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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两代父亲,教育秘诀都是“忽悠”

前 言

当我从一个“不听话的熊孩子”成长为一位“想让熊孩子听话的父亲”时,我不得不思考一些关于教育、关于成长的问题。

与改革开放同龄的我,经历过传统的中式教育,也受过7年西方教育的洗礼,其后成为过不少学霸们的老板,也因自己错判形势、没跟上时代而跌入过谷底。好在,无论何时我都能爬起来再战,绝不认输。

而回望我这40多年的经历,我最庆幸的是自己曾是个“不听话”的熊孩子,也跪谢搞科研的父亲当年苦心为我营造的“逆风时刻”,因为它们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让我把“逆风生长”变成了肌肉记忆。

接下来,在又一个全新时代来临之时,怎样去引导家里那个自带“熊基因”的小家伙,我必须比我父亲做得更好,更不会让我的伤疤成为她未来的痛。

把我们三代人的真实故事写出来,不矫情、不做作、不是“别人家的孩子”,更不会光鲜亮丽,它们只是实实在在的就发生在你我身边,诉说着一种另类的教育理念。

逆风生长

01

小时候,关于我爸的职业,我问过他很多次,他的回答永远是“单位食堂炒菜的”。我妈还在一旁帮腔,说什么“科研单位也需要有人炒菜做饭”,“都是为人民服务”……缺心眼如我,那时候是真信了。

事实上,我爸是搞燃料催化的,工作很忙且高度涉密,在我上小学五年级前,他连回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也是因他的工作,出生在70年代末的我,幼时一直都在祖国大西北山沟里撒野,连幼儿园都没上过。

直到上小学,我才被送回城里。起初,我妈对我的要求极低——能老实坐在课堂里别搞事就行。但我连这也做不到,学校老师管这管那的真招人烦,而我又不光脸皮厚、记性差,还身体倍棒、抗击打能力极强,压根不哆嗦她那些家法伺候。

我爸是个典型“蔫吧淘”的知识分子,每次回家都眼见我被揍得遍体鳞伤,知道熊孩子精力太旺盛,搁课堂里坐不住,又赶上我因天生爆发力好、外加左右脚均衡而被区业余体校足球教练选中,尽管我妈差点跟他玩命,他还是送瘟神般地把我送体校去了。从那以后,我上午上学,下午去体校训练,在课堂上真消停了许多——毕竟上课铃真催眠,各科老师还会讲各种“睡前故事”。

我全天搁学校待着都回回考试倒数,这又半天跑体校训练耽误学习,我妈当然不干了,跟我爸吵了许多回,我爸永远是那句话:“不急,这不才二年级吗?等我转回地方,我来收拾这小兔崽子。”

我妈也真信了,然后苦苦等了3年——就算她不信也真拿我没招,总不能手刃亲儿子吧?她对我的要求降到了“活着回家,别被送工读学校就行”,而老师更是放弃了对我的一切念想,到后来,干脆为我们这些“体育棒子”们成立了一个“体育班”。不开玩笑地说,我的小学数学语文,那可真是体育老师教的,因为擅长谆谆教诲、“动手能力”差劲的老师们,统统被我们气跑了。

当然了,最开心的肯定是我,踢球多有意思啊,我哪是学习那块料?

唯一遗憾的是,教练几次要把我往市体校送,我爸都没同意——那时中国足球还没有职业化,在他眼里,踢球只是兴趣爱好,捎带着消耗我过剩的能量,不能当饭吃。我妈更不用说了,连买双球鞋我都只能偷摸着管我爸要钱,手头也不宽裕的他,只能改抽最廉价的手卷旱烟了。

我升到小学五年级时,我爸终于转回地方继续“炒菜”,也基本能天天回家跟我斗智斗勇了。

与我妈和学校老师的各种“言传身教”不同,他居然能写上几道数学题,然后反过来让我给他讲。他说他在食堂工作时因为没算明白数学题,“让领导给一顿收拾”,还说,“这事太丢人,不能让你妈知道……”

