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世界有了自己的直播间：为董宇辉流下一滴泪

新东方直播的火，其实就是董宇辉一个人的火。

俞敏洪也没有完全明白是为什么。本来不温不火的直播，有一个人跑来直播间，截了一段视频发到朋友圈，却莫名其妙火了。

这是在抖音上搞的直播，最终却因为朋友圈转发走红。也许这是2022年最奇怪的传播事件之一。

我知道的人中，作家西门媚老师从来不看抖音，这次专门下载了，就为了去直播间买一件东西。

方所书店的负责人敏姐，以前也拒绝使用抖音，因为不喜欢那个LOGO。这次在太古里一家餐厅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直播，哭了。她在直播间买了一本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

我问她：这本书方所店里应该有吧？

她回答：“有。”这也是2022年的一个怪事。作为最好的实体书店的负责人，敏姐一直对电商卖书深恶痛绝，认为那破坏了出版界的生态，现在为了董老师，竟然在抖音直播间买书了。

敏姐说：

你知道我是学外语的。

我有一位同学，曾经是新东方最好的老师。

……我儿子也上过新东方。

她说，自己一个朋友过去每天都是看剧，现在连续看了三天新东方直播了。这位朋友就像网文标题一样喊出了那句话：“这样的老师不在课堂上，就是这个国家的耻辱。

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新东方的老师有水平，这我承认。老师讲课，和直播带货，其实差不多，我也承认。但这无法解释董宇辉现象级的爆红。

据说有人一边看直播，一边学习。这毫无疑问夸大了。尽管董宇辉有时候聊得兴起，甚至忘了带货的任务（你们随便买点吧），这更多是一种直播风格而已。说到底，又有谁是真的看直播学外语呢（成年人毕竟还有网课可买）。

我确信，支持董宇辉的力量，就是让敏姐落泪的那种力量，也是他在朋友圈引起传播的原因。

这和“学习外语”有关，至少和“学习”有关。有一位上海的作家朋友，平常也根本不玩抖音，现在则誓言要“买买买”，他说，自己要支持老俞，二十多年前自己出国留学考试，在新东方学习过外语。

当然，不是每个去直播间购物的，都读过新东方。很有可能是，是自己的孩子、亲戚、朋友读过，周边有为了出国读书而努力的人。这是90年代到2010年代的好时光，至少两代中国人，曾经非常纯真，想到外面看世界，想去学习。

更简洁一点，我甚至可以删去“外语”这个成分：那是一个相信学习能改变命运的时代。就俞敏洪本人来说，在他复读考北大的时候，只要是能改变命运的学习，他都会去尝试。很多人跑到北京去读新东方，去背单词，就是相信学习能改变命运。

那时还没有对应试教育的反思，也没有对“内卷”的厌倦，因为相信边界可以扩展，相信世界很大。“会五门外语”，不管拿这外语干什么，本身就值得钦佩，能背诵《离骚》，同样值得钦佩。

“这样的老师不站在讲台上，是国家的耻辱”，哀叹的其实也是“学习的衰落”。

支持者一边擦干眼泪，一边回想起旧时光——新东方直播间的走红，就是旧时光的回光返照，社会被遮蔽那一部分的“复仇”——我们现在要用购买来表达自己的态度。

董宇辉有一段落泪的视频，说他有几个微信群，那是流失的新东方同事，“我留在这里，聪明一点，勤奋一点，皮实一点，努力一点……能养活更多的人，有没有可能再见到他们。”

现在是他而不是俞敏洪，在拯救新东方，但是，说出这句话的董宇辉，其实也是俞敏洪的化身，因为俞敏洪搞直播的最初动机，就是帮助老员工，给他们找个出路。

这些年，有多少行业，像新东方一样陷入厄运，“老员工”像狗一样被唾弃，因为他们已经成为“成本”，成为“障碍”，裁员被美化“优化”（阿里巴巴则假装温情地称之为毕业）。这是一个崇尚进步的时代，“老的”“旧的”，都是不合时宜的，“旧世界打他个落花流水”。

现在，旧世界有了自己的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