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酸检测乱相：天价成本、欠款与造假

疫情之下，几乎所有行业都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负面影响，但是核酸检测是为数不多收益于疫情的行业之一。

自2020年5月武汉完成约990万人次的首次大规模核酸检测以来，作为诊断新冠肺炎的最重要判断标准，核酸普筛成为全国各地应对疫情的重要手段。

进入到2022年，在疫情的催化下，一度被认为风口无法持续的核酸检测行业，其检测量如烈火烹油，不断创造新高。

4月16日，国家卫健委临床检验副主任李金明对外表示：“自新冠疫情发生以来，中国已经完成了约115亿人次的核酸检测。”

如此庞大的市场空间，背后是难以想象的经济利益，也引发了方方面面的关注。

天价成本

5月25日，国家医疗保障局办公室发布文件，要求进一步下调公立医疗机构新冠病毒核酸检测的政府指导价，并设定了明确标准：要将单人单检降至不高于每人份16元;多人混检统一降至不高于每人份5元。

此次限价，从时间上来看，4月2日的上轮全国限价（医保办发〔2022〕5号）还不足2个月时间；从降幅来看，单人单检和混检价格分别下降42.9%和37.5%，力度不可谓不大。

相比于2020年单次核酸检测200-300元的单价，目前的价格已经是天壤之别。

但是，某个卖方机构在研究报告中一针见血地指出：线性的价格下降难以对冲检测数量的指数上升。虽然经过多轮降价，目前为核酸检测支付的成本仍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经研究机构测算，结合检测量和单价变化，疫情至今核酸费用约3000亿，其中今年前 4月已花近1500亿。

按照目前的检测价格，如果全国人民保持2天一测的频率，目前全国医保大约有3.6万亿“余粮”，只能支撑全民2天一测3年半的时间。

但是，显然医保不可能全部用于支付核酸检测。

5月25日，有媒体报道称，全国多地医保部门陆续收到国家医保局抄送的一份函件，其中明确提出，用医保基金支付大规模人群核酸检测费用，不符合现行医保政策规定，要求相关地区立即整改。

中国社科院世界社保研究中心秘书长房连泉表示，从来源看，财政主要依靠税收，相当于国家的钱，而医保基金主要是参保人的专项交款，主要用于看病的基金，一般来讲医保基金有规定的用途，包括门诊或者住院看病的费用。

欠款

如果医保基金无法大规模用于支付核酸检测费用，那么买单的只能是地方财政。

对于谁是买单方，其实早有规定。

根据2020年5月发布的《国务院应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疫情联防联控机制关于做好新冠肺炎疫情常态化防控工作的指导意见》，“应检尽检”所需费用由各地政府承担，“愿检尽检”所需费用由企事业单位或个人承担。

但是各地政府的支付能力差别极大，提供核酸检测服务的机构，最终是赚得盆满钵满，还是保本微利，甚至损失惨重，目前还是未知数。

因为很多提供核酸检测服务的第三方机构，目前都没有收到足额的款项。

据媒体报道，目前由于各地财政吃紧，不少医疗机构和第三方医学实验室反映，财政付款的流程极为漫长。

“今年到现在为止，没有明说给多少。”北方一个县医院的院长说，“去年结过一些，但没有按标准价格100%给，都是打折给的。今年的核酸检测还没有结，因为各地财政都很紧张。”

他还透露，他们医院购买了45万人份的核酸检测试剂，都是由医院自行垫付，隔壁的县医院被拖欠了2000万元大规模核酸费用。

造假

相比于收不到款项的窘迫，另外一些核酸检测服务机构则利欲熏心，走上了犯罪的不归路。

平安北京官微27日发布消息，针对“北京金准医学检验实验室有限公司”在核酸检测过程中涉嫌违法犯罪的行为，北京警方已对该公司立案侦查，目前已将实验室法定代表人王某某（男，43岁）等人查获。

北京市公安局当天通报：经查，自今年4月25日以来，“北京金准医学检验实验室有限公司”为牟取非法经济利益，违规将多区采集的“5混1”“10混1”核酸样本，采用多管混检的方式进行检测，人为稀释样本，影响检测结果准确性，涉嫌妨害传染病防治罪。

值得注意的是，继朴石医学检验实验室之后，这已经是本月第二个被北京警方刑事立案的核酸检测机构。

据最新消息，北京市房山区卫生健康委员会副主任杨大庆、医政科科长晋长皓、医政科三级主任科员邢曼，因在对北京朴石医学检验实验室监督管理过程中，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房山区纪委监委纪律审查和监察调查。

除了北京，上海、合肥等多地的核酸检测机构都遭到过质疑。

5月初的上海，同一个小区在一天之内测出13个新冠核酸“阳性”案例，而后续的方舱或医院核酸复核中，这些案例无一例外全部为“阴性”。

这个现象令小区居民无比愤怒，一度引发网络舆情。

在5月10日上午举行的上海市新冠肺炎疫情防控工作新闻发布会上，上海市卫健委副主任赵丹丹表示，针对网上部分市民对核酸检测结果的情况反映，已开展对相关第三方检测机构的调查，如果发现违法违规问题，将依法依规从严查处，决不姑息。

涉事机构上海中科润达的大股东润达医疗盘中股价一度跌停。

在安徽合肥，发生过合肥和合医学检测实验室、合肥诺尔为医学检测实验室双双作假，出具“假阳性”报告。在查出真相后，这两家公司被踢出政府采购名单。

不管是“假阳性”，还是“假阴性”，这都会对中国疫情防控造成巨大的干扰和阻碍。可是，为什么这些核酸检测造假事件，屡禁不止呢？

没有什么复杂的原因，无非就两条：一，利益大；二，代价小。

从处置结果，我们就能看到，合肥的两家核酸造假机构，只是被踢出政府采购名单。河南的“投毒”事件，几乎没有影响到金域医学的业务经营。上海的润达医疗即便深陷市民质疑之中，可案件仍在调查中。

只有北京的处罚力度比较大，北京朴石医学检测实验室被吊销营业执照，相关负责人被查获拘捕，北京金准医学检测实验室王学刚亦被查获审理。

对核酸检测作假的机构，政府处罚力度是一步一步加强的。但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仍然是难以阻挡。毕竟，中科润达在上海一个月的新冠检测收入就高达2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