他说得太像那么回事了,我居然就又信了。尽管我是个熊孩子,但要是能帮老爸做点什么,我又怎可能不兴奋呢?但他那些压根不分年级、难度也不等的数学题,我是真不会,只能厚着脸皮去找我妈给我讲。我清晰地记着,当我第一次主动找我妈问数学题时,我妈都被我爸的骚操作给逗乐了,然后又哭了。

为了“帮我爸”,我就像只鹦鹉似的来回搁家里飞,前脚找我妈问完数学题,回头再换间屋子关上门给我爸讲,然后还得忍受这个“脑子不行”、“记性更差”还“爱捣乱”的家伙不断地搅局发问——我总是三两句就让他给问住了,又得回头找我妈问完再给他讲,还得纠正他的各种计算错误,然后再为了我和他不同的计算结果而急赤白脸地分头重算,他居然还好意思把我妈拉来当裁判。

好吧,平时看到老师就犯困的我,这回在没人逼着的情况下,主动要求听课了,因为就算体育老师现学现卖讲的数学,好像也比我妈讲得清楚。只不过,我的问题实在太多,把体育老师都给问“蒙圈”了,干脆把我转回了正常班级。

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的是,不知不觉中,我居然喜欢上了数学课。因为我神奇地发现,老师讲的东西我竟然能听懂了。更重要的是,家里还有个“笨学生”,随时都可能向我“请教问题”——“体育棒子”都是讲义气的,为了“帮老爸不挨领导收拾”,我也算玩了命。

于是,我就在那“食堂炒菜的”给我挖的坑里,越陷越深。

当然了,我也曾发现过破绽,比如,只要我妈不在家,在单位食堂都能炒菜的他,居然对我说,“饿了就睡会,等你妈回来做饭”。我当然不干,他就总拿酱油泡米饭、泡馒头、泡面条来糊弄我,理由居然是,“家里厨房条件没我们单位好,我不会用家里的煤气罐……”

小学数学真没多少玩意,在我爸那完全脱离了教科书、又压根不按套路出牌的“不耻下问”下,基本上每给他讲明白一道题,就直接把跟那道题有关联的七大姑八大姨一锅端了。在我的数学成绩突飞猛进之时,我的数学老师除了怀疑我考试作弊,就剩下各种翻我兜找标准答案了——更让她抓狂的是,我还总时不时地问出点刁钻到她都答不出来的问题,直接把她给问急眼了,问我:“你个熊孩子又搞事是不,哪来这么多问题?”

“我爸问的。”我实话实说。

“你爸是干什么的?”

“他们单位食堂炒菜的。”我还是实话实说。

那位小老师当时想弄死我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着。

02

就这样,我爸在1年之内搞定了我小学6年的数学。其实我说少了,他真正搞定的是我这一辈子的数学基础。毫不夸张地说,它所适用的场合,绝不仅限于数学,语数外物化生史地政,统统适用。因为它是一种理念,一种很严谨的纠错理念,严谨到了中国最顶尖的航天科学家们,至今都在严格恪守——技术归零五条原则,具体来讲就是:定位准确、机理清楚、问题复现、措施有效、举一反三。

我也称它为“航天纠错5条”,它就铭刻在我爸单位的迎宾墙上,天天回家就能看到。等我略微开窍后,发现:我爸不正是用这20个字在给我讲数学吗?这20个字初看没啥营养,貌似是个人都明白,这里,我就用最简单的小学数学题,来解释一下它的“实际疗效”。

比如,19*29=?

这题不难,但很多人做错,尤其是读小学的小屁孩。至于为什么错,一般不会深究,大而化之地再“讲明白”一遍,就算纠错,再布置几道类似的练习题“多练习”,就算巩固了。其实,这种纠错方式可能只是治标不治本,同样的错误也许还会继续犯,不然好多学生为何上了十几年学,还会在中考甚至高考里因计算错误而大面积丢分?

