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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入柬埔寨"杀猪盘":贩卖人口强迫劳动

深入柬埔寨“杀猪盘”:贩卖人口、强迫劳动和网络诈骗中的恋爱骗局

越南少女阮朝启(Nguyễn Thiên Kai)搬到了柬埔寨居住,因为她拿到了一份高薪工作的承诺,任务是教人玩网络游戏。

但她一过边境就被送进了一个地下室,收到指示去骗人。

这位19岁的女孩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我把手机藏起来,设法给我的家人发短信,让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后来老板看到了我的手机,就拿走了它。”

“他读了我让家人报警的短信,就殴打我,然后把我卖给了另一个组织。

“太可怕了。当真是地狱。”

阮朝启(Nguyễn Thiên Kai)警告越南青年不要被柬埔寨的高薪诱惑。(Supplied: Nguyễn Thiên Kai)

阮朝启是亚洲各地成千上万被贩卖到柬埔寨的人之一,他们被迫进行网上诈骗,这个阴暗的行业背后是一个价值数百万澳元的产业链。

根据当地媒体VOD、半岛电视台和ProPublica等国际新闻组织进行的广泛调查,许多受害者被关在赌场或被厚厚的铁丝网包围的神秘大院,其中一些院落与柬埔寨精英阶层成员有关联。

在这个阴暗的计划中,并不是所有的诈骗者都是人口贩运的受害者。但报告发现,这个庞大的犯罪网络已经将来自台湾、印度尼西亚、越南、马来西亚、泰国和充满冲突的缅甸等地毫无戒心的工人网罗进来。

报告还发现,网络诈骗团伙主要由中国犯罪团伙经营,其复杂的网络诈骗计划针对位于中国、美国和澳大利亚的人士。

由于高负债率和缺乏就业机会,柬埔寨一直被视为人口贩运的“来源国”,柬埔寨人被赶出国境,遭受剥削。

但最近的这一现象表明,柬埔寨正在成为人口贩运的目的地国家,而其中一些受害者来自较富裕的国家。

柬埔寨国际正义使命组织(International Justice Mission Cambodia)全国主任雅各布·西姆斯(Jacob Sims)说:“新冠疫情大流行病导致世界各地的许多人大规模失业,甚至在相当发达的国家也是如此,这令在柬埔寨建立基地的奴隶主们有机可乘,利用了他们的绝望境况。”

在新冠疫情的推动和高薪的诱惑下,亚洲各地的人们被贩卖到柬埔寨的诈骗团伙中。(ABC News: Jarrod Fankhauser)

绑架者向阮朝启索要3400美元(约合5000澳元)的赎金,她的家人无力承担这一金额。他们在社交媒体上联系了一位反对人口走私的活动人士,后者在七月支付了一笔钱,将她释放。

她的遭遇持续了10天,但其他人被关押了几个月,还被多次转手贩卖,遭到电击或其他虐待。

她说:“对我来说只有10天,这是个可怕的经历。”

“我想让人们知道,家庭、年轻人......不要被高薪诱惑,那绝不是真的待遇。”

什么是“杀猪盘”?

在去年悉尼的疫情封锁期间,瓦妮莎(Vanessa)决定学习中文普通话,并使用了一个语言学习应用程序。

在那里,她遇到了一个声称自己来自香港的骗子,要求她提供WhatsApp号码。在三周的时间里,他们开始频繁聊天。

他谈论他的晨跑,分享各自正在享用的美食照片。他用中文和她交谈,在他们的聊天记录中,他会谈论他的加密货币投资,但这从未作为主要焦点。

她不知道这个诈骗分子是否身在柬埔寨,但她所经历的“杀猪盘”可能发生在那里的网络奴隶团伙中。

“杀猪盘”的叫法来自于将动物养肥以供屠宰的概念。

在实践中,诈骗者按照复杂的脚本来赢得他们目标对象的信任,然后鼓励他们下载一个假的投资应用程序。

起初,他们可能可以拿回钱,但全球反诈骗组织(GASO)将此描述为建立信任的“心理骗局”,而且这种骗局的一个特点是,骗子几乎从不直接要钱。

现在,身为全球反诈骗组织志愿者的瓦妮莎说,骗她的人曾鼓励她投资一个加密货币平台,她看到自己的投资在三天内迅速连续获利。

瓦妮莎没有注意到她的骗子第一次提到投资,但他很快就敦促她把钱投入加密货币。(Supplied)

但后来她起了疑心。

在对骗子发给她的照片进行反向图像搜索后发现,骗子的脸和一个模特如出一辙,在各个网站上出现过。

“我当时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呢?”

