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竟然相信比尔盖兹捐出财富”

刘明德/德国柏林自由大学政治学博士

有“慈善家”之称的美国富豪比尔盖兹日前表示，他计划把所有资产捐给他与前妻创办的“比尔及梅琳达盖兹基金会”。此话一说，台湾媒体纷纷报导，无不称颂其善行。例如今周刊的标题是“比尔盖兹3.4兆资产全要捐出去！说到做到”。还有个媒体的标题是“震撼弹！比尔盖兹宣布：‘捐出所有财富、退出全球富豪榜！’”问题是，他捐给穷人还是捐给自己？而这种“捐”跟我们所认知的“捐”是同一概念吗？

在我们的认知里，“捐”这个字是把原本属于自己的金钱或物品无偿送给别人。那么，比尔盖兹所捐出的钱不再属于自己了吗？盖兹及其后代不再是这笔资金的实际管理人以及最终受益人吗？事实上，这笔钱是捐给自家的基金会，即“比尔及梅琳达盖兹基金会”，这笔钱如何使用还是自己决定，这笔钱的最终受益人还是自己或其指定的家人。换言之，盖兹只是把钱从自己的左口袋换到右口袋而已，钱没有离开过自己。

捐出所有财富，这有违人之常情，必有猫腻。如果是个案式的1、2人，那么，这可以理解，毕竟在一个群体当中，少数1、2个无私的人，像是武训，还是会有的。但如果是一大群人，而且这些人的共同特点还都是大富豪，且集中在美国，而非常态分配式的分布在世界各地，这事显然就有蹊跷了。为什么盖兹这么“慈善”，要捐出所有他的财产呢？

第一，省下天价的遗产税。美国遗产税最高税率40％。以盖兹的身价3.4兆台币（1140亿美元）来算，如果，他不做“慈善”的话，他将缴给美国联邦政府（还不包括要缴给所在州政府大约16％的遗产税）1.36兆台币。如果他做了“慈善”，把他名下的钱“捐”给某个慈善基金会，通常是冠自己名字的基金会，这笔遗产税全部可以省下来。因为，在他名下，他的遗产是0，既然是0，还缴什么遗产税呢！

第二，基金会的收入免税。根据美国税法4942条的规定，慈善基金会每年必须用掉其资产总额中的5%，至于用在什么地方，却是不管的，获得的收益也不需缴税。相反的，如果是一般的营利公司，例如微软或苹果，一旦盈利，则一律要缴21％的公司所得税。请问，同样是赚钱，企业要缴21％的所得税，而只要以“慈善”之名成立一个基金会，赚再多都能免税，你会选择哪一种方式？

第三，自己就是国王，还能世袭。慈善基金会由出资者掌握所有的权力，并决定组织的发展方向，形成一个不受任何拘束的独立王国，做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钱要怎么用，政府管不了。以资产518亿美元的盖兹基金会来说，盖兹的基金会大力赞助了推动基改的非洲农业技术基金会，也投资了恶名昭著的孟山都公司。而石油大王洛克菲勒的基金会，也已传承了六代，董事会及高管不是家族的人就是亲信。

第四，子孙念名校不用走后门：慈善基金会每年至少要以其资产总额的5％从事“慈善”，从中“捐”出一点点钱给哈佛、耶鲁，就能换来后代子孙的入学资格，这不是很划算吗？但是，这对穷孩子公平吗？在《录取的价码(The Price of Admission)》一书中，普立兹奖得主高登(Daniel Golden)告诉我们，富豪为了确保后代永居统治地位所使用的一种方法：捐款。富豪捐款给名校，名校则投桃报李录取其子弟。

第五，赢得美名以暗渡陈仓：一听到主流媒体报导，某富豪又捐了几百亿美元，又做了多少好事，再加上媒体本身也通常是富豪豢养或投资的，自然对富豪大大夸奖一番，致使我自惭形秽，完全不去查证：这笔资金的流向，又是谁在掌管这笔钱，究竟有哪些人因为这笔捐款的用途而受害。没错，你没看错，我说的的确是“受害”，而非“受益”。

第六，固化阶层、打击中产：根据美国财政部的估算，因为慈善基金会等在税务上的减免，导致美国税收大额短少，例如在2014年估计短少516亿美元。这就是说，原本是富豪该承担的担子，因为法律的不正当性，反而转嫁到社会的中产阶层，而非穷人，因为穷人根本负担不起反而需要国家救济。

第七，反而赚更多钱：基金会的钱是可以用来投资的。例如FB创办人的慈善基金会就以推动癌症治疗为名，投资了很多生医公司，回报丰厚。此外，捐赠者还享有20%的个人税收抵扣，五年内有效。因此，成立基金会的好处，远超那5％的“慈善”支出，何况，所谓的“慈善”还不必然是真慈善。

第八，影响政局：基金会与美国政坛有著千丝万缕、外人难以探究的关系。基金会本身具有多重功能，其中之一就是智库的功能。既然是智库，就需要研究人员。严格来讲，这些研究人员（包含管理阶层）全都是富豪的下属，既然是下属就有帮主人解决问题的义务，而富豪也必然会推荐他的人进入政府。例如单单洛克菲勒基金会就产生过三位美国国务卿。换言之，基金会扮演了政府与富豪之间的传达角色，至于是谁传给谁，那还用讲吗！

综上，在美国，“捐”钱给“慈善基金会”有如此巨大的利益，这就是为什么比尔盖兹、洛克斐勒、福特、卡内基、祖克伯、索罗斯等争先恐后大捐特捐的原因了，就这么简单。

7月15日，比尔盖兹在推特上说：“金钱对我已无用”、“我有义务回馈社会”，你是相信他的话还是我的分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