这里,我就用“航天纠错5条”进行纠错。

1.定位准确:找到计算错在哪一步——查看运算过程,这一步看起来很简单。

2.机理清楚:这里的“机理”,绝非仅仅指的是逻辑运算方面的理论问题,更重要的是找到自己犯错的“机理”(也就是原因),包括马虎、看错行、进错位等,甚至是眼镜度数不够都行,不管你找到的是啥“机理”,先记着。

3.问题复现:这一步是重点,指的是用你自己找出来的“机理”,重新算出之前那个错误答案——只有重新算出错误答案,才能说明上一步找出的“机理”是正确的。如果你算不出来之前的错误答案,就证明你的“机理”找错了,那就重新回到上一步,直到找到真正犯错的原因,也就明确自己犯错的根源了。

4.措施有效:无论你上面总结出什么原因,就一定会有相应的解决方案。比如你说自己算错的原因是“马虎”,那解决方案可以是字写工整点、换张大点的纸、重新研究做记号……同理,无论你总结出什么“整改措施”都行,先记着。

5.举一反三:这一步,绝对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做几道练习题就行。

我说个我爸当年虐我的“举一反三”的方法,那就是当我貌似完成以上4步后,以为自己找到了正确的“整改措施”,他便会直接以“跟我一起做游戏、看谁算得准”的名义,让我计算类似于“1239489489849*2334583489358=?”这样的大长式。

你可能会认为,这个大长式子,是在为难小学生?其实不然,如果真把上面4步都吃透了,不可能错。若错了,就表示之前那4步还没彻底解决,那就重新一步一步地来,直到真正得出正确答案,这才表示你真正找到了错误的“机理”,也证明你的整改措施是有效的。

其实,如果你真正动手算这个大长式子,你就会发现,当你出现错误后,最难的步骤反而是“定位精准”——准确找到出错误某个点甚至很多个点,然后再分析问题、找解决方法,你可能就会明白那些常规的“做练习”根本是治标不治本了。

这就是个“圈”,用你自己总结出来的纠错方式来回验证,一直到你真正找到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这个过程可能会很漫长,更是因人而异,有可能一下午,也有可能是一天甚至几天,但用这点时间来换取一生的精准计算能力,还是值得的。

当然,这只是个示例,不同的年级、不同的科目,包括那些逻辑思维方面的错误,都有各自“换汤不换药”的方式,反正其根本就是这个逻辑。

至少我自己和女儿,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杜绝数理化考试中的计算错误。其实,在我眼里,数理化只有两部分:逻辑思维和计算能力。如果计算能力搞定了,那不就真正闲出半拉膀子轻装上阵,全力对“逻辑思维”部分“左右开弓”了吗?

03

相对于数学的一窍不通,我当年的语文成绩还算不错,至少在体育班里也能算得中上游,因为我家门口有位因祭奠儿子而摆馄饨摊的女博士(详见《研究所院里的留美博士,和她的社会主义馄饨摊》),曾经是我爸的领导兼邻居,更是我们这帮小屁孩放学放假时的“食堂”——食堂炒菜的和摆馄饨摊的说他俩是同事,我能不信吗?

这位“馄饨妈妈”教小屁孩们跟我爸是一个套路,我爸应该跟她说过什么,她平时也不咋管我学习,但多多少少的也总让我去帮她“干点活儿”。而等到我爸去馄饨摊接我回家后,鉴于他“文化程度有限还不太会写字”,教他认认字,帮他写点食堂里需要的类似介绍信、请假条、进货单啥的,也没有太大的难度,实在不行,不还有新华字典能帮忙吗?

