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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电影真的开始全面超过中国了吗?

要认真全面地回答这个问题,会有几个截然不同的标准。

比如疫情至今的这段时间里,中韩电影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数量的对比,或是中韩两国在人均观影次数上的对比,以及在豆瓣电影Top50的名单里,中韩电影所占数量的对比等。

选取的对比标准不同,得出的结论自然也会有很大不同。

针对这个问题,“后浪电影”诚邀《沉默的夏天》的导演李沛然,以及《枪稿》的主笔子戈,进行了一次深入讨论。

奖项和市场

后浪电影:先从欧洲三大电影节和奥斯卡的角度,来做一下对比吧。

子戈:先看奥斯卡吧。中国电影在奥斯卡上的表现,从10年前,也就是李安导演之后至今,基本上就断代了。但韩国电影那边,近几年有奉俊昊的《寄生虫》,第一部获得最佳影片的外国电影,属于是最高奖项——这个是很明确的一个对比。

然后欧洲三大电影节,我们可以主要看一下戛纳电影节,因为戛纳是国际公认的艺术电影的最高奖嘛。

我这里稍微做了一下统计:在2015年以后,中国只有两部电影入围戛纳的主竞赛单元,分别是2018年贾樟柯的《江湖儿女》,和2019年刁亦男的《南方车站的聚会》。

韩国电影就不同了,2015年之后的表现非常出色,从2016到2019连续四年,都有电影入围主竞赛,而且还是分别来自四个导演的五部作品,比如2016年朴赞郁的《小姐》,2017年分别是奉俊昊的《玉子》,和洪常秀的《之后》,2018年是李沧东的《燃烧》,2019年是奉俊昊的《寄生虫》。

今年朴赞郁凭借《分手的决心》拿到最佳导演,宋康昊靠《掮客》拿到最佳男演员——这样看上去,韩国电影确实出尽风头。

总结来说就是:2015年之后,韩国一共有6部电影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而且拿到一座金棕榈、一个最佳导演和一个最佳男演员;而中国只入围两部,还颗粒无收。

《南方车站的聚会》(2019)

李沛然:用数据来说话,就是这么直观,而且大家都可以查到。其实除了戛纳,我们看其它的奖项其实也一样。

比如说柏林,从2020年疫情开始到现在,中国只有一部《隐入尘烟》入围,此外再没有中国电影长片,在重要奖项上出现过。

也就是说,单从这些国际级别的电影节奖项上,韩国电影的拿奖数量,肯定是超过中国的。

后浪电影:虽然数据显示的事实如此,但情感上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子戈:接不接受,这都是事实,因为数据比什么都直观。顺着影展这事儿,我还想延伸一点,就是从创作者的维度,看一下他们在电影节上的表现,以及在这之后的命运。从各自后来的遭遇,也能大致看出来一些情况。

比如奉俊昊、朴赞郁这一波导演,在韩国被称为“386世代”:出生于1960年代、1990年代,差不多30多岁开始拍电影——跟他们相对应的中国导演,刚好是第六代,也就是娄烨、王小帅、贾樟柯这帮人。但是,你现在看这两拨导演的现状,其实差异非常大。

我可以举个例子,韩国“386世代”的导演,因为经过了一个特殊的政治进程运动,他们就以那个年代为背景,拍出《杀人回忆》——

虽然是一个犯罪片,但侦破凶杀案的过程并不重要,重要的反而是怎样去还原韩国当时军政府独裁的时代氛围:由于政府的高压政策,造成民间戾气丛生,就给极端犯罪事件制造了土壤。

所以《杀人回忆》是一部以小见大的电影:表面上是在拍凶杀案,但实际上是拍时代背景。

《杀人回忆》(2003)

后浪电影:对,这是个特别能以小见大的事情。

李沛然:除了子戈老师说的,我想从另外一个维度补充一下,就是票房数据,尤其是中韩两国的观影人数,我也大致查了一下数据,我们就以2019年为切面,毕竟之后疫情对市场影响太大。

