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来日屈指可数？周受资赴美作证受关注

美国极受欢迎的社交平台TikTok的首席执行官周受资星期四（3月23日）即将前往美国国会作证，就数据安全、国家安全威胁等问题接受众议院能源和商业委员会的质询。TikTok多年来在美国饱受质疑，目前已面临可能被全面禁用的命运。周受资在此危难关头上国会山作证，既是TikTok的生存一搏，也是美中大国博弈上演的又一幕激烈较量。

TikTok命运进入倒计时？

自川普政府时期起，美国禁用TikTok的呼声一直不绝于耳，但这一中国短视频平台一直有惊无险，最新的数据甚至显示，近年来其用户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大增了50%。然而，一系列最新迹象显示，在美国朝野两党的广泛共识下，TikTok这次很有可能难逃遭全面禁止或被迫出售的命运。

“看起来现在的确是这样。”非政府组织数据与创新中心（Center for Data Innovation）的政策分析师吉莉安·迪堡（Gillian Diebold）对美国之音说。“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美国的TikTok会大不一样。”

迪堡说，自今年1月美国不同的情报主管曾就TikTok的国家安全威胁对国会进行了一次秘密通报，外界对这次通报所知甚少，但公众可以看到的是，自从那次简报会后，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纷纷出台在政府设备上对TikTok的禁令。她说，目前拜登政府实际上已对TikTok发出最后通牒，要么出售给一家美国公司，要么通过《限制法》来实施禁用。

本月初，一组美国两党参议员提出了名为《限制出现涉信息与通讯技术安全威胁法》（Restricting the Emergence of Security Threats that Risk Information and Communications Technology，简称《限制法》）的议案，授权联邦政府监管、甚至禁止来自中国等国家的技术和服务，包括中国视频分享应用程序TikTok。白宫上星期已经表示，出于确保美国数据安全的需要，拜登总统将支持这一跨党派的禁用TikTok案，“我们很可能会看到（TikTok）被迫出售、或被禁用。”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阿尔佩罗维奇网络安全研究所副所长埃莉·罗斯托姆(Elly Rostoum)对美国之音说。

罗斯托姆说，最近最重要的进展是，拜登政府已出面表示支持潜在的禁令，“清楚表明了在禁令立法问题的立场。”

除了白宫和国会的行动以外，一组硅谷高管也罕见地加入了反对TikTok联盟。

《华尔街日报》报道说，在周受资前往国会作证前夕，包括风险投资界重量级人物、亿万富翁彼得·蒂尔(Peter Thiel)在内的一群硅谷高管也正在悄悄行动起来，反对TikTok在美国的科技行业做大。

然而，TikTok的命运远非已成定局。“很重要的是要认识到没有时期已是板上钉钉。”美国外交政策委员会印太政策研究员迈克尔·索博利克(Michael Sobolik)说。“局势看起来正朝着积极的方向发展，但重要的是要强调这是一个过程，这不会在明天结束。”

他说，TikTok很可能会提出法律挑战，而这可能会拖延很长时间。

TikTok影响力业已过大？

从国会、到白宫甚至硅谷大公司，TikTok虽然面临来自各界的空前压力，但也并非四面楚歌。

在即将前往美国国会作证之际，周受资本星期现身一则短视频，亮出了潜在的最大的一张底牌：TikTok忠诚的用户。在那则短视频中，周受资虽然没有秀类似TikTok网红们个个身怀的绝技，但他的过人之处是：他有一亿五千万美国用户。

“那几乎是一半的美国。”周受资说。

TikTok用户如此之多被认为是美国多年来奈何不了TikTok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这些用户中大多是年轻人，是政治党派希望极力争取的选民。霍普金斯大学的罗斯托姆说，美国政府也曾要求中国公司出售交友应用Grindr，由于Grindr市场不大，所以很容易就做到了，TikTok的不同之处在于其庞大的规模和用户数量。

对于TikTok的批评者来说，用户越多，国家安全风险就越大。前谷歌全球政策顾问、硅谷反TikTok联盟的发起人之一雅各布·赫尔伯格（Jacob Helberg）星期三在福克斯新闻中说，周受资表明TikTok用户如此之多更加说明了为什么它必须被禁。

