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吧 为什么西方指望绍伊古发动政变

尹玉刚评论文章：近日西方媒体再次宣称，俄国军事高层可能发动政变以结束战争。我在2022年4月也曾写过一篇介绍绍伊古的文章，当时也认为如果俄国发生政变，绍伊古是最有可能的人选，或者说，如果没有绍伊古参与，政变很难成功。

今天一位读者朋友，他在美国做企业兼并律师，给我私发了西方媒体这篇英文报道。刚好我前两天看过类似内容，聊到去年的文章。我想抽点时间来聊聊这个事情。

01

心腹总是处于两难境地

如果我们熟悉前苏联历史，就知道无论斯大林还是赫鲁晓夫，都曾遭遇过政变或政变式的下台。像大多数时候一样，政变发动者都是被政变者和大众都惊掉下巴的人：被政变者最为信任的人，而且这个人因为拥有被政变者最大的信任，所以享有滔天权势。

韩国有一部电影，叫《奸臣》，大致也是一个类似故事。国王最信任最亲近的人最后参与了政变，成为政变能成功的关键力量。

我很喜欢这部电影的结局。这位奸臣并没有因为以前无恶不作而被清算，反而因为关键时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帮助除掉了恶王而得以保全性命，最后甚至被自己爱的女人所真正接纳，两人一起行走江湖快意人生。

这其实是非常正确的价值观。但在国内网友中大多数人不会认可。这个价值观其实很简单，它就是一句话：天使做的坏事，它也是坏事，应该被谴责被惩罚；恶魔做的好事，它也是好事，应该被表彰被奖励。

什么时候一个社会大部分成员能够接受这个基本价值观，这个社会就真的算得上具备基本现代政治理念，才有可能一起建设一个现代、文明、美好的社会。

很遗憾，这个星球上大部分国家国民还没有进化到这一步。政治是最理性的精算科学，太多国家的国民习惯于以身份认同和感性来做出判断，这也是他们即便生活在所谓选举社会，仍然一次次被政客们忽悠的根本原因。

现代政治的根本特点在于其公开性，其实这也是传承了古希腊和古罗马民主传统，当时能够数万人集中在城市广场来参政议政，谁都可以公开演讲公开辩论，然后市民们听了这些演讲和辩论后形成自己的理解和观点，然后投出自己一票。

恶魔做一万件坏事，可能给社会造成的损害不如它做一件好事带来的益处。佛家为什么说放下屠刀能够立地成佛，因为过去的恶已经发生，但现在放下屠刀可以避免造成新的恶。前面的正义既然已经迟到，宽宥过去可以鼓励当下罪恶不再发生的话，宽宥就有了现实重大意义。

更何况，如同游戏里打怪升级一样，恶魔成长为恶魔也是一件件恶事铺就，等到它成长恶魔时，它拥有的作恶能力自然是以前的千万倍。这个时候，它放下屠刀，能够挽救的生命，也会是以前所做恶事伤害生命的千万倍。

为什么强奸犯原则上不会判处死刑？因为不给强奸犯留一个余地，那么它们将倾向于杀死每一名被强奸的妇女。

所以，西方国家特别是美国和法国在军援乌克兰大炮、坦克、装甲车甚至军机同时，一直希望不放弃与普京的认真谈判，就是这个逻辑。即便在战争最后一刻普京能主动结束战争，都能避免巨大数量的乌克兰人员伤亡，节省巨量的乌克兰及西方弹药。要知道，现在西方弹药也是极为紧缺的。

当然，西方国家和以前不同，不会幻想或指望普京的谈判。他们还是以打为主，以打促谈，以打促谈拢。不会因为谈而停止打。

除了寄望打服普京促使其早日主动撤军外，通过这种强大的军事压力，也能促使普京身边的人看清楚一个现实，那就是普京一定会输掉这场战争，并且引发后面的后果。

没有谁愿意发现自己最后竟然是站在失败者那边。帝王做出选择很难，毕竟它放下屠刀意味着失去权势，但帝王身边的人不同，它放下屠刀，甚至转变刀口对内，还有可能保住权势。帝王如果死硬到底，最后国家被占领，它的心腹比它更可能面临审判。而帝王本身，即便失去权力，但仍然有可能通过和占领方的合作而获得善终。