2019年,中国的人口基数是14亿,韩国是5200万——中国是韩国的26倍。那我们后边谈的数据,都以这个26倍做基础。

2019年中国的总票房是642亿,银幕数是69000块,全国观影人次达到了17.27亿次——这样算下来的人均观影次数则是1.23次。

对比来看韩国:2019年韩国的总票房是107亿(这个是我换算成人民币后的数据),但观影总人次是2.2亿,也就是人均观影次数是4.37次。

2019年,中国的人均观影人次是1.23,韩国则是4.37——从经济的角度看,韩国电影同样是超越了中国的。

电影与性格

后浪电影:既然纯客观我们完败,那我们就从主观创造力上来一决雌雄吧。比如我们说一下中韩两国电影的性格,两位老师意下如何?

在我个人的观影经验里,觉得韩国电影特别生猛、有力量,带着一种近乎野蛮和执拗的狠劲儿,总是带有一种斗争性,总得来说就是稍微偏狭、过激了一些。

反观中国电影,似乎就更多样化一些,而且整体来说给人一种疏阔的感觉,就是不会那么偏狭,相对来说更温润、宽厚。

《太极旗飘扬》(2004)

李沛然:这个可能跟韩国的民族文化和性格有关系。你们有没有发现啊,韩国民族性格里有“怨”和“恨”,这也可以是刚说的斗争性的一种。在历史上,韩国是一个非常倒霉的、经常受气的国家。

根据统计,在历史上,从公元元年到朝鲜建国,韩国平均每6.94年就要被侵略一次:其中高丽时代被大陆入侵125次,海上入侵292次,共471次,平均0.9年一次;朝鲜时代的519年里,大陆入侵192次,海上入侵168次,平均1.44年被侵略一次;1910到1945年,韩国又被日本占领,二战后又南北分裂。

你看这个数据,都能感受到:韩国在历史上确实是经常被侵略、被欺负。

长期这样的历史,就养成了韩国两个民族性格:一个是享乐主义倾向,缺乏长远计划;另一个就是刚说的那种怨恨情结——而这种“怨恨情结”,也就是刚提到的生猛、有力量、有斗争性的韩国电影的特点。

比如说《熔炉》,相比于事实,它更在乎的是观众观影时那种怨恨的情绪,有没有得到充分的调动:就是韩国电影一定要在情绪上把你憋堵到最大程度。

至于你刚说的中国电影有疏阔的性格,我觉得是不是可以换一个更直接更中肯的词汇去形容,就是中庸——说白了,中国电影就是在追求一种中庸的感觉,而韩国电影则更极致、更极端。

《熔炉》(2011)

子戈:这也跟后来两个国家的监督方式发生巨大变化有关系:

韩国电影是分级制,可表现的题材、思想,以及可以挖掘的人性的、伦理的深度和广度,都对中国造成了实际情况上的碾压,比我们要更广、更深也更彻底。也就是说,其实韩国电影比中国电影更丰富、更幽微也更广阔。

李沛然:而且也不见得韩国电影就只有偏狭、极端的那一面,比如说韩国的情色电影。韩国有很多我们难以想象的情色片。

这里,我只想聊一个大家可能都不太熟悉的电影,就是李秉宪在2004年主演的《谁都有秘密》,这是一个喜剧爱情片,可故事要说出来,可能会让你瞠目结舌:就是说一个男子如何诱惑一家三姐妹的故事——他跟三姐妹都有一腿,最后他娶了最小的妹妹。

《谁都有秘密》(2004)

听起来是一个很道德堕落的电影是不是?但其实这个故事里的每一个人,都在性格和心智上获得了成长。对很多女性观众来说,她们的收获就更大了:她们觉得这个电影,教会了她们应该正视自己的欲望,应该学会去怎么去拥有爱。

韩国还有很多类似这样的电影,很涓涓细流、润物细无声。

后浪电影:是的,韩国不只是有金基德那样挑战人性底线的情色电影,比如《漂流浴室》《坏小子》《春夏秋冬又一春》等。

还有很多比较温暖的,或者说是喜剧色彩很明显的情色电影,比如说《色即是空》系列——如果从情色片的角度看,中国电影好像也差一口气?