“这绝对是一种背叛的感觉。我们没有恋爱关系什么的,但他是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我开始陷入不断的否认。

“当你和这些骗子说话时,你就像生活在一个泡沫中。然后一旦我发现了......这个泡沫就破灭了。我就看清楚了。”

瓦妮莎的情况是罕见的,因为她没有损失经济损失。但她说,其他澳大利亚人报告表示损失了几十万澳元。

根据澳大利亚竞争和消费者委员会的数据,2021年,澳大利亚人在各种骗局中的损失为20亿澳元。

这包括超过7.01亿澳元的投资骗局和1.42亿澳元的恋爱骗局。据全球反诈骗组织称,“杀猪盘”骗局往往将这两者结合起来。

今年一月至五月,澳大利亚人因加密货币投资欺诈而损失1.13亿澳元。

全球反诈骗组织表示,虽然55岁以上的人往往被认为容易受骗,但这些骗局中的受害者的平均年龄在30岁左右,而且很多是事业有成的女性。

瓦妮莎说,诈骗受害者有时会被牵着鼻子走几个月,受骗的程度是毁灭性的。

“他们已经在谈婚论嫁、讲到生孩子和买房子......这太可悲了。”

但她也为这个行业的另一端的人感到难过。

她说:“我真的很同情那些被迫......或被贩卖来做这种骗局的骗子。”

从印尼和台湾被贩运

仅在八月份,就有241名来自印尼人被从柬埔寨遣返,他们此前被贩运到柬埔寨进行网上诈骗。

法奇里(Fachri)——不是他的真名——就是其中之一。

这名19岁的年轻人被诱骗到沿海城市西哈努克,在一家投资公司从事利润丰厚的营销工作,他被告知可以每月赚取高达2200澳元。

法奇里的第一个任务是在各种社交媒体平台上使用 “诱人的美女照”创建虚假账户。

他被告知,利用这些假账户,通过在社交媒体上添加新朋友并与他们密集沟通来“寻找客户”,然后说服他们将资金投入投资平台或网上赌博。

他说:“如果客户的存款已经达到一万澳元,通常情况下,这笔钱将不能再被提取了。”

工作的要求不断升级,很快,他被迫每周工作七天,每天工作14小时,并被命令每月从他的目标们身上搜刮55,000澳元。

受害者提供的照片显示机房中排列了数台电脑。(Supplied)

法奇里说,在他看到三名同事被囚禁,并担心自己会遭遇同样的厄运之后,他最终决定向当局报告。

“我们通过Facebook和Instagram账户向印度尼西亚大使馆报告了此事......当公司发现后,10名工人被传唤,并被威胁要作证说一切正常,否则他们将被调到另一家公司,”他说。

“得知了自己的朋友受到如此威胁之后,我们所有人,大约130人,终于决定发起反抗。”

他与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分享了几十名印尼人向工头抗议的录像,工头手持类似警棍一样的物品。

法奇瑞说他们被一个个赶出了工作场所。

“我被告知在晚上10点离开,独自一人,我的护照被撕毁,我的手机遭到重置,我就这样被赶出了大门。”

最终,他找到了当地警察,警察便打电话给印尼驻当地大使馆。

台湾女性羽棠不愿意透露姓氏,只给出了她的名字。她在今年4月被招募到柬埔寨赌场和赌博业工作。

但当她和其他人抵达柬埔寨首都金边时,他们的护照都遭到没收。

她说:“我们抵达的第一天,其中一个人就说想离开。”

“负责人就抓着他的头发,开始殴打他,还电击他。”

她被带到了西哈努克市(Sihanoukville),在中国投资的注入下,西哈努克市迅速转变成为了一个博彩中心。

“他们让我邀请我的朋友过来度假。他们说,如果我设法让20个人过去,我就可以离开了,”她说。

“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即使我们找到了20个人,他们也不会让我们离开。他们只会把我们卖给其他公司。”