所以，就像电影《奸臣》里男主所面临的局面：如果它继续站在国王那边，国王失败注定在所难免，而它作为头号奸臣，会被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而且被自己心爱的女人所唾弃；而一旦它选择和政变者合谋，却可以保全性命，并被心爱女人视为英雄。

02

绍伊古成熟的政客

每一个残暴帝王的心腹，其实都活在伴君如伴虎的恐惧里，人格尊严缺失。推翻这个残暴帝王，犹如掀掉压着自己的乌云，这也会是心腹无数次想过的事情。只是，之所以能够成为心腹，恰恰是因为它缺乏自己的强大权力基础。它的权力和威信只是来自帝王的信任，高高在上却也缺乏根基。

正因如此，帝王才愿意信任它、重用它。因为它不过是帝王的影子。

这就好比宋高宗赵构曾经和岳飞亲若兄弟同塌而眠，最后却仍然下定决心杀掉岳飞一样。无论过去如何视为心腹，一旦岳飞拥有自己强大的武装，而且是一支只听从岳飞命令的岳家军时，岳飞是否能够让皇帝放心，这就是考验他情商和政治敏感性的时刻了。毕竟，这支军队由皇帝供养，由皇帝提供合法性。

很遗憾，岳飞起自草根，虽然岳母刺字精忠报国，但在古代所谓国家其实就是君王。精忠于君王需要做到最基本的一点，那就是多请示多汇报一切服从。而岳飞犯了一个无数下级都会犯的错误，他未经请示皇帝同意，就自作主张去做一些他认为皇帝应该同意他去做的事情。例如积极介入皇帝立储，例如大力宣扬迎接徽钦二宗。这都是低级政治错误。

如果岳飞手中无兵，过问皇帝立储，问题可能不太严重，但在当时岳飞手中拥有皇帝大力支持打造出的宋朝精兵，用现代词语，岳飞是当时最大的军阀。这个身份催促甚至替皇帝做出明确的立储建议，这就属于不明白自己身份。

至于接回二圣，倒不是赵构担心大权旁落，毕竟，也不是那么容易接回的，而是岳飞把这个话题造势太大，这会导致南宋朝廷巨大政治压力，并无形中贬低了高宗合法性。

岳飞如果有政治敏感性，当高宗催促他撤军并回朝廷述职时，就应该明白，要么回去身家俱灭，要么毫不犹豫地举兵造反，割据一方成为诸侯。以赵构习性，短期内灭不了岳家军应该就会默认其割据，名义上岳飞顺从朝廷即可。

但是，岳飞一连串的选择都体现出其缺乏政治成熟。绍伊古就不同。他身为国防部部长，虽然掌管军令，但本身不直接带兵。他甚至连俄罗斯族都不是，只是一个极少数民族图瓦族出身。他缺乏军中经验，执掌国防部十余年完全因为普京信任。

所以，在普京和他人看来，绍伊古不过是普京的影子。在普京跟前，他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

在2022年俄军入侵乌克兰失利后，普京发现俄国防部采购后勤物资等方面的腐败以及军事情报系统的叛国，抓住了数十名将军，并撤换了国防部一名主管后勤副部长，一度绍伊古本人没有露面机会，据称也接受了俄联邦调查局系统审查。在那期间，普京甚至安排了代理国防部长。

最后，在大家都认为绍伊古会被撤职时，绍伊古却神奇地出现了，通过接受普京命令从乌克兰北部撤军以及和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将军通话形式。

而后，无论是车臣红人卡德罗夫还是瓦格纳集团普利戈任都肆无忌惮地公开抨击羞辱绍伊古。普利戈任甚至都透露了绍伊古的接替人选，但是普京最后仍然不为所动，继续任用绍伊古。直至在1月甚至决定将瓦格纳等军事力量纳入绍伊古旗下统一管理。