当然,我爸多坏啊,单单多认识几个字,还能入得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我是真没想到,连我平时在学校惹祸,都能成了他跟我“使坏”的机会——作为学校里臭名昭著的体育生,这种机会实在太多了,相对于每次犯错误后老师暴怒中的大嘴巴子,我妈变着花样的家法伺候,只有我爸乐呵呵地扔给我一摞稿纸——写检查。

请注意,那不是一张稿纸,而是一摞。

相对于学校老师要求的一二百字的检查,我爸要求的检查就很有技术含量了。他要求我不但要深挖自己的错误,还得找出相应的规章条例,然后再总结错误原因、制定整改方案,以及明知故犯后如何解决。后来我回过神来了——他这不就是在继续化用“航天纠错5条”于无形,要求我从“定位准确”开始,一直写到“举一反三”嘛。

更没有人性的是,这种检查根本没有字数上限,必须写到他满意为止,学可以不上,觉可以不睡,但检查必须写好。当然,只要他满意了,不光既往不咎,我还能又回归到无拘无束了,连我妈收拾我他都会顶着——当然,前提是不再犯类似的错误,否则,不仅得从头开始深挖错误根源,还得同时深刻反省明知故犯、屡教不改、说话当放屁等罪状。

事实上,对于那些从不犯错误更没写过检查的“乖孩子”来说,他们永远都不会理解写一篇合格检查会如何锻炼人:不仅需要充足的理论研究,比如熟读《小学生行为规范》、苦学《弟子规》等相关资料,还得把犯错误的原因、经过和结果叙述清楚,再理论联系实际地做出自我反思与批评,甚至还得畅想未来、升华感情,更不能忘记拍拍老师和家长的马屁,以及再次深度剖析一下自己有多混蛋。

你说,这是多么好的锻炼自己思维与写作能力的机会,因为“表现好”而错过了,可惜不?

当然了,也有人会说,这种检查对小屁孩来说,难度太大了。所以我爸非等着我五六年级再对我下手嘛!对于一个“体育棒子”来说,上来就能写这样的检查当然根本不可能,但架不住那“食堂炒菜的”会忽悠啊,他说我帮他“干了那么多活”,他可以帮我“打个样”。

记得小学最后一次清明节,学校组织完去烈士陵园扫墓后就就地放学了,回归大自然的我,干脆和几个小伙伴去了一处野湖畔钓鱼生火烤青蛙。但万万没想到,有个猪队友第二天上学居然把我抓的一条水蛇带到学校,扔老师办公桌里了……最后连校长都出动了的“专案组”,当然饶不了我这个罪魁祸首,大嘴巴子、请家长、写检查的“一条龙”绝对少不了。

我爸从来不会与老师硬刚,即使劈头盖脸地挨了一通训,也没冲我发火。但带我回家的路上,他就开始主动帮我分析写检查的套路。他说,亲近大自然本无错,但一帮小破孩趁小动物们冬眠还没彻底清醒就趁火打劫,肯定不对,把战利品带到学校吓老师更是罪大恶极,老师也是为了孩子的安全负责——当然,老师们在烈士陵园门口就地放学这事也有责任……“所以,这份检查必须好好写,阐明事实、说明原因的同时,也得适当给老师提个醒,当然,不能写得太露骨,否则激怒老师的后果就更严重了……”

我清楚地记得,那份检查我爸给我列了个提纲后,我写了整整3天,连学都没上,足足写了5篇稿纸,更因为“尺度”原因来来回回地改了十几回,直到我爸满意,也能够老师们满意地既往不咎了。

在写检查的过程中,不仅提高了我的记忆、思维、理解、文字组织能力,连带着思想品德的理论学习也同步提高,就连我那手破字都越来越有“体”了。印象中,我没正经听过语文课,但自打检查越写越溜,语文考试中除了需要背诵默写的那几分我从不惦记,剩下的我基本已经自学成才了。

我上初中后,虽然每周还得去体校训练至少3个下午,可语文老师居然破格提拔我当课代表。那可是我这辈子第一回当“官”,至于原因,就是我在一次聚众斗殴后写的检查直接把教导主任都给感动哭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因为我的存在,直接拉高了老师们对写检查的业务水平要求,连那帮学霸们犯错误后,都干脆把稿纸扔给我,因为语文老师不可能教学生写检查,人家也没写过。用帮忙写一份检查来换他们帮我写一周作业,他们高兴,我更乐呵,这才叫“双赢”。

