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玉山评解放军攻台：别用小框架看毁灭大事

台湾海峡近年成为全球继俄乌战争之后，最引世人忧虑的冲突热区已是共识，台湾中研院院士吴玉山针对台海爆发战争的条件，以及俄乌战争给予北京的参考提出看法。吴玉山认为台海战争爆发与否，取决于北京如何判断统一效用、中美台三方军力比拼，尤其是美（联）军援台程度，以及北京如何评估因发动战争带来的损失，又所能承受的最大损失极限值为何。

台湾中央研究院政治所2日举办学术活动，由中研院院士、政治所研究员吴玉山发表“共军是否攻台：一个分析框架”演讲。吴玉山开场即以好莱坞电影《千万别抬头》（Don't Look Up）为引，称剧中人物从总统、政客到主播等角色，对足以令生物灭绝的彗星撞击地球事件，窃以政治算计与商业利得的态度敷衍回应，“都是用很小的框架去看待毁灭的大事”。吴玉山话锋一转，指如今中美与台海的局势发展，也让台湾面临到了“要不要抬头看”的时候。“台湾纵使刻意不去想，美国也不会让台湾闲著，近年各方一直在讨论两岸军事冲突可能性、发出各种战争时间点的研判，但不管什么时间点，战场都会是在台湾”。

在长达一个半小时的演讲中，吴玉山先以台湾政府近年的一些“暗示性”作为，点出台海战争的可能性早已提升的事实，只是台湾社会承平日久，未有感知。吴玉山认为，在回应两岸军事冲突风险提高方面，台湾不是没有反应，民进党政府近年一直都有在做“临战状态”的准备。

诸如2019年通过国安五法、制定《反渗透法》，大幅加强对中国大陆的国安措施；蔡英文2022年底宣布义务役从现行的四个月延长至一年，预计2024年元旦生效；再到今年民进党政府拟修改《全民防卫动员准备法》为《全民防卫动员法》，新增“信息传播动员准备方案”、“金融外汇动员准备方案”与“资通讯动员准备方案”，又将“精神动员”改为“教育动员”，并增强“动员准备阶段”的实体作为。

吴玉山指出，从上述台湾政府的作为，都可以感受是为“临战状态”预做准备，只是在政治传播上没有与战争直接联系在一起，停留在只有以“国安威胁”为说法，以致承平日久的台湾社会未能感受战争可能性已经提高。

对于中外学政界频频发出台海战争爆发时间点的预测，吴玉山提出一套台海战争的计算公式回应，概念上将台海爆发战争（主要指北京对台发动战争）的或然率，视作三大主要变项加乘的结果，三大变项分别是“统一效用”，内含北京评断和平统一的可能性、解放军军力之于台湾军力联合美军援台及美军参战的可能性，以及中方因发动战争所带来损失与其所能承受的最大损失评估。

首先，“统一效用”指涉中共领导人对于达成统一的意愿，并指其反应强度会随领导人在执政五年周期上的位置而有所变动，也随其任期将届而增加；当北京领导层认为和统可能性越大，发动战争进行武统的可能性越低，反之当和统可能性不存在时，发动战争的风险便会大增，此即统独与和平存在互动。

其次，在北京评估中美台三方军事冲突的过程中，必然从俄乌战争获取经验，这在过去一年中外多场不同机构进行的兵推可以获得相关资讯。但对于美国会否复制乌克兰经验军援台湾，又或是否直接参战的问题，吴玉山则回归围绕华府“战略模糊”与“战略清晰”之辩。

吴玉山认为战略模糊实为华府对两岸的两面吓阻，即美国不确定直接军事介入台海战争，以同时吓阻北京与台北。在此情况下，由于北京不确定一旦攻击台湾，美国是否来援，使其必须纳入美军因素，从而吓阻其动武；台湾方面也肇因美军来援的不确定性，使其不敢挑衅北京，例如宣布台独。

然而，在双方军力对比不断往有利北京方向移动、欧洲有事（俄乌战争），以及解放军动武疑虑增加的情况下，吴玉山认为，美国政府如拜登（Joe Biden）多次以口头方式表态增强参战意愿，基本显示美国政府已经有感军力平衡上的固有吓阻之功已有不足，才以增强参战意愿为吓阻推力。

最后，就俄乌战争是否对台海军事风险产生“间接示范”作用，吴玉山表示，俄罗斯在乌克兰战争中的经验，对于北京衡量“统一效用”与和统可能性不生影响，但俄罗斯领导阶层对于俄军能力估计过高，对于乌军能力估计过低，且对西方国家不直接介入的军援所生影响估计过低，因而导致俄军战士不利的情况将深刻启示北京。

“解放军将审慎评估相对应的解放军力、台湾军力与美国对台军援使台军军力增长参数，以不高估自己、不低估敌人，不低估西方对台的军援，此产生降低解放军对台发动战争的作用。”

此外，吴玉山也引俄罗斯成功以核武威摄迫使北约不直接介入乌克兰战争为例，认为将启发解放军大幅增加核武威摄能力，以降低美国及其盟友直接介入台海战争的可能性；并且北京将谨记西方对俄罗斯采取极限经济制裁的前车之鉴，了解本身攻台后可能的经济风险，这将提高北京衡量战损，并当思减少本身脆弱性之道。

最后，吴玉山总结台海情势，认为战争议题在今日应要成为台湾研究的重点，“哪怕在高端的基因与奈米科技有所成就，在飞弹临空之后，这些的意义都不大了”。对于各方关切这场台海战争会不会爆发？能采取什么作为降低爆发风险等问题，吴玉山直言台湾早已告别蒋介石政府时期，不存在反攻大陆的可能，所谓的台海战争如果成真，必然是解放军主动对台，由此呼吁台湾在面向台海军事冲突的问题时，必要做的是从解放军的观点出发，才会具有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