罗斯托姆说，现在虽然不能说TikTok已大到无法被禁的地步，但从社会经济的角度而言，TikTok确实也可以提出自己有力的论据。

周受资在那则短视频中以舞动的手势强调说，美国有五百万个TikTok企业用户，“其中大部分是中小企业。”

在周受资即将作证之际，他在国会议员中赢得了至少一名公开的支持者。纽约州民主党众议员贾马尔·鲍曼（Jamaal Bowman）说，针对TikTok的抨击不过是“大惊小怪的政治恐慌”，他星期三与几十名TikTok创作者在国会山举行新闻发布会，声援TikTok。在TikTok网站上，鲍曼获得了多达两百万个点赞。

甚至在权益组织里也不乏支持TikTok，反对禁令的声音。美国公民自由联盟在上个月给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的一封信中说，该联盟敦促其成员对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主席迈克尔·麦考尔提出的禁用TikTok议案投反对票。

公开信称该法案侵犯了数以百万计每天使用该应用程序交流和表达自己的美国人享有的第一修正案权利。公开信说：“无论我们是在讨论当天的新闻、直播抗议活动，或者甚至是欣赏猫咪视频，我们都有权使用TikTok和其他平台与全国各地的人交流思想、看法和立场。”

尽管根据中国法律TikTok对中国政府提出的要求必须配合，但预计周受资星期四将强调说，美国用户数据不会落入中国政府之手。根据众议院能源和商业委员会周二发布的书面证词，周受资将陈述说，“TikTok从来没有与中国政府分享过美国用户的数据，也从未收到过这样的要求。”

他可能还会指出，TikTok已与美国的甲骨文公司签约，负责存储美国用户数据。

渗透防不胜防

一亿五千万或许已是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庞大数字，但网络安全问题专家们指出，TikTok对美国渗透之广甚至可能远远不止半个美国。

美国消费者联盟（Consumers Union）主办出版的《消费者报告》杂志去年一份报告说，他们的一项调查发现，TikTok收集人们上网浏览数据之广甚至包括了没有TikTok帐户的人。

此外，网络安全公司Feroot最近透露出来的一份报告也说，即使你从未使用过TikTok，该应用程序仍然拥有你的数据。《华尔街日报》的报道说，这家总部位于多伦多的网络安全公司在对3,500多家公司、组织和政府实体的网站监测后发现，TikTok母公司的追踪像素出现在美国27个州的30个州政府网站上，其中一些州的州网络和设备已经禁止使用TikTok。

美国广播公司的报道说，他们看到该公司的报告说，无论该应用程序是否被删除，它都会收集并传输这些数据。TikTok的追踪代码“像素”通常在用户还没有来得及接受或拒绝俗称“甜饼”（cookie）一小段的文本信息之前就将数据传输出去。

美国网络安全公司恶意软件字节（Malwarebytes）安全专家马克·斯托克利（Mark Stockley）说，现在很多社交媒体公司都建有网站跟踪像素信息，即使用户没有登录，即使不是系统的用户，也可以收集人们的数据，TikTok如此，其他社交媒体也都这样做，问题关键在TikTok为中国所有。

他说：“TikTok的不同之处在于数据存储在哪里，以及谁可以访问这些数据？”

斯托克利在接受美国之音采访时说，即使TikTok被迫和中国母公司剥离，以前得到的数据仍然构成风险。他说：“值得注意的是，即使在今天（TikTok）换了所有权，所有TikTok曾经收集过的数据，仍然属于字节跳动所有，因此仍可能被中共访问，而且这些数据不会立即变没有价值。”

星期四的听证是TikTok、乃至任何一家中国极具国际影响力的跨国大公司的首席执行官第一次到美国国会作证。在批评人士看来，TikTok之争并不仅仅关系到TikTok本身，而是中国作为美国最大地缘政治的对手对美国的技术渗透，美国禁止华为和中兴通讯的理由同样适用于TikTok。

“这个问题的核心是地缘政治问题。”前白宫官员、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罗斯托姆说。“一家公司和其CEO不过是夹在中间，实际上，这是一场美国和中国政府之间的交手。”

TikTok首席执行官周受资：美国国会听证中的关键人物

在全球对于TikTok的怀疑态度越来越强，且可能导致美国对这一中国应用程序实施禁令之际，如今焦点落在了该公司神秘的首席执行官周受资（Shou Zi Chew）身上。

