那么暴力的结局。 MERRICK MORTON/20TH CENTURY FOX

当中国观众在一个受欢迎的流媒体平台上观看电影《搏击俱乐部》(Fight Club)时，影片的大部分内容与1999年刚上映时看起来完全一样，除了那个世界末日般的结局。

这部由布拉德·皮特和爱德华·诺顿主演的邪典经典片的中国版结局不再是成功地炸毁了一系列建筑的情节，而是以字幕的形式告诉观众：警方“一举将他们抓获，阻止了炸弹的爆炸”。

至于皮特扮演的那个角色，字幕说，他被送进了精神病院，经过治疗后出院。（即使这个角色其实是诺顿饰演的角色凭空想象出来的。）

最近，在娱乐巨头腾讯旗下的流媒体平台上观看这部电影的中国粉丝们发现了这个经过审查的结局。新结局引发了人权观察组织的批评，并在中美两国的社交媒体上引起了讨论。

“这太棒了！在中国，每个人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作家查克·帕拉尼克在Twitter上讽刺地写道，这部电影的灵感来自他1996年的小说。但帕拉尼克在周三接受TMZ采访时也表示，经过审查的结局更接近他原作的结局，即炸弹失灵，叙述者试图开枪自杀，醒来后发现自己在精神病院。

目前还不清楚这部影片中国版的修改是出于自我审查还是政府命令，抑或两个原因都有。该片的制作公司在洛杉矶，该公司没有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其中国发行商也拒绝置评。

但有一点很清楚：《搏击俱乐部》并不是第一部为中国大陆观众制作与原片版本不同的电影。多年来，许多西方电影和电视节目——包括《黑衣人3》、《云图》和《加勒比海盗》——在上映前都经过了修改。

“不情愿的妥协”

在某种程度上，最近的审查让人想起内地有关部门曾要求香港修改电影情节的做法。香港以前是英国殖民地，1997年回归时曾得到保持高度自治的承诺。

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包括李小龙的功夫片和王家卫的艺术片，多年来，香港本地的制作公司曾将电影出口到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以及东南亚其他国家。

但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重创了香港电影的国际市场，香港电影公司开始把内地作为境外收入的主要来源。作为进入这个市场的代价，香港电影公司通常为满足内地的审查要求，同意制作与原片不同的版本。

“当开拓新的内地市场成为生死攸关的问题时，作为一种权宜之计，对市场准入限制做出这种不情愿的妥协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学者何红瑾（音）在2010年一篇研究香港电影在中国大陆的论文中写道。

早期的审查

这种审查的一个早期例子是《天罗地网》，该片是以2003年的香港电影《豪情》为基础重新剪辑出来的，《豪情》讲述的是香港性产业的故事。影片的内地版增加了香港警方与中国公安部联手打击色情和卖淫的情节转折。

也有为东南亚观众剪辑的香港电影，东南亚地区的政府和电影观众往往在社会方面更保守。尤其是2002年的犯罪片《无间道》的导演们为马来西亚市场制作了不同版本的结局：潜入香港警队的犯罪分子在谋杀了一名卧底警察后被抓。

在这个不同版本的结局中，刘建明在办公楼的电梯里杀死卧底警察后走出电梯，警察对他说，“刘建明，我们查到你是黑社会卧底，现在拘捕你。”

在原来的版本中，刘建明乘电梯下到一层后离开了大楼。

亲政府的结局

自从北京2020年对香港实施了《国家安全法》以来，香港世界有名的电影业现在已成为受审查的最新表达形式。香港政府一直在打压纪录片和独立制作的影片，担心它们会美化2019年搅乱香港的民主抗议活动。

区域电影新闻网站《亚洲电影资讯》的创始人凯文·马表示，在内地上映的中文电影现在往往只有一个国内和国际市场通用的版本，即使电影是香港制作的。这些电影的结局要么是坏人被抓，要么是在结尾处用文字赞美法律和秩序的好处。

至于引进片，其中一些在没有任何解释的情况下从本土流媒体平台上消失了。马先生说，在许多其他情况下，常见的做法是本土发行商通过相对较小的删减来缓和影片的情节。例如，2017年由休·杰克曼主演的系列大片《金刚狼3：罗根》的中国版中暴力的镜头比原片的少。

有些删减则更明显。2018年的皇后乐队传记片《波西米亚狂想曲》的中国版删掉了暗示歌手弗雷迪·墨丘利性取向的情节，包括一个他告诉未婚妻自己不是直男的关键场景，以及一个有其男性情人出现的场面。

新的审查做法

马先生说，《搏击俱乐部》的中国版让人关注是因为它既有策略性的删减，也有通常只出现在中文电影里出现的那种亲政府的文字结尾。

“删减很正常，但为外国电影添加一个新结局？这对我来说是新东西，”他说。

马先生说，他想知道，该片的美国制作公司是否在向中国出售发行权的合同中讨论了审查。《搏击俱乐部》的制作方是洛杉矶的新摄政娱乐公司，该公司周四没有立即回复记者的置评请求。

周四，腾讯视频的发言人在接到记者打去的电话后拒绝置评。该片的中国发行商太平洋影音公司的发言人也拒绝置评。

至少还有一部在中国上映的外国电影既有策略性的剪辑，也有文字的结尾。

审查制度下的中国娱乐业

好莱坞大片《战争之王》于2005年上映，该片原本结尾是尼古拉斯·凯奇饰演的乌克兰军火商被一名国际刑警特工追捕，他所饰演的角色从狱中释放后重操旧业。

但在中国版的结尾中，凯奇饰演的尤里·奥洛夫仍在服刑。

“在法庭上，尤里·奥尔洛夫承认了官方指控的所有罪行，并最终被判处终身监禁，”影片结尾处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