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法官，如何成推翻堕胎权的关键？

近来美国推翻了罗伊诉韦德案，标志着美国宪法不再保护女性的堕胎权，引起了世界范围的轩然大波。

一时之间，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于美国最高法院，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使得印象中最为“自由”的美国，作出具有如此保守色彩的决定。

但实际上，美国最高法院的保守化，从来就不是什么突发事件。

自2020年川普提名艾米·巴雷特任大法官起，美国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保守派与自由派比例达到了6：3，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保守程度，而在这六位保守派大法官之中，赫然有着一位黑人——克拉伦斯·托马斯。

这位托马斯大法官，以作为推翻堕胎权主力的身份走进大众视野，但最突出的是，他不仅反对堕胎权利，还反对少数群体平权法案，反对当前对于黑人及其他少数群体的反歧视优惠待遇，保守的程度令人吃惊。

人们对于黑人的印象往往都是带有着“自由”滤镜，黑人的身份自带着反歧视和力求公平的天然色彩，但托马斯作为黑人大法官，却毫不留情打破了人们对于黑人的印象，不禁让人好奇，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1.出身贫寒，弃神从法

托马斯出生于美国乔治亚州波因特的一个黑人贫民窟，在家中排行老二。

两岁时父亲抛弃家庭离家出走，母亲独自一人做女佣维持一家生计，年幼的托马斯兄弟三人经常填不饱肚子，大部分时候只能靠政府救济度日。

和那个年代大部分黑人一样，托马斯拥有着艰难的童年，但这样的生活持续到托马斯七岁那年时，发生了转变。

托马斯七岁那年，家中失火，这场火灾对于托马斯一家原本艰难的生活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不久后母亲改嫁，而托马斯和弟弟则被送去了外祖父家，也正是由此开始，托马斯的人生轨迹发生了深刻的改变。

托马斯的祖父经营着一家燃料企业，在那个二战刚结束的时代，燃料行业蒸蒸日上，在祖父家，小托马斯第一次享受到真正的现代生活，热水、便餐、洗衣房......

而祖父也一直教育托马斯兄弟要学会努力工作和自力更生，托马斯十岁时就被带着一起在农场帮工，祖父更是经常教育托马斯：“永远不要让阳光把你困在床上”，这些都使得小托马斯对祖父尊敬有加，2007年托马斯出版的回忆录更是以《我祖父的孩子》为书名。

长大成人后，很长一段时间，托马斯都梦想成为一名牧师，祖父也是将他送到神学院学习。

作为学校里唯一的黑人，托马斯在学校里饱受歧视，但最终仍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但在马丁路德金受刺身亡之后，托马斯逐渐放弃了对神职的向往。

1971年，耶鲁大学开放了一项招收黑人学生的政策后，托马斯进入耶鲁大学进修法律博士学位。

在耶鲁大学就读期间，托马斯也是饱受种族问题困扰，班上一百六十人只有十名黑人学生，并且因为时逢“黑豹党”事件，许多黑人学生受到无端刑讯，这使得托马斯对种族歧视异常敏感，在大学里经常开展黑人学生组织活动。

2.辗转反侧，波折就任

耶鲁大学毕业后，托马斯向多家律师事务所投过简历，但在面试时却无一例外受到学历质疑。

这种质疑，倒不是质疑托马斯是否确有耶鲁文凭，而是对其含金量抱有怀疑，面试的时候，托马斯经常被问一些暗示其能力水平的尖酸问题。

以至于在多次受挫后，托马斯从雪茄烟盒上撕下15美分的标签贴在自己的耶鲁博士文凭上，然后扔进学校的盥洗室里。

直至今日，托马斯都没有忘却，拒绝将自己的画像与其他大法官一起悬挂在耶鲁。

最终托马斯受密苏里州州检察长约翰·丹佛斯赏识，在密苏里州做了三年的助理检察长，托马斯很享受这份工作，作为部门唯一的黑人，却并没有受到太多异样的眼光，托马斯很享受这种被真正“平等”对待的感觉。

在丹佛斯当选参议员后，托马斯也随之离开，在当地一家化工企业做了七年的律师，这也是托马斯唯一一段真正从事律师工作的时光。

1981年，在丹佛斯的介绍下，托马斯得以进入里根政府教育部任职助理，并在不久之后担任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EEOC）主席。

