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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母亲 你们没有告诉我爱情的答案

说说父亲母亲,这给我生命的两个至爱。

我爱我的母亲。我和所有的孩子一样,有过依恋母爱的童年。找不见忙碌不休的妈妈,我就像魂掉了一样。三岁坐在台阶上,从午觉醒来一直哭到天黑,呜呜到妈妈急匆匆出现。六岁撒泼在邻家的榻上,一宿哭闹:我要妈妈要妈妈!为啥放我在隔壁阿婆家睡觉?

我爱我的父亲。幼年的我以为,爸爸,那是一位来自远方的男神。只要这个男人偶尔空降而来,我的小嘴就有美味的零食吃,甚至,可能会有一件好看的衣裳穿。只要有人喊:你爸爸回来了啦!我和哥哥姐姐就会条件反射一般冲到洗脸盘洗手。因为那个男人说:洗干净小手,你们就有好东西吃。

直到我八岁那年。父亲母亲结束了两地分居,我们举家搬到一个小城镇。开始一个完整的五口之家的生活。

至此,母亲也不像以往风雨奔波。父亲在我眼中不再遥远与神秘。

只是,我逐渐发觉父亲容易焦躁。也时常感觉母亲忧郁不安。父亲的喋喋不休比较厉害。那时的母亲很隐忍。

我的父亲会口琴风琴钢琴二胡,一手正楷钢笔字远近闻名。写起文章不费力,说起故事头头是道。但是父亲不快乐。写字轻巧的父亲,在社交上却显得吃劲。不是瞧不起别人,就是被别人疏离。父亲不得志的时候,不是叹息起以前,就是咆哮起现在。

我正赶往懂事的一段岁月,慢慢在父亲无数次的叹息、恼怒中得知:父亲以自己城区中学教师职位降级到城镇小学抓教研作为条件,换得了母亲工作与子女们户口的升级。如今的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地理与人文环境的变化,使父亲跌入一种失落。父亲长期以来一直没有在新的工作岗位找到成就感。下班后常常把情绪带回家,也把学校里的斗争带回家。

所谓家,在八、九十年代的小学校园里。在一个长宽不过30米、20米的四合院中。西南角一方,约30平的那个通间教室,就是我的家。这间屋子,包含我的少年青年,更包含着父亲母亲说不清道不明的家庭记载。

我一边写,一边回忆同期的母亲。好像那个时候,母亲没有什么存在感似的。那间小小的家庭,回荡着的,几乎都是父亲的声音。说来奇怪,父亲并没有对母亲和我们动过手。母亲倒是揍过我很多次。相反我们对母亲没有距离,对父亲总是亲近不起来。

就举例说孩子打碎碗的事。如果是母亲看见,母亲都会首先问我们手有没有划伤,然后陪我们一起捡碎片的时候,轻轻说:以后千万小心。如果是被父亲撞见,我们兄妹都会无比紧张恐惧。因为父亲的脸色必定非常难看,长时间的严辞说教必定随之而来。

母亲负责一家人的三餐,也要上好班。要命的是,父亲母亲都在这个校园里教书工作。家庭和单位一体的空间,这样的特殊性,母亲除了沉默,不能让争吵成为围观老师学生的笑话。

但是,母亲毕竟是个女人。口角总会在忍耐不住的时候小有发生。但到最后,终归是父亲往床上一躺,不吃不喝,直到母亲低头认错,再三陪不是。最后父亲再絮叨一番,一页才算翻过去。

我不想用力回想他们争吵的内容。只知道,对父亲,竟然慢慢滋生出厌倦与反感。我最怕父亲经常逮住机会,就对我们兄妹三人反复那个问题:乌鸦反哺的故事,你懂吗?我最小,在家时间最长,我是被追问次数最多的那个。

直到,我从这间逼仄的屋子出嫁了。出嫁那天,我跨出那个屋子的一刻,母亲突然抑制不住发出阵阵哭声。直到今天,我才理解,母亲喜悦之余,也在心疼自己的女儿,将要走进不可知的婚姻生活。

婚后的我,也还常常回到那间小小的娘家。我以为,父亲母亲会这样相守一辈子下去。

说真的,在与成年子女的沟通之下,父亲这个喜怒无常的脾气,其实还是稍有收敛的。但父亲,始终不会摆脱自身优越性与失落感,言辞始终与母亲无法和谐。母亲经常对我说,我好怕,我怕看到你爸爸。

婚后第二年,我怀了现在的女儿。母亲实在不放心第一胎发生过意外的我。母亲搬到我家照顾我。这是父亲和母亲再度分居的开始。

我很不情愿做深度回想,父亲母亲怎么就走到现在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母亲住我家,这一住,就是20年。最初是我依赖母亲。到后来母亲依赖我的家。

父亲有家,却开始了莫名的漂泊。父亲有点矛盾的心理,又喜清静,又怕孤独。所以父亲经常到处亲朋好友中,这家住一阵子,那家住一段时间。

父亲有兄弟姐妹多人。母亲是独女。也就是说,我有叔叔伯伯大姑小姑。我没有一个亲舅和亲姨。这些也是父亲母亲一个争吵点。在过去的那个年代,父亲母亲都是穷教书的,月薪35.5元 。这雷打不变的数额,一直拿到了我高中毕业那年。我一直记得,我高中的时候,还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一件滑雪衫,过了五年。第一年到膝盖,第五年变成短袄。每年过年做一件套衫,套着滑雪衫,过个年,就收起来。来年除夕,再从箱子里拿出来等初一亮相。

