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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与表妹擦肩而过的爱情 是怎么回事

红尘男女中,有一种爱情,在世间留下的唯一印记便是遗憾。

1917年12月,26岁的胡适从北京回到安徽老家,与少时订婚的江冬秀完婚。

这是一对在旁人看来完全不般配的新人:新郎曾留学美国,是北京大学教授,而新娘仅粗通文字,是一个小脚女人。

这桩婚事是在胡适少年时谈成的,由江母力促,胡母同意,是标准的包办婚姻。胡适与江冬秀有远亲关系,江冬秀的舅母是胡适的姑婆。胡适起初不同意,但最后还是遵从母命。

订婚后,胡适即外出读书,1910年赴美留学,先入读康奈尔大学,后转入哥伦比亚大学,师从实用主义哲学大师杜威,7年后通过博士学位答辩后归国。

也许上天要特意赐给胡适一段终生难解的情缘,就他与江冬秀的婚礼上,一个名叫曹诚英的女孩出现了。她是来给江冬秀做伴娘的。这一年,曹诚英刚满15岁,比胡适小11岁,是胡适三嫂同父异母的妹妹。

在婚礼上,胡适与曹诚英彼此留下很好的印象。婚后,胡适携江冬秀回北京定居,此后与曹诚英开始书信往来。

两年后,曹诚英由母亲做主,嫁给了宅坦村的胡冠英。

曹诚英5岁即入私塾,是有知识的新派女性,婚后不久就坚持要求离家求学,遂入读杭州女子师范学校。

不知什么原因,结婚三年,曹诚英一直没有怀孕。婆家很生气,于是为胡冠英纳了妾。在留美归来的哥哥的建议下,本来就对这桩婚姻不遂心的曹诚英与胡冠英离婚。这是曹诚英一生中惟一一次婚姻。这一年,曹诚英刚满21岁。

青年时期的曹诚英

1923年9月,曹诚英(左三)、胡适(左四)与友人到海宁观钱塘潮,左一为徐志摩,左五为汪精卫

1923年4月,胡适因公赴上海,中途休会期间到杭州游玩。曹诚英、汪静之等绩溪老乡去看望他。此时的胡适已是闻名全国的学者,曹诚英内心对这位当年的新郎官表哥充满敬慕。

而在胡适眼中,那位别字佩声,乳名丽娟的小表妹,已由当年的豆蔻少女,出落成一位美丽成熟的知识女性。

良辰易逝,数天之后,曹诚英要回学校上课,胡适也要回上海继续公干,两人在西子湖畔依依惜别。

胡适刚回到上海,便收到曹诚英的信。在随后不到两个星期里,两人的通信竟达五封之多。

上海会议结束后,胡适再次回到杭州,在烟霞洞和尚庙租房住下。此时正值学校放暑假,于是曹诚英也搬到烟霞洞,以照顾胡适身体静养为由,与胡适同住一房,分住隔壁。平日里,两人同进同出,一同吃饭、游玩、下棋,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已与夫妻无异。

这时,两人之间的称谓也发生了变化,胡适已不叫曹诚英“表妹”,而以“妹”直呼,曹诚英也不再叫胡适“表哥”,因胡适本名胡嗣穈,就以一声甜甜的“穈哥哥”相称。

这段日子是胡适一生中最快乐的三个月,也是曹诚英一生中少有的甜蜜时光。在胡适日记中,喜悦随处可见:“下午我同佩声出门看桂花,过翁家山,山中桂树盛开,香气迎人。我们在一个亭子上坐着喝茶,借了一副棋盘棋子,下了一局象棋,讲了一个莫泊桑的故事……”

初到杭州时,胡适身体不好,但因为与曹诚英相聚,得到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照料,胡适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心情也愈加晴朗。

二人之间的情感,身边朋友看得很清楚,也并不反对,或许在他们看来,曹诚英年轻漂亮,性情贤淑,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最适合胡适的伴侣,而对于远在北京的江冬秀,他们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忽略掉了。