1990年，托马斯被老布什看好，提名就任美国哥伦比亚特区巡回上诉法院法官，而这一职位基本上就是进入最高法院的敲门砖。

在这一职位上托马斯仅仅待了16个月，次年就被提名为最高法院大法官，而托马斯人生中起伏最大的波澜，也就此出现。

1991年，托马斯提名就任听证会如期召开，原本一切都按部就班，对托马斯的提名基本上没有质疑。

看似一切顺利时，一份来自FBI对托马斯前员工安妮塔·希尔的私人采访泄露了出来，在这份采访里，希尔声称，在EEOC工作期间，托马斯曾对她进行过性骚扰。

一时之间，全美哗然，而听证会也重新召开，希尔被传唤作证，她表示托马斯在她担任助理的两年里不断约她出去，在上班时讨论色情话题，并且经常开一些性玩笑,时常和希尔谈论自己的性能力。

托马斯对这些指控自然是矢口否认，并表示曾把希尔当作非常要好的朋友，受诽谤他非常受伤，并称希尔只是一枚棋子，背后站着的是反对他的势力。

但有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希尔表示同意接受测谎仪测试，虽然测谎仪结果并不能代表什么，但托马斯的反应却非常激烈，他称这是“对傲慢黑人的高科技私刑”。

最终，听证会以“查无确证”告终，托马斯也以52：48的微小优势获任，并一待就是31年，是目前就任时间最长的大法官。

而这件事并未结束，2010年，一位自称托马斯前女友的莉莉安·麦克尤恩，大幅爆料托马斯的过往，她表示托马斯“满脑子都是色情”经常与她谈论色情杂志的内容，还经常和她说在工作中邂逅的异性，甚至还和她说过自己曾问过女下属内衣的尺码。

麦克尤恩表示她对托马斯的态度很不满，看不惯他时常把自己打扮成诽谤的受害者，以及对于平权政策的独特理解。

而2016年，这一事件还被改编成电影《关键判决》，获得了广泛好评。

3.异常保守，风格迥异

作为一个天主教徒，托马斯的保守色彩突出且有特色，与前任黑人大法官瑟古德·马歇尔截然不同，马歇尔以“民权偶像”著称，而托马斯则极度反对现有的平权政策，反对对黑人及其他弱势群体的诸多优惠待遇，他认为这些只会使得黑人好逸恶劳。

这与他大学及毕业那段求职经历息息相关，其乐于引用“如果黑人不能靠自己的双腿直立，那就让他摔倒吧，我要求的只不过是给他一个机会，让他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别去管他！”来说明他的平等理念。

除开反堕胎和反平权，托马斯还反对同性婚姻合法化，反对限制枪支，反新闻自由，支持对为未成年人适用死刑，可以说是保守得一板一眼。

在推翻堕胎权保护案例之后不久，6.23日，美国最高法院又推翻了纽约州得一项百年之久的控枪法案，这项法案自1913年开始生效，要求纽约州民众要在取得许可后才能在公共场合携带手枪。

这意味着纽约州民众的持枪自由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扩张，拜登痛斥此举“违背常识和宪法”，加州州长也发文批评称“可耻且危险”。

饶有趣味的是，6月23日也是托马斯的74岁生日，在生日聚会上，托马斯兴高采烈地表示，他的两个长期目标实现了（指扩大持枪权和推翻堕胎权），而在窗外的则是滔滔不绝的抗议者。

托马斯的妻子也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曾深度介入1.6国会山暴乱，更是在拜登赢得大选后多次敦促川普幕僚推翻大选结果，公然向议员施压，并曾在2010年向安妮塔·希尔发信要求其向托马斯道歉，是一个妥妥的右翼分子。

与妻子一致的是，2020大选之后川普向最高法提起了一系列诉讼，而这些诉讼，也只有托马斯和另一位保守大法官反对驳回，托马斯也经常因其在大选中的政治不中立从而受到批评。

与其保守的倾向相称的是他坚忍的性格，他自比马拉松运动员，总是放眼长远，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托马斯曾十多年没有在法庭辩论中发言，而随着美国最高法保守势力占上风，托马斯愈发直言不讳，步子也越迈越大。

据说他曾私底下说过：“自由派让我痛苦了43年，我也要让他们痛苦43年。”

同为黑人的另一位自由派大法官凯坦吉·杰克森对托马斯表示完全不理解，她时常困惑是什么造就了托马斯如此保守的倾向。

4.时代映衬，环境使然

在疫情的影响下，世界经济低迷，美国也陷入了普遍的保守倾向，政治的保守化带来的是司法的政治化，党争才是一系列问题的核心，而在这样的大背景之下，则更能凸显出一个人的内在。

几十年的受歧视与自身努力的矛盾，与自幼来自祖父的务实教育，这些都塑造了托马斯近于偏执的脚踏实地性格与深刻的保守倾向，以及其对于平等的独特理解方式。

这位认为平等不应通过优惠体现的保守黑人大法官，最终展现给我们的也只是环境决定人这颠扑不破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