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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秋雨中 望见了许许多多历史的轮回

踏着淅淅沥沥的江南秋雨,伴着踢踢踏踏高跟鞋击打青石板路的悦耳声,我们打破了千年古镇的寂静。

行走在苏州乡间古镇逼仄的阡陌街巷里,老宅旧屋,斑驳陆离的高大显赫仿旧门楼,依然静静地述说着这里昔日的辉煌。

与周庄、同里、木渎、甪直、震泽等著名古镇游人如织不同,我们所到之处却是半开发的古镇村落。寂静,对于一个旅人来说,那是一种行路的福祉,因为你可以驻足停留下来,站在风景旁仔细勾留观察,用灵魂去体验遐思古今人生。

从太湖第一古村落陆巷,到西山明月湾古村,再到疫情时代人迹罕至的古镇黎里,我似乎见到了藏匿在江南烟雨明月中的深闺美人。

吴地乃中国传统文化教育之圣地,毋庸置疑,仅明清两季,这里盛产的文化名人就占据江山社稷的一半,光是状元及第者就占南北直隶考生的百分之四十,两代帝师翁同龢这样的人物更是不乏其人,当然,当年的苏州道也是囊括如今上海松江府的。

号称“江南四大才子”的唐伯虎、祝枝山、文徵明、周文宾更是名闻遐迩,其放浪不羁的浪漫故事被夸张放大后,流布于市,竟也成为文人士子另一种浪漫主义风骨的呈现。金圣叹竟然在枭首之际,说出的是黄豆与梅干菜同煮能吃出肉味的“昏话”;东林党人并非只是打嘴炮的等闲之辈;松江府夏完淳与陈子龙英勇抗清,被捕后在狱中谈笑自若,写下了著名诗篇《南冠草》,我始终觉得1943年被郭沫若改编成的历史剧《南冠草》,似乎缺少了一点什么。夏完淳在南京就义时年仅17岁,少年时代的我常常在他被囚禁的地方玩耍,却不知道那里有过他的足迹。江南的性格是柔美婉约的,却有着被人忽略了的强悍豪放的另一面,20年前读夏坚勇的历史大散文《湮没的辉煌》,我被江南士子那种大江东去、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气势吓住了,原来那是江南烟雨背后的电闪雷鸣。

今天,沿着这些先贤走过的足迹,在氤氲朦胧的细雨中,我陷入了对历史的无限遐思。千年的历史烟云,是一个永远诉说不完的故事,那只是一种历史的参照物而已。而于我而言,这一块土地是我生命的始发地,因为这里是我的衣胞之地。

1949年以后,父亲从上海善后管理所来到了新中国的苏南公署,那时上海还隶属于苏南公署管辖,用苏州大学已故教授范伯群先生一句经常调侃揶揄的俏皮话来说,十里洋场的大上海只是苏州的一个后花园而已。1952年我出生在苏州的阊门,那里是公署的机关。后来听父亲谈起往事时,不断抱怨那时下乡出差调研的时间多于蹲机关坐办公室的机会,他们坐着一辆旧吉普车,几乎跑遍了苏南各县各个乡镇。记忆犹新的是,他说许多地方并非是江南鱼米乡,像沙洲(今张家港)那样的穷县是无法和苏州吴江一带富足的乡镇相比的。

车轮滚滚,父亲踯躅蹀躞在江南古镇里,他的足迹有无抵达陆巷、明月湾和黎里古镇长长的街巷里呢?重要的是,在这些历史的街巷中行走的时候,他只是去调查那里的经济状况吗?推开那些沿街商铺门面并不沉重的历史店门,他能够看到他们所建构的乡镇商埠未来的前景吗?一连串的历史叩问在几十年的变迁史中只有一种答案,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后才开始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然而,他那时却进入了生命的最后阶段,相约一起再去苏州各地乡镇转转的愿望却化作一团云烟,飘逝在他曾经徘徊的古巷旧院中,遁形于茫茫江南烟雨的太湖湖畔。如今,我踯躅蹀躞在这三个古镇长长的青石板道路上,我不知道父亲的足迹当年有无抵达这个深藏在偏僻之地的古镇,倘若没有,我代父亲走过这长长的历史长街,一睹他没有看到的这四十年的历史景观,也算作一次替他还愿的旅行罢。

其实,我在任何旅游景点都十分反感那种商业化的炒作,它抹去的是文化的意义,攻击的是人们对地域风景、风俗和风情的那份闲心游意。

说实话,陆巷与明月湾古镇古村并没有进行过度的文化包装,但是,那里却是在重走商业规划的改造模式,我只能一声叹息,倒是那个已经改造成型的黎里古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走在那长长的石板路上,在江南秋雨中行走竟然不用打雨伞,才惊奇地发现它与其它古镇不同的地方,路是在商铺的廊檐之下的。这种历史建筑风格在国内乡镇街巷鲜见,也许它始于闽粤地区吧,我在东南亚地区看到过许多,尤其是长期去新加坡,看到临街长长的商铺廊檐,便想到路人在雨天里的方便。如今走在吴江这个古镇里,猜想当年父亲的足迹会到达这里,因为他说过,他跑遍了吴江许多有名的古镇。

时断时续的秋雨反而拉升了我们的游兴,看着那一座座充满着古意的石桥横跨在黎里长街两岸廊檐之上,油然而生莫名的遐思,那不是两个时代的历史比照,而是两种世界的影像。

在几乎全无游客的空旷街巷里,隔岸相问的原住民吴侬软语的聊天,传递的却是千年历史风景风俗风情的遥远回声——那一名状元,带着26个进士和61个举人站在历史的客栈和桥头上向今天的旅人招手,他们是在召唤你归化吗?瞬间,耳边却又响起了东林党人的那幅著名的对联。

坐在荆歌先生的文化客厅里喝茶真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啜饮着碧绿的苏州碧螺春,吃着黎里著名的小吃油墩子,天南海北地胡吹乱侃,方显出江南文人雅士的生活风格。

想到邻处的柳亚子故居,便有了些许的惆怅。他才是正宗的黎里人氏,又想到提倡“操南音,不忘本也”的苏州“南社”,曾经将民族气节置于其社团宗旨之上,实乃令人敬佩不已。未曾料到的是,柳亚子在新中国初创时期,怀才不遇的心境竟是那样的不堪,在“万方乐奏又于阗”时,却不能“牢骚太盛防肠断,风物长宜放眼量”。这是江南文人悲哀的另一面吗?而我却更喜欢像金圣叹、唐伯虎那样玩世不恭的江南文人行状。

写小说散文的荆歌,选择慢生活的古镇黎里作为他面对世界的生活方式,是一个对抗现代文明侵袭的不错选择,但愿人居长久。

回眸我的人生轨迹,在我的出生地上,我不知道在我的血脉中,还有没有江南文人的文化基因,但是,我清楚,在江南秋雨中,我望见了在许许多多历史的轮回,各种各样苏州人的背影并没有消逝在云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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