李沛然:中国好像没有拿得出手的情色片……李玉导演的《苹果》算不算?

子戈:《苹果》好像也没那么美好。你看韩国同类题材的电影,都是让人觉得美好的东西,比如《美人图》《绿色椅子》之类。

《春夏秋冬又一春》(2003)

后浪电影:其实章明导演的《巫山之春》据说很棒,可惜看不到。

李沛然:这可能也跟两国观众对电影的态度不一样有关系。我们这边对待电影的态度是什么,就不过多展开了,就单说韩国。

我看过一些报道,说韩国人之所以喜欢进电影院,是因为电影就是他们的娱乐工具,一种生活方式。平时工作和生活太累太压抑了,就去电影院发泄;有什么愿望是现实里实现不了的,也去电影院发泄发泄……诸如此类。

但在中国市场里,看电影更多还是被定义成一种消费行为,而不是已经完全融入生活方式的娱乐手段。

借鉴与学习

后浪电影:我有一个假设性提问:如果承认韩国电影已经全面超越中国,那韩国电影应该成为我们学习的对象吗?

子戈:这个问题明显落后了,因为中国电影已经在学习韩国电影:《我不是药神》对标的韩国电影就是宋康昊主演的《辩护人》。

《我不是药神》(2018)

首先你看两部电影的海报,同时也是一部电影最表层的东西:主角都坐在那儿吃东西,但对着镜头在大笑,对吧?但这个海报上的笑,跟整部电影悲壮的气质有些反差。

《辩护人》(2013)

其次我们再看这两部电影的结尾。

在《辩护人》里,宋康昊扮演的民权律师遭到政府逮捕,当时釜山有很多律师同行赶到现场,自愿做他的辩护人,法官则把这些律师的名字一个个念出来——

镜头也就顺着这些被点名后站起来的律师,一路拍过去——电影在这里的表意很明确:电影讲得就是人物的觉醒;

在《我不是药神》里,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场景,就是徐峥坐在囚车里,路两边全是一个个白血病人,不断摘掉自己的口罩向徐峥那个角色致敬。

巧合的是,如果你有时间去做对比就会发现,这两个部分连在配乐的风格、旋律、结构和形式上,都显得那么的相似。但我不是说这个配乐是抄袭哈,我只是说这两个东西有很强的相似性:都是同一段旋律的不同重复,在一个章节结束后又加进一个新的乐器,就这样循环往复。

最后是最重要的点:无论《我不是药神》还是《辩护人》,本质上都是在说一个原本上还算滋润的小人物,遭遇了一桩人生大事,然后改变了自己的命运,等到故事最后获得觉醒:《辩护人》是说宋康昊从一个税务律师变成了一个民权律师,《我不是药神》则是在说一个卖精油的,最后变成了一个卖特效药的。

《辩护人》(2013)

后浪电影:李老师觉得呢?韩国电影是不是很值得中国电影去借鉴学习?

李沛然:其实互相学习这件事,在电影里从来都是公开的秘密。比如韩国电影,就特别喜欢1980到1990年代的香港电影,所以他们就经常在韩国电影里,去改编这些香港电影里的细节,比如《英雄本色》《喋血双雄》等这些电影,都是韩国类型电影的模范对象。

或者换句话说更切合实际:这个情况在电影行当里一点都不稀奇,大家就是你学我、我学你,就看你自己玩得好还是不好。

不过我自己亲生经历过一个真实发生的例子:2007年,韩国电影导演李沧东带着他的电影《密阳》《绿洲》来北京电影学院做放映交流,当时我正好在电影学院,就当面问了他一个问题:

“现在韩国电影发展势头很好,请问韩国电影有什么值得我们中国电影人借鉴和学习的地方吗?”

当时李沧东的回答让我特别意外,他说:“尽量不要去学习韩国电影,请相信这绝不是谦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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