从某种程度说,这对江冬秀是不公平的,虽然她与胡适只是包办婚姻,但她毕竟是胡适的妻子,并且还替他带着孩子。

10月初,曹诚英和胡适离开烟霞洞,前者回杭州继续读书,后者则去了上海亚东编译所,但两人的书信往来却更加频繁了。

期间,胡适曾返回杭州,与曹诚英同游西湖。像所有恋爱中的女人一样,这时的曹诚英心里只有胡适一人,她甚至忘记了他是一个有妻室儿女的人。

江冬秀知道曹诚英和胡适在杭州,并且照顾丈夫的生活,但她绝对没有想到此时的他们已经同居了,出出进进如同夫妻。

她在给胡适的信中曾这样写道:“佩声照应你们,我很放心。不过,她的身体不很好,常到炉子上去做菜,天气太热了,怕她身子受不了,我听了很不安,我望你们另外请一厨子罢。”

在旁人眼里,江冬秀是个粗线条的女人,论性情和学识,与曹诚英完全比不了,可是,在这封信中,人们不禁会为她的细心和体贴所打动,她心系丈夫的日常起居,同时还惦记着远房表妹的身体,词句朴素无华,却让人感受到那一份真诚。

回到北京后,胡适到西山秘魔崖静养时,江冬秀上山去看他,还为他带过曹诚英的信。她哪里知道,那封信居然是曹诚英写给丈夫的情书。

古都的雪化了,胡适对曹诚英的思念却愈加强烈,他觉得必须和江冬秀摊牌了。1924年春,胡适正式向江冬秀提出离婚。

不料,江冬秀的反应之强烈令胡适猝不及防。在听到离婚两字后,江冬秀勃然大怒,她随手抓起身边一把裁纸刀,朝着胡适猛地扔过去,幸好胡适及时躲闪,才没被刺中面部。

之后,江冬秀又大闹了几次,这让胡适坚信,如果他执意要离婚,那必定会出大事。从此之后,胡适再也不敢提离婚的事。

胡适与江冬秀

江冬秀并不知道,从杭州烟霞洞下山时,曹诚英已怀了身孕。然而,江冬秀一把飞刀彻底断了胡适的离婚年头。

当曹诚英得知胡适的境况后,心里很难过,她对汪静之说:“胡适害怕冬秀,不敢离婚了。”

曹诚英是个纯净如水的女子,她对胡适的话深信不疑,她认为,胡适完全是被家中的妻子阻拦了。

其实,明眼人看得出,深爱曹诚英的胡适之所以不敢横下心离婚,除了江冬秀的河东狮吼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胡适顾忌自己的身份。

当时的胡适已是国内外大名鼎鼎的学者,又在北大担任教务长,谁都知道留美归来的胡博士娶了个乡下小脚女人,这给胡适赚得了极好的名声。如果此时胡适执意要离婚,且不说江冬秀会再闹出什么来,单是负面社会舆论造成的压力就让胡适难以承受。

所以,在曹诚英在西子湖畔痴痴等待时,胡适像很多采了花蜜的蜜蜂一样,采取了最安全的一招——退却。无奈之下,曹诚英只能把腹中的胎儿打掉了。

1925年7月,曹诚英从杭州女子师范学校毕业,后考入国立东南大学,即后来的国立中央大学,主修农科。在校期间,与吴素萱、吴健雄等人成为好友。

在曹诚英在南京读书期间,胡适曾两次途径南京,每次都与她会面。1931年,曹诚英毕业后留校任教。次年,她到北京看望已是北大文学院院长的胡适。这一年,曹诚英30岁。

1934年,曹诚英赴美留学,选择的学校是胡适早年学习过的康奈尔大学,进农学院,主攻作物遗传育种。

胡适对曹诚英十分关心,曾专门写信给自己的红颜知己,美国人韦莲司,让她在英语方面多给曹诚英一些帮助。

1937年,曹诚英从康奈尔毕业,获硕士学位。同年回国,在安徽大学农学院任教。抗战爆发后,曹诚英迁往成都,在四川大学农学院农艺系任遗传学教授。这段时间,曹诚英一边照顾母亲,同时从事棉种细胞遗传研究。

可是,她的心里还是思恋胡适。一天,她收到好友吴素萱寄自美国的信,说她在美国见到了胡适。那时,胡适刚被蒋介石任命为驻美大使。

这一消息让曹诚英很激动,她在给胡适的信中说:“穈哥,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和吴素萱、吴健雄接近,除了不得已的表面敷衍之外,否则我是不肯饶你的。穈哥,答应我说‘不’!一定答应我!……”

吴素萱和吴健雄当时都在美国留学,前者在密歇根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后者则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攻读博士学位,她们和胡适只是朋友关系,曹诚英的过度反应,只能说明她对胡适思恋太重。

