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个我们单位招人的事儿 非常政治不正确 慎入

一

前阵子有个同事因为丈夫工作变动，离职了。

老板郁闷得跟失恋一样，长吁短叹。

因为那个离职同事是单位里唯一的黑人。

在2020之前，我们单位基本都是白人。

其实细究起来产地也挺多样化，有希腊的，爱尔兰的，意大利的。。。还有个我。

但都没啥用，因为含黑率依然为零。

至于为什么一个黑人同事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就是巧合，不是有意为之。至少敏感内向的我做为单位里唯一的亚洲人，在这里呆了七八年，觉得工作环境挺正常挺一视同仁的。

也不是说多其乐融融，因为我这种各色别扭的人到哪儿都不可能跟大家打成一片，但的确没啥被排斥被歧视的不适感。

可上头不这么认为。

我们算是大单位下的小分部，平时自负盈亏自给自足，但条款上政策上一直由上头监管着，老板三不五时去开个会汇报一下，再领点最新指示回来。

2020 BLM（Black Lives Matter黑人命也是命）刚开始时，领导们反应相当迅速，第一时间在网站首页贴了支持BLM的口号，组织员工上了反种族歧视的学习班，还线上开会反省白人特权，一群老白轮流发言深挖自己内心深处的小。

开会那天我病了（真的病了，不是装的），没能参加讨论，遗憾至今。毕竟上一次听说这样“狠批私字一闪念，灵魂深处闹革命”的事情还是小时候听我爸妈回忆六十年代。

一整套都忙完之后，老板挺着进步的小胸脯去参加了一个关于职场公平的会，会上各部门挨个汇报自己过去几个月在反种族歧视上做了啥努力。老板老骄傲地说我们给员工上了培训课，开展了批评与自我批评，还把网站首页弄黑黑了！

上头说呸，你们那儿含黑率为零还好意思说支持BLM？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具体对白都是我编的）

二

其实我并不知道那次会议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就是老板回来后立刻设了个新职位，并开始急切地四处招人。

招聘内容写得相当含糊宽泛：本科毕业，专业不限，有一年办公室行政经验最佳，没有的话只要会Microsoft Suite也行。

这么基本的要求，居然足足找了快半年。

我猜招不到人的主要原因有三个：

一，我们做为一个养老单位，人懒钱少没前途，有点上进心的人不爱来。

二，当时疫情期间，政府在疯狂撒钱，没上进心的蛮好呆在家领救济，搞不好救济还比我们的工资多，那人家何苦要来。

三，就算没上进心又不愿吃救济的人肯来申请我们的工作，如果是个白人，我们也没法要。

没办法，特殊时期，招人的基本原则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这期间也不是没有合适的。有个申请人资历合适，颜色合适，样样都好。

秘书发出了两次面试邀请，第一次约好了他没来，也没给理由。一个月后此人主动联系我们，问可不可以再给个面试。

秘书说给给给！你肯定来啊？

他说他肯定来。

于是又约了面试时间。

然后老板又等了个寂寞。

我们几个同事私下讨论这人大概是领失业救济的，不想工作又需要向政府证明有在持续地努力地找工作，所以就这么三不五时地申请一下，以便继续领救济。

还有一个申请人，条件一般，不是黑人也不是穆斯林，但在面试时貌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嘴，说她的变性人丈夫咋咋咋。

虽然这话跟资历跟应聘的职位甚至跟当时谈的内容都没半毛钱关系，可是who cares，就算她是故意提的，那至少说明她很知道我们的需求啊！

急人所急，是个周到人儿！

老板先是小激动了一下下，但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发offer。毕竟变性的不是周到人本人。

当然老板给出的官方理由是想找个有行政经验的。

三

很多年前我曾经带俩娃去一个很小的农场摘苹果。农场号称有个petting zoo（宠物动物园），说是有牛有羊还有鸡。但我们去的那天真是不巧，牛棚空着，羊圈只看到一只睡得四仰八叉的猫。

栅栏上贴了个小告示，说牛在生产，羊病了，农场主家里的猫今天替牛羊顶班，让大家随便摸，别客气。

我们是在2021年中旬终于摆脱了零含黑率的窘况。在那之前，大概有半年的时间，我就是那只顶替牛羊上班的猫，单位的多样性包容性全靠我一个人体现。

我猜这跟老板家里孩子还小有关，但凡她对大学申请有点了解，就会知道很多地方是把亚裔跟白人归成一栏的，根本不算少数族裔，屁用没有。

当然也可能老板知道，但没得选。

所以今年当这个老板千辛万苦找来的黑人同事说要走时，不光老板受惊吓，我也很受惊吓。

年老色衰，实在是扛不起门面担当这个重任了。

果然，得知黑人员工要走的第二周，老板问我，要不要转成全职。

我猜她是怕周二周四我不上班的时候客户来看见一屋子白人，不大体面，需要个不一样颜色的脸来镇宅。

我抱歉地说不想。

她再次长吁短叹。

看老板这么郁闷，我都不敢告诉她我打算再干两年就辞职了，她最好多找几个colorful的员工，否则稍有闪失一三五也没人镇宅。

没过几天，在单位网站又看到了久违的招聘启事。

回家讲给我妈听，我妈无比同情，说实在不行让你老板去庙里拜拜吧，她大概是八字里跟啥犯冲，命里就是缺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