很多年后,当我在大学里第一次接触到论文时,看着那熟悉的格式,才幡然醒悟,感情我家那“食堂炒菜”的,早就偷梁换柱地用他自己带的研究生论文格式来替换了小学生的检查,难怪年级越高,我写作文越溜。

04

1993年,我读初二,中国足球也已经筹谋开始向职业化进军,已经在体校打主力后腰的我,成功落选了职业梯队的选拔,教练当时很惋惜地对我说,“你爸‘太不懂球’了……”

那时我就算是个傻子,也已经知道我爸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了,我明白一辈子清高的他不可能去干那些涉及铜臭的龌龊事——即使那年代请吃顿饭就能解决不少事,他也装愣卖傻地权当听不懂暗示。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绝对不可能允许我完全放弃学业以踢球为生:“行了,该收收心了,总这么折腾也不是个事儿。”

当我骂骂咧咧却也死心塌地地坐回课堂之后,却发现至少在学习方面,我完全算不上是熊孩子了。即使初中比小学多了太多科目,但相对于那些考试中错误百出的同学们,已经拥有了精准计算能力的我,再去应付数理化等科目,也就只剩下听明白老师上课讲的原理部分了。而且让我越发自信的是,我遇到的数理化题,可以不会,但极少做错,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底子好”吧?

我爸不再跟我装“食堂炒菜的”了,平时也没工夫管我学习,但他死盯的是每次需要他签字的考试卷——无论数理化语外,只要让他找到“代表性”的错误了,那就对不起,接着使用“航天纠错5条”,直接往祖坟上刨、捎带着把一路惊出的“小鬼”们统统打掉吧。

当然了,“航天纠错5条”也有弊端,它需要很系统地深挖错误根源,甚至还得反复去验证自己给自己开的“治病方子”是否行之有效,而年级越高,知识量越大,这个过程就会更加漫长,需要绝对的耐心和恒心,直面太多干扰,比如写不完作业,甚至考试成绩不美丽之时来自老师的大嘴巴子。

我爸说,老师讲课、留作业都是无差别面对全班学生的,其中不分成绩的优劣,因为老师的任务是顾及全班。而考试中丢掉的分数才真正属于你自己的,所以平时听课写作业是正面输入,揪着错误往死刨则是逆向补漏,二者合理结合,才能真正去避免“头疼医脚”的无用功。

我猜,这就是那些正经的学霸们平时都不太听课的根源吧?不幸的是,这个套路比学校里老师习惯的“讲明白、做练习”的方式繁琐了太多,更与他们擅长的“题海战术”完全对立,效果如何,我不敢妄言,但对于我自己,那真的非常有效。

于是,当同学们忙着刷题的时候,我却经常在为了一道错题耗费几节课时间,不写作业那就是家常便饭,每逢这时,最不高兴的肯定是各位老师,但他们几次把我爸叫到学校各种批评却发现等同于对牛弹琴后,也只能无奈地接受残酷的现实了,总不至于再去找我爷爷告状吧?

别说不写作业了,就算每到期中期末考试前,我都会要求旷几天课搁家“刨祖坟”,这时除了指使被气得咬牙切齿的我妈搁家“看守”,防止我借机出去鬼混,我爸是绝对不会废话的。

让那些质疑的声音闭嘴的最有效方式就是考试的分数——当“祖坟加小鬼”都被刨干净的时候,就算它题型千变万化,还能去跟了别人家姓?再说了,不还有老师带着我们不停做试卷吗?考试就算考不好,那不更得使劲刨吗?