这是一个真实的比方。来自我清晰记忆。可是,我的亲叔亲姑们,觉得父亲母亲在城里,肯定日子不错。每个人都向父亲一开口一伸手就是四十大洋,说是借,从来没有还过。我记得父亲和母亲一次发脾气的时候,好像是母亲哭了,父亲理直气壮地说:只有在自己困难的时候帮忙,才叫真心帮助……每每,母亲跟我提起,曾经让我去隔壁鞋场,去捡脚垫子的纤维脚料一袋袋拖回家,用来做过冬的床垫……母亲一说就哽咽不已,觉得对不起孩子。我依稀回忆起来了,我觉得倒没什么,但是母亲总是老泪难抑。

但是,小时候,我穿哥哥旧衣,被同学拦着不让进女厕;还有高中的时候,我的同座将一篇日记给我看,其中描写我:别看她瘦小不起眼,总是衣服脏脏的,上面有油斑。但她的画画真好看……同座以为她是在夸我呢。这些事儿,一直扎在我某根记忆的痛点,就像衣服上洗不掉的老渍,很难言喻与忘却。

贫穷的悲伤,这道疤,像一道裂缝,一直横亘在父亲母亲之间。

一上来,我与母亲的耿耿于怀完全能共情的。所以每次父亲脾气一上头,我总是站在母亲这边与父亲进行较量。父亲见母亲总是不肯回家。到处游荡的父亲,把这种囧境的信息,扩散到四处。

众说纷纭来了。母亲压力也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深积的怨仇。父亲的口才是一流的,母亲说不过父亲。母亲突然寝食难安,一来不得不说,二来不说不快。母亲不会打字。写了几十页文稿,涂涂改改,杠杠删删。母亲把手稿郑重交给我。我一看,考量着,帮忙母亲倾吐一下多年的积怨吧。也许父亲有所触动和领悟,能够做出一些改变。最起码,能够理解几十年来,母亲所承受的压抑与艰难。

那份手稿,我仔仔细细地看,认认真真地改,一字一字地打出来。母亲看了一遍又一遍。我们姐弟妹三人也看过觉得翔实真实。这份手稿,被送到父亲手中,同时,母亲执意复印几份,给了父亲的挚友一份,还有叔叔一份。

事与愿违。父亲不仅没有被打动,反而暴跳如雷,认为全家人都在审判他。他觉得他被家人抛弃了。平心而论,那封信,是真实反映父亲带给一个家庭的精神感受。准确地说,是一个妻子告诉丈夫:我为什么害怕你,为什么对你产生怨恨与逃离。

父亲的自尊心碎了一地。那封信,没有拉近距离,反而让父亲母亲更加分裂。

算起来,母亲是60岁开始对父亲发动起义的。这封信,母亲认为是沟通函,父亲却认定是战书。

这场尴尬的战争,持续了20多年未止。直到目前,父亲母亲休战成了两座死火山。

说句公道话。对于后期的母亲,我有很大意见。我曾不保留地批评母亲。如今贫穷早已远去。你们两个高级人民教师,享受着国家提升的高待遇,共度晚年,忘记那些过去的事吧。母亲总是摇头:不止这些。不止这些。

母亲把所有的人生寄托,都付注在三个孩子身上。如果,后期的母亲,对父亲的包容,能够拿出对孩子包容度的百分之几,或许情境就不一样了。有了教师待遇日涨的保证,有了经济底气的母亲,在60岁那年就跟父亲AA制了。在精神和经济上,父亲完全失去了掌控力。

父亲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弱者。每年的家庭聚会,说不出的难受,父亲和母亲同在一个大桌子上,却不坐在一起,到最后连敬酒的互动都两不情愿。

父亲始终觉得,我也是为家庭有过巨大贡献的人,为什么你们只一味说我脾气不好?母亲完全不买账:你的儿女,你的家,你做贡献不是应该的吗?我对母亲说:妈,我是你生的,也是爸爸生的。我们是你们共同的孩子。我母亲思想很前卫:我跟谁都可以结婚,都会有子女。你们是你们,我是我。

母亲一度觉得很让儿女两相为难,产生与父亲一间房子混日子的想法。母亲心路历程走了太久,在父亲面前表达的时候,还是埋怨与要求的语态。没想到,失去控制权的父亲,沉浸在自己的“屈辱”中,完全不理解母亲的扭曲,父亲拍案怒走,把房子让给母亲住,自己住进了养老院。

提起住养老院,父亲觉得这是20年来,最男人最解气的一件事。虽然他也寂寞也叹息。

而母亲,如今守着父亲曾经一个人住了20年的房子。也在体味着某种寂寞某种叹息。

《父母爱情》剧照 图源网络

走过几个时代的父亲母亲,恩爱过也好,情逝了也罢。终究是儿女们永远的爹娘。在一次家庭聚会上,我说:爸爸妈妈含辛茹苦把三个子女拉扯大,不容易……父亲就头昂着:没我的事,都是你妈的辛苦!母亲一听,脸色发白,摸着心口说:我不怕苦,就怕心苦。

母亲在苦难的时候,就倔强。这种倔强,也用在了对父亲的身上。现在的母亲,不仅倔强,而且固执。母亲已经不让子女在她面前提及父亲。分开伺候两老的故事,我一直在无奈中导演与上演。

所以,大嫚曾经评写过《父母爱情》,这个题目的链接,让我的手,觉得点不开。

或许,毕生能够容得下遗憾的爱情,毕竟过于珍稀。而我们,都在路上,都在接受岁月的斑驳。

父亲母亲,我仍然说,爱你们。只是,这一个无解的结,在光阴中慢慢凝固,没有答案……

如今的父亲母亲,白发如冬雪一样,包裹与冷藏着脑海中的伤痕。今生,你们还会有一个消解的春天吗?但凡轻轻一想,我的心,很痛。

文/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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