1941年,胡适与美国总统罗斯福(左一)在白宫

尽管曹诚英心里装着胡适,可是她也知道,她和胡适难有未来,那段令他们心醉的短暂绚烂只存在于杭州,属于西湖,属于烟霞洞。

在川大任教期间,曹诚英结识了一名曾姓男子,两人感情较为融洽,不久商定结婚。曾姓男子有个亲戚在上海,一次巧合中遇到江冬秀,于是便向她打听曹诚英。江冬秀本来就对曹诚英恨之入骨,这一下,便把曹胡二人在杭州的情事和盘托出。那亲戚回去后就和曾姓男子说了,曾姓男子听了立刻变卦,取消了婚约。

这件事对曹诚英打击很大,以至于心灰意冷的她打算在峨眉山出家,后在哥哥的劝阻下才放弃打算。恰好这时吴健雄回国,给她带来胡适的信和两百美元,曹诚英高兴得不得了,心情立刻好转。

吴健雄在给胡适的回信中说了这样的话:“可见你的魔力之大,可以立刻转变她的人生观。我们这些作女朋友的实在不够资格安慰她。”

胡适到美国后,与曹诚英的联系渐少,而曹诚英却一直盼着他的“只字片语”。这在吴健雄给胡适的信中可见端倪:“……伊每来信,辄提及三年来未见先生只字,虽未必如此,然伊渴望先生之安慰告知。”作为好友,吴健雄自然知道曹诚英的心思。

1943年,曹诚英到复旦大学农学院担任教授,这一年,曹诚英已经41岁了。从她为胡适的婚礼做伴娘算起,时间已过去26载,距离他们在烟霞洞的欢聚,也已有20个年头了。

1948年11月,国共双方进入决战关口,天津解放后,数十万解放军兵临北平城下,傅作义虽据守苦撑,但毕竟大势已去。解放军在广播中请胡适留下来,继续做北大校长,可是胡适去意已决。

1949年初春,胡适抵达上海,与在复旦任教的曹诚英见了最后一面。曹诚英仍以“穈哥”相称,恳求胡适不要跟蒋介石再走下去了。胡适没多说什么,只留下两个字:“等我。”

上海一别,胡适和曹诚英此生再没能相见。胡适先是去了美国,在普林斯顿大学东亚图书馆任馆长,后到台湾,担任中央研究院院长。

1962年2月24日,胡适因心脏病猝发在台北辞世。

1952年,全国高校院系调整,复旦大学农学院一部并入新组建的沈阳农学院,曹诚英遂调入沈阳农学院任教授。

1958年,曹诚英从沈阳农学院退休,虽然工资较高,但生活一直很简朴。1969年,她回到老家绩溪定居。是年,家乡杨林桥的桥墩被洪水冲坏,由于对这座她和胡适早年走过的桥怀有感情,她自己出钱修好了桥墩。

文革中,因为早年和胡适的关系,她曾多次受到造反派的骚扰。她后来去过一次杭州,把她与胡适的往来书信和自己的日记包在一起,交给汪静之保存,并嘱咐他,在自己死后把这些书信和日记全部焚毁。

夕阳下的杨林桥

晚年的曹诚英过着孤寂的生活,内心仍放不下她与胡适当年的那段情。

在乡下的日子里,不知她是否回忆起当年的兰花。有一次,曹诚英对胡适说,若是能从北京带回些兰花种子就好了。没想到胡适竟把这随口说的话记在心里,第二年当真把兰花种子带回来了。

胡适曾以兰花作了一首《希望》,1978年被陈贤德、张弼改编谱曲,这就是后来的那首台湾校园歌曲《兰花草》。

在人们眼中,曹诚英是留过洋的新女性,很少人知道她小时候曾缠过足,虽然后来放开,但脚的骨骼已变形,这就是为什么她每晚都要按摩脚,以缓解足部不适。

一次,她曾对晚辈友人俞汝庸说:“我们乡下不缠小脚的女人是嫁不出去的。不过,你看我缠了小脚还是嫁不出去。”

俞汝庸后来在回忆文章中说,这句话当初听起来像是自我调侃,现在回想起来,却充满了伤感和悲凉。

1973年7月18日,曹诚英因病在上海去世,享年71岁。按照临终遗言,她的墓安在旺川村杨林桥的小路旁,那是从前胡适归乡的必经之路。

或许,她希望有一天,胡适回归故里时,能与她在此相见。只是她并不知道,她钟情一生的穈哥哥早在11年前就已去世,享年也是7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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