普京前助理在海外接受采访称，普京发现自己无意间培养了自己最大的对手瓦格纳的普利戈任。这的确有一定道理。普京牢牢掌控俄罗斯超过20年，在过去一年里，普利戈任和卡德罗夫联手，竟然公开试图左右普京对国防部长这一关键职务人选的任命。这是从未有过的，充分体现了普利戈任的自信，岳飞般的自信。

正是普利戈任手握重兵却又如此自信，干预他不该干预的普京权力，这才导致普京不得不重新重用绍伊古系的格拉西莫夫，依靠国防部来压制瓦格纳集团。

毕竟，绍伊古是没有自己可以掌控的军队力量的。就冲着这点，普京都会觉得绍伊古比普利戈任以及卡德罗夫放心很多。

尤其在普京公开宣称他将不参加明年总统大选到点退休以后，他更得确保一旦真的退休后权力仍然能继续掌控在自己手中。将关键岗位放在一个依赖自己的弱势领导者手中，显然比交给梅德韦杰夫等强硬派放心。

更何况，绍伊古还是一个西方相对认可的人选，是西方公认的老实人。在乌克兰战俘营被瓦格纳炮火袭击制造国际巨大愤怒时，正是绍伊古迅速采取措施由国防部接管了乌克兰战俘营，避免了分离共和国、卡德罗夫军等已经箭在弦上的对乌克兰战俘特别是亚速营战俘的羞辱性审判，并且很快将这些关注度高的乌克兰战俘以交换形式还给了乌克兰。

绍伊古为了表达自己对普京衷心，他所出身的图瓦共和国在这次俄乌战争中参军率是最高的联邦主体之一，默默承受着巨大的牺牲。尤其是在高加索地区那些共和国因为征兵不停发生抗议时，图瓦共和国的坚忍，更是代表着绍伊古背后所作的巨大工作。

相比普利戈任和卡德罗夫，虽然普京给与绍伊古的表彰很少，但这正说明普京对绍伊古的信任。在去年文章里，我发过一张照片，普京和绍伊古两人穿着“特制的情侣服”一起深林里打猎和喝咖啡。这种如此高龄还有的好基友待遇，就是对绍伊古最大的奖赏。

03

心腹政变仍最有可能

很遗憾，历史上那些参与政变的心腹们也曾和他们的旧主有过同样甚至更加亲近的关系。但是，当形势发展到了他必须面临选择时，他只能做出选择。

岳飞当年面临选择时，他选择了回临安接受和儿子一起被处死。因为他身在政治顶端却不懂政治，所以，即便到最后他还是不懂。普利戈任也一样，在被划归绍伊古管辖后，普利戈任所作的是飞往莫斯科求见普京希望普京改变主意，然后在所求不得后，继续公开抨击国防部和绍伊古。

我相信赵构当年之所以安排秦桧操办处死岳飞事宜，是因为他并无十足把握岳飞会否叛乱。一旦岳飞选择抗争命运，那么赵构可以诿过给秦桧并屠杀秦桧一家来证明自己对岳飞并无恶意。

身为帝王，特别是赵构这种能够心安理得活80岁的帝王，哪有什么普通人的人性。普利戈任幸运的是他所掌控的瓦格纳军实力有限，并不被普京很忌惮。所以，普京不需要像赵构那样急于消灭他。

但是，普利戈任这样的人其实并不可怕，他们头脑相对简单，为人相对阳光，他甚至公开表扬过数次乌克兰军队，真正可怕的是绍伊古这样特别能隐忍的人。

他们身在帝王身旁，被无数人默认为代表帝王，他们缺乏实力，但他们拥有权力，他们无法呼风唤雨，但他们可以遮光蔽日。他们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帝王，如果他们这辈子有一个对手有一个怨恨对象，那只能是他奉为中心的帝王。

最了解帝王的是他们，最不敬畏帝王的也是他们，最依赖帝王的是他们，最怨恨帝王的也是他们。他们一辈子都想为自己活，痛痛快快地活一次，哪怕一天。夫妻久了都能成怨偶，更何况现代社会里的主仆。

所以，只要他们确定那残暴的帝王将倒下，最不愿意为残暴帝王陪葬的就是他们。这也是自古以来，残暴统治者身边缺乏忠仆的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