三天后,她成功逃脱了。她说,她在脸书上给西哈努克市市长留了言,不久后,有关部门来到她的所在地,因此获释。

但许多人却仍被困了很久,现在约有40人与她联系,希望寻求帮助。

对台湾人的救援任务就更加复杂了,因为台湾在柬埔寨没有外交办事处,柬埔寨只承认和北京建立的外交关系。

“我并不害怕告诉人们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觉得我只是在讲述一个恐怖故事。对我来说,在我们21世纪的公民社会中,这样的事情仍在发生,这真的令人感到恐惧。”

网络安全专家Ngô Minh Hiếu收到了在柬埔寨受到虐待人士的录像。(Supplied: Ngô Minh Hiếu)

曾经在美国入狱、现在任职于越南国家网络安全中心的前网络犯罪分子吴明孝(Ngô Minh Hiếu)说,虽然被强迫参与诈骗的人数成千上万,但并非所有的诈骗分子都是被强迫的。

“这比监狱更糟糕。你每天都会遭殴打,他们对你非常不好。这就是现代奴隶。”

“我们都是人,但那些人,他们把人当成动物,他们不把[被拐来的人]当人看待。”

柬埔寨有关部门对此做了什么?

几个月来,柬埔寨官员否认了该国受到人口贩运问题的困扰。

柬埔寨的人口贩运危机令该地区各国政府都感到震惊。(Pexels: All Photo Bangkok)

但是,柬埔寨副首相韶肯(Sar Kheng)在上月底的一份声明中承认外国公民被贩运到该国,遭受虐待。他还表示当局已解救出了865名受害者。

美国国务院在其年度人口贩运报告中将柬埔寨降级为第三等级,这是该报告的最低评级。但一个多月后,金边突然改变了态度。

该报告说:“人们认为犯罪分子与政府官员在政治、犯罪或经济上有关联,贪官往往也会阻挠案件的调查进度。”

柬埔寨全国打击人口贩运委员会(National Committee for Counter-Trafficking,NCCT)常任副主席周文英(Chou Bun Eng)告诉ABC,正在发生的是“一种危险的新型犯罪”,是该地区所有国家需要共同解决的问题,单靠柬埔寨是无法阻止。

她说:“这些[犯罪]活动使柬埔寨名誉扫地,然而,请仔细考虑,我们也是受害国之一。”

一些柬埔寨官员此前声称,所谓的人口贩运和虐待的案件只是劳工纠纷,但周女士说,其中一些被指称虚假的案件已受到当局调查。

她说:“因此,指控所有案件都属于人口贩运是不符合事实的。”

IJM的Sims先生说,柬埔寨政府、联合国机构、非政府组织和地区政府需要在执法和对受害者的支持方面采取更密切的协调,“以有效应对这场危机的规模”。

他说:“鉴于这种强迫犯罪的复杂性,强化对受害者的辨别能力也是区别受害者、非法移民和犯罪者的关键所在。”

“知名社交媒体平台和政府采取行动的需要是迫切的,从而,一,减少人员通过互联网欺诈性招聘流入,二,提高[民众]对接受未经查证的外国就业机会的风险意识。”

Facebook、Instagram和WhatsApp的母公司Meta了解这些骗局的存在,并与当地执法部门分享数据。

一位发言人说:“在Meta,我们早就禁止了这种内容,并投入大量资源使其远离我们的平台,同时也通过宣传活动赋予人们自主权。”

“我们赞同几十个非政府组织的观点,即最有效的解决方案是由各地有关部门采取积极行动,找到并起诉这些令人发指罪行的犯罪者。”

澳大利亚联邦警察局(Australian Federal Police )一位发言人说,针对澳大利亚人的恶意网络行为正在增加,澳大利亚联邦警察局正在与柬埔寨的执法部门积极合作,以打击网络犯罪。

他们还补充说,澳大利亚也不能幸免于人口贩运。在刚刚过去的财年,有294份有关现代奴隶的报告。同时,人口贩运在技术的推动下成为了一种持续存在的威胁。

全文转自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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