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我曾活在卫斯理尚未退场的年代

7月4日 回家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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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的朋友圈里，都是倪匡。

看到曾阅读自己盗版书籍的读者如此之多，不知道老爷子是安慰还是苦笑。据说他是首位靠写字跻身富豪阶层的华人。富豪俩字是有些夸张了，码字的和垒砖的自然没法比，若是能在内地出版，再做成大IP不停卖版权，怕是会添一大笔进帐。但倪匡当然不会遗憾，在刚开始下笔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会写什么。

我没有看任何一篇纪念倪匡的文章，我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关于他的生平轶事，我可以如数家珍，不需要再了解；关于他的作品，我曾把整个青春都“浪费”在上面，不止青春，每隔几年我就要重读一遍，这是我最享受的休闲消遣。但，不是因为我对他太熟悉所以不看那些文章，也不是因我对他的逝世过于悲伤或者无感。事实上我觉得他此时离开也挺好的，老香江的人物与风景，终究是悉数退场了。

其实这个app已经打不开了，但我还舍不得删。几年前，我会经常打开看看，权当工作之余的休息。我想我会一直留着他

就像新时代的年轻人会暂避入游戏世界中，躲过现实的枯燥与烦恼，我选择走进倪匡创造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中，有脾气不好但一身正气的卫斯理，有忧郁多爱的原振侠，有侠骨柔肠的木兰花，有风流倜傥的高达，有完美无暇的白素……有他们可爱、聪明、善良的伙伴们，有因各种缘故散落在地球上的外星人；深山里有满是宝石的山洞，密林中有失落的古城，看不见的夜空里有穿梭来往的星际飞船，苍穹之上是一层又一层的宇宙。

人们会用创造了一个宇宙来形容某些作家，比如写《魔戒》的托尔金，写《冰火》的马丁老爷子，写《三体》的刘慈欣。倪匡创造的宇宙之于我有不同意义，当我想走进去时，我是真的相信他所创造的这个宇宙。

像我这种有强迫症的人，必须按顺序看系列小说，也就容易跟着作者的节奏进入他的世界。

你们还记得《头发》吗？那是卫斯理停笔六年后再出的一个故事，直到现在，我都认为这是世界可能的真相之一。生活在地球上的罪人们，在母星负责人的指导下努力涤清罪恶，恢复纯真，但任凭负责人多么努力，邪恶的念头就是无法从人类的脑中根除。

倪匡用一个故事，解答了人类的终极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你是来自纯洁母星的罪人，在那个星球上，人类没有任何邪恶的心思，生活祥和美好。

你的去处就是回到母星，如果你能够摒除内心的所有恶，重回纯真的本质。

这就是世界上所有宗教倡导的本质，只不过天堂和极乐世界变成了具体的母星。而之所以会这样，因为那四位负责人就是地球上四大宗教的神啊。

各位信徒们先别急着骂我，我本人也是基督徒，但这种假设不是很有趣吗？我们仍旧对宇宙知之甚少，对空间、时间，对研究一切物质的存在方式都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母星也许是个星球，也许是另一个空间的存在，如果想知道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只能努力让自己有资格“回去”。

就是从这个故事开始，我不再把卫斯理系列当作普通的消遣故事来读，而是认认真真去看，就像看《红楼梦》似的。不过必须吐槽的是，后来倪匡写字越来越啰嗦，不知道是上年纪了变絮叨，还是想骗稿费，卫斯理后期的小说不倍速看不行。

而卫斯理之所以停笔六年，因为他去了母星啊。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哈哈哈真是调皮鬼。这样的构思还升华了他与白素的爱情，从此俩人更不惧考验，彻底互相信任。

倪匡让我知道，人类若想探寻宇宙的奥秘，不仅需要出色的科学家，还得有无限的想象力，或者这样说，一个出色的科学家不仅应该具备优秀的专业知识，还得有超常的想象力。

我们对理科生的刻板印象是书呆子，除了专业知识对啥都不感兴趣，难以想象他们的思维会天马行空。但《生活大爆炸》让我们了解到理科生丰富多彩的脑部世界，他们的想象力发挥在与常人不同的领域。倪匡不是科学家，甚至对物理和数学也并无深度见识，他对宇宙的想象是纯外行的瞎想，所以也就吸引到我这种纯外行。但也不是毫无用处，我的想象力在他的帮助下被打开，生出许多对宇宙、对物质存在的不切实际的瞎想。

我最喜欢倪匡的一个“瞎想”，是“宇宙镜子论”。几个人乘着飞船居然就到了宇宙的边界，可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宇宙的边界，因为对面还是无垠的空间。一通震荡过后，他们不自觉地进入了那个空间，慢慢发现一切很熟悉，又略有不同——各星球所处的时间不同。原来，宇宙就像是被一个个镜子照映出来的空间，这个空间是无边无际的，所以其实宇宙并没有真正的边界。而因为镜子里的影像跟镜子外的空间有一个“镜面距离”，因此就造成了时间的误差。

宇宙当然不是被一面面大镜子照出来的，倪匡也是用镜子做比喻。我觉得这个“瞎想”很可爱，宇宙那么大，有没有可能是被无数次复制的结果。

诸如此类有趣的“瞎想”太多了，再说下去永远也说不完。

我对倪匡笔下的每个人物都有感情，毕竟我相信他们是真实存在的。当然也有最爱，那就是女黑侠木兰花。其实木兰花系列不能算是科幻，更接近现代武侠，是卫斯理的早期创作。后来她也活在了卫斯理的世界中，“不得不”跟外星人共处一球。

有人说卫斯理系列了无新意，看到最后一定是外星人。在我眼中，这就是看倪匡小说的乐趣之一呀，看他怎么把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归到外星人头上，用外星人来解释所有自然怪象和历史故事。论脑洞，我真想不出谁会比他的更大。

倪匡当然不仅仅脑洞大一个特长，他其实很会拿捏人的心理，知道怎么挑动人的感官，所以他也很会写剧本。而最能体现他识人心能力的，是他写的鬼故事。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倪匡胡编的那些鬼故事，个个短小精悍，也没把鬼刻画得多么凶恶，但看后就是会不自觉在心头回味，久久无法忘怀。因为，他知道什么是人心里最深处的恐惧。

这么聪明通透的一个人，靠勇气给自己选择了更好的人生，靠才华写故事赚钱，也靠倔强想怎么写就怎么写，直言不讳。

十几年前，倪匡说过一句话。这十几年来，我常常想起，且越来越频繁。他说，中国最大的问题，就是中产阶级对底层没有同情心。

我想，后来的他稍微改动了这个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