这名40岁的新加坡人将于周四（3月23日）就该应用程式的数据安全和隐私保护，以及被指与北京有关联等问题，向美国众议院能源及商业委员会（US House Energy and Commerce Committee）作证。

对于他的工作方式，甚至他实际上掌握公司多少权力等等，外界都知之甚少。

首席营运官凡妮莎·帕帕斯（Vanessa Pappas）一直都是TikTok面对公众时的代表人物，而她去年9月就曾就美国流向中国的数据问题遭到国会的拷问。

去年9月，《纽约时报》发表的一篇人物报道当中引述前TikTok和字节跳动（ByteDance）的前行政高管指，周受资做决定的能力有限，而字节跳动的创始人张一鸣掌握着公司的大权。

但是现在，就在TikTok与中国政府的关联备受仔细审视之际，TikTok将周受资公开推上了前台。

去年6月，在一封致国会议员的信中，该公司强调自己是在母公司字节跳动之外自主运作，并且极力指出，周受资并非来自中国，而是“驻留在新加坡的新加坡人”。

周受资和妻子薇薇安·高（Vivian Kao）在2022年出席美国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服装学院举办的年度慈善晚会资料照片。

在这座城邦出生并长大的他，曾就读于新加坡精英中文学校华侨中学（Hwa Chong Institution），操流利英文和普通话。他在服兵役期间曾是新加坡武装部队的军官——这是一个备受尊崇的职位。

周受资在伦敦大学学院取得经济学学士学位之后前往哈佛商学院就读，取得工商管理学硕士（MBA）学位，并在社交媒体巨头企业脸书（Facebook）尚处在初创阶段时在该公司实习。

据媒体报道，他在投资公司数码天空科技（DST）任职五年，领导一个团队。该团队后来在2013成为字节跳动的早期投资人。他也曾在高盛（Goldman Sachs）做了两年的投资银行家。

周受资之后在中国智能手机巨头公司小米担当重要角色，任首席财务官和国际业务总裁，之后在2018年带领该公司上市。

他在2021年3月跳槽至字节跳动，成为这家媒介巨头的第一任首席财务官。

仅两个月后，他就又坐上了TikTok首席执行官的位置，当时是他的前任凯文·梅尔（Kevin Mayer）在川普政府试图逼迫TikTok出售美国资产之际忽然辞职。

最重大的挑战

自2020年以来，TikTok 高层多次试图向大众保证，中国员工无法访问非中国用户的数据。

现在，周受资面临着他的TikTok生涯当中最重大的挑战。美国国会议员要求该公司从其美国业务当中撤资，否则将面临禁令。

这一问题对于中国人来说也成为了一个矛盾点。

官媒《环球时报》于周二在一篇评论中表示，推动TikTok禁令的是“有毒的美国政治环境”，这将违反自由市场的原则。该报表示，“在美国官员和政客眼里，TikTok的中国背景是一种‘原罪’。”

面对来自两边的密切审视，周受资在最近数月似乎展开了某种形式的魅力攻势。

他在2月开设了自己的TikTok帐户“@shou.time”，展示他个人生活的点滴——这距离他成为这个平台的掌舵人已有近一年。自此，周受资的1.8万粉丝看到他出席超级碗（Super Bowl，超级杯）和NBA比赛，与比尔·穆雷（Bill Murray）等明星见面，还与歌手席亚拉（Ciara）跳了一段“尬舞”。

他善用媒介资源，在采访中透露他是一个高尔夫爱好者，也是喜剧演员凯文·哈特（Kevin Hart）的粉丝。他妻子是投资公司CEO薇薇安·高（Vivian Kao）。作为两个小孩的父亲，他还曾说他不允许他的孩子玩TikTok，因为他们“太年幼”。

近日，他在美国各大媒体上走了一圈，反复保证TikTok不会对美国利益构成威胁。

他还直接求助于美国用户。在周一的华盛顿，他通过TikTok的官方帐户发布一段视频，邀请用户告诉他，他们想对美国国会议员说些什么。

该视频获得超过50万点赞。他在当中说道：“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关键时刻。这可能会将TikTok从你们1.5亿人手中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