于是,在老师的方向指引与源源不断输出的试卷中,我就专负责跟自己试卷屁股后面“刨祖坟”,效果那是相当好。

05

事实证明,“航天纠错5条”原则只要合理应用,真的会让学习变成越来越轻松、越来越自信的事,因为随着对这种纠错能力的灵活应用,行之有效的自我纠错已经成为肌肉记忆,别说数理化,就算语文、英语都同样适用。

考上重点高中后,我又没脸没皮地回体校训练了——我跟几个成功进入职业梯队的哥们喝了顿酒,听到人家在职业队里的发展前景、丰厚的工资和奖金后,又放不下心中的足球梦了,还想等着下次选拔的机会碰碰运气。

我反过来忽悠我爸说,“凭我的资历与能力,如果能帮助高中校队拿到个不错的战绩,至少在高考中还有20分的特长分呢”。我爸居然同意了,反正他对我的学习能力已经足够放心,而且估计他已经发现我在教室里又坐不住了。

但现实却依然很骨感,因为超龄外加我爸依然“不懂球”,高一时的职业梯队选拔也没我啥事了,我只能又老实回学校读书了。作为高中校队正印10号球员,即使我们校队在市里的高中生联赛中一路过关斩将,但在进入8强之后的3场比赛里,我却没有得到1分钟的出场时间。其中的道理,我不说你也懂——足球是一项集体运动,得教练说你行,你才行,否则,就算马拉多纳带着梅西来了,教练一句“这场主打长传冲吊”,哥俩也只能把板凳坐穿了。

高考加分梦即将破碎之时,恋爱更把我逼上华山一条路。别人早恋是影响学习,而我跟学霸谈恋爱后,给自己定了个作死的目标——她要考北大,那我就奔着她学校对面的清华使劲。痴情如我,当然得上大学接着跟人家搞对象啊。

至于我和人家的区别是,她真能考上,而我在高一欠下的实在太多,哪怕高二以后的成绩跟火箭般的直线上升,也得加上20分的特长加分才稳当。但我爸又不可能、更不懂得从中使劲,最终还是确认无法加分。

我们那时是考前填志愿,我还是自信满满地只填了“清华大学”,剩下的全部空白,还“不服从调剂”。我没敢告诉我爸真正目的,只是拍着胸脯对我爸说:“要是考不上,我就复读!”

我爸很恼火,自己闷屋里琢磨了一晚上才对我说:“就凭你小子这股子冲劲,我就陪你疯一回!”

我爸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对我的支持,包括抵御我妈的唠叨甚至班主任和校长的多次登门拜访——在他们看来,我那是自杀性的做法,纯粹是脑瓜子让门挤了还不够,非得再跟“电门”过过招。

我猜,这应该也是我爸的激将法。事实上,他差点就成功了。为了爱情,高考前那段时间,我的确算是玩了命。我在高中时遇到的老师们真的很棒,他们也曾是学霸,很理解我的学习方法,即使刚刚骂完我不写作业,还是会给没羞没臊地找他们问题的我从战略和战术上同步提供支持。

我的学生时代,我爸给我定了两条家规:一是晚上9点必须上床睡觉,保证睡眠才能保证第二天的效率,尤其像我这种下午还得去体校/校队训练的;二是稳扎稳打,不要搞题海战术,因为高考的容错率不低,没必要去死磕那些偏怪难题。

其实高考头4科考完,超常发挥的我,都想跑火车站提前预订去北京的火车票了。但就在考最后一科物理的头一天晚上,我把严格执行了12年的家规全部抛掷脑后了——我太想去北京跟女友继续谈恋爱了,物理是我最强的一科,我已经不满足于我爸的“田忌赛马”那套战术了——我必须奔满分使劲冲。为此,我实在太兴奋,躺床上睡不着干脆就起来了,专挑那些可能会在考试中出现的偏怪难题死磕。

高考期间,我爸妈根本不会干扰我,但我这种“走钢丝”的行为还是让他们心中没底。那天晚上,当我爸和我妈下楼遛弯回来时,发现都11点了我屋里的灯还亮着,便推门进来了,而已经疯狂了的我,根本听不进去我爸的任何劝告了,他能做的,就是安抚完我妈后,默默出门把电闸中的保险丝给拔了,捎带着把备用保险丝统统拿走了。

这也难不倒我,我干脆把邻居家的电闸给拉了,把人家的保险丝拆下来安到自家电闸上后,他再拆,我就砸楼上的电表箱玻璃接着拆。我和我爸差点动了手,他也不想在大考前让我情绪失控,眼见劝说无效,只幽幽地扔下了一句:“记着你说的,考不上你就复读!”

事实证明,我那天晚上死磕的偏怪难题第二天压根就没有出现,但根本不适应熬夜、满脑子是那些没搞明白的知识点还没有老师解答的我,在熬了一个通宵坐进考场之后,两眼昏花全身冒冷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其实,我的分数去个正经大学问题也不大,但关键是我没报。我爸安慰我:“没关系,明年再考,调整心态,你能行的。”

我却食言了,因为我实在不想重温一年恐怖的高三了,更因为看着身边的朋友、哥们,踢球的已经在甲A甲B赛场上初露峥嵘了,跟老爸学习做生意的更早就发家致富了,而我啥也不是。我爸也知道,就我那做啥事全凭一股子浪劲的德行,他就算把我弄回高中课堂,那也只能给高中添乱了,他只能给我降低了要求,去一所市属二本大学混个本科文凭就行。

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的梦已经碎了一地,再去哪混还不都一个样?后来,在二本大学混了几年,挣了第一桶金,终因不甘,也觉得对不起老头子,便出国留学。

06

很多年后,当裹着尿片的女儿问我:“爸爸,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单位食堂炒菜的。”

小家伙乐开了花:“怪不得你肥头大耳的像头猪……”

然而,小家伙可比当年的我机灵多了,回头就去找我妈和她妈求证了。我妈想起了当年我爸就是这么“忽悠”我的,自然也不能多说,而她妈更不方便在孩子面前戳穿我,便如同当年我妈那样,不得不帮我圆谎。

只有当我自己当爹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我爸当年忽悠我那招,实在太牛了——既然食堂炒菜的,那就是该教给我的,他真会,该让我自己琢磨的,或者该让我去学校里问老师的,他统统以“自己也没念几年书”而拒绝,彻底断了我的念想。

谁又会去要求一个“食堂炒菜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得问啥都会呢?既然他“不会”,还一直很“虚心学”,我就得自己弄明白了回头给他讲,都能给他讲明白了,我又怎么可能自己不明白呢?

隔了十几年,我又真去“西天”取了回经,把同样的招数进行改良后用在女儿身上,我根本就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在女儿出生前,借她妈的光,我也阅读过不少育儿书籍,其中有一句话说得很好:从“要我学”,到“我要学”,这个转变过程是激发孩子内核动力的关键。当时我就想起了我家老爷子,相对于写书的那位专家的叽叽歪歪,那位“单位食堂炒菜的”,才是传说中少林寺里的扫地僧吧。

女儿不可能有我小时候那么混蛋,但孩子那颗帮助爸爸的心还是一样的。别人家老爸都给孩子讲知识,而女儿通过给我各种讲解玩具的用法、各种教我认字,她自学成才的速度,绝对比她妈和老师教的快多了。

当年我爸对付我的时候很可能是拍着脑瓜子的不得已而为之,但经过这么多年我自己的消化理解和不断领悟,在帮女儿“纠错”这条路上,我肯定做得比老爷子游刃有余了,女儿对这种“打法”的精髓掌握,也肯定比当年的我要强了太多。

不过,女儿遇到的阻力,也比当年的我大了几倍。因为,这是始终是一种不被太多老师认可的“旁门左道”,更与他们多年教学积累出来的经验背道而驰,尽管它是中国几代航天科学家的心血结晶,这就是所谓的“隔行如隔山”。

在女儿小学的一次家长会上,始终怕我一肚子歪理激怒老师的媳妇因单位临时有事,终于批准我去参加家长会了。开完家长会,我刚想开溜,就被班主任老师虎着脸拦住了:“我看你也不像食堂炒菜的啊……”

当时,我差点乐抽了,毫无疑问的,小家伙也像我当年那样,追着老师屁股把人家问急眼了,因为她得回家给我讲明白啊。

老师信不信与我无关,重要的是,孩子已经真正从“要我学”,转变成了“我要学”,她的听课效率乃至学习动力,又怎么可能再用我去跟她念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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