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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知不是雪:孙白梅文集《聊赠一枝春》

孙白梅的文集《聊赠一枝春》(美国南方出版社)很厚,汇集了近一百七十篇长短不一的散文、戏剧评论、中外旅行游记和几篇小小说。初读文集,像走进了一个安静的花园。花园不耀眼,没有妍丽的芍药,亦不见娇媚的玫瑰。再读文集,杜鹃已悄悄开出紫色小花朵,水仙绿绿的枝干也顶出淡黄色的七星花瓣儿。依然安静的花园,生机勃勃。

作者的深情有温度。

在《千古一跪》这篇散文里,作者以几笔简洁而流畅的线条,速写出这样一个场景。二零二零年初,遥远中国的武汉街头,居民们戴着口罩在十里长街送行医疗队。“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你是为了谁”,场面和歌词瞬时把地球挤压成一个村庄。在这个村庄里,每个人都成了熟人或亲人 。歌词里的“谁”瞬间有了内容。谁 ?过去三年里的你我他。

作者的笔触很精湛,圈圈点点便浓缩了这场战役,且把它定格在舞台的灯光下。大幕再次拉开时,是同年初西半球多伦多的一个傍晚。“那个周日晚上,市区大学街上,数不清的警车,救护车和消防车鸣着警笛,闪着灯光,徐徐开过几家医院门口,向冒着风险奋战在抗疫第一线的医务人员致敬......市长庄德利、警长桑德斯和消防局长配格都下车,向戴着口罩出来的护士挥手致谢。在与白衣天使合影的时候,庄德利市长单腿跪地,一脸真诚。风雨同舟,山河无恙啊!”

此时读到这些文字,心中依然温情涟漪。三年啦,漫长而苦闷的三年。三年里发生的事真如一条翻滚着巨浪的江海,它掀起的波澜淋湿了世界的每个角落。三年后,市长因为疫情期间的婚外恋情辞去了市长职务。但此时辞职的他和彼时单腿跪地,一脸真诚的他一点不矛盾。世界如此复杂,况人乎?作者以她敏锐的目光,温情的心,捕捉到彼时市长单腿跪地的瞬间画面,向这个冰凉的世界投去一抹希望的光。

在《碧绿的胆汁与猩红的钞票》 这篇小小说里,短短千字,掷出情景,发出声音、绘出颜色、赋予气味。那情景,如此动魄!等待抽取胆汁的五只大黑熊被困在铁笼子里,它们庞大的躯体像被抽走了骨头,它们的眼神溢满悲哀;那声音,凄凉而绝望;黑熊被取胆汁时的震天哀嚎;那颜色,如此刺眼!滴滴滴出的胆汁是绿色的;那气味,逆风可嗅,血腥刺鼻!

作者写它的过程一定是把心扯成了碎片,又慢慢缝合了起来。

当黑熊听出凄厉叫喊的小黑熊是自己的血亲,它瞬间变成了力如晴天霹雳的战神,冲出铁笼,扑向了小熊。她爱怜地端详着小熊,用嘴一遍一遍舔舐着小熊的脸......生不如死,不如死。它用自己的利爪掐死了小熊。熊胆滴汁,钞票染血。这篇小小说挥毫便是大手笔,故事惊辣,过目留痕。

在《安大略湖畔的华裔才女们》 、《曾晓文的九条命》、《华人女作家李彦的“白求恩情结”》、《翻译孙博的长篇小说“茶花女”的前前后后》散文中,作者深情而真挚地介绍和赞扬着她的文友们。既没有文人相轻的狭隘,也没有夸张的腔调,有的是深情的目光、心悦的欣赏、肺腑的自豪。她写道 :“ 当然,我不知道或不认识的华裔才女还有许许多多,我们为中华文化在异国土地上开花结果而感到欣慰,为华裔女性在文学方面的成就而受到鼓舞。”

作者含蓄却并不刻意掩饰的特质很珍贵。一个散文作者容易隐藏起内心所有的阴影,大张旗鼓地展示万里晴空。“写美容易,写丑难”。 白梅女士的文字似乎没有一路地美下去。心里偶有浮云,便顺着这枝坦诚的笔缓缓飘了过来。“我们从多伦多的东北边乘两趟公交车赶到西北边的约克大学,跨越了半个城市,约一个半小时才到大学门口......晓雯身穿飘逸长裙,见我风尘仆仆赶去,给我一个热情的拥抱,还赠送一本她的小说《重瓣女人花》,我的心情立即阴转晴。”

心思在阴晴之间行走。然而这一征途并不是丑,它吸引我们,它邀请我们走得更远。就如她在 ChatGPT 讨论中,轻轻的一问:“机器人有心吗?文字是用心写的”。心的凸凹历程使我们陶醉。

作者的文艺很深邃。

文集中,作者对电影与戏剧评论的这部分很吸引人。画龙点睛的文字,让一部部冗长而复杂的剧目筋骨分明,让隐在剧情背后的哲学和美学价值缓慢地从迷雾中显现出来。美国戏剧作家尤金.奥尼尔的《路迢迢,夜茫茫》这部戏剧里,虽然只有四位主角,但这出戏其实很复杂。作者犹如握着一枝神笔,飞檐走壁,直抵戏心。

她写道 :“此剧中的语言富有诗情画意。‵我们这种雾中人( 指逃避现实的人 )说话结结巴巴就算能说会道了。′ 实际上埃德蒙顿富有诗人气质。剧中引用抒情诗人德森的诗:‵一切都不会长久,哭泣,爱情,欲望和仇恨......’法国诗人波德莱尔的散文诗 : ‵但愿长醉不醒’ ‵我攀登陡峭城头,心情是那样安静.....’这绝非“雾中人的结结巴巴”。

作者有颗诗性的心,表达的含蓄而诗意 : 普通封面的一本书可能藏有惊天骇浪的故事。好的戏剧评论总能让读者放下书时,思绪顺着评论的方向飞一会儿。

“《路》剧的布景道具都很简单,全凭剧本的激情和演员的精湛演技来扣动观众的心弦,把奥尼尔笔下人物的赤裸裸的灵魂展现在观众面前。”

二零二三年一月份在多伦多 Royal Alexandra Theater 上演的话剧《Pressure》,编剧 David Haig 没有有板有眼地去陈述二战期间诺曼底登陆的故事。他彻底抛弃了繁杂的叙事方式,充满激情地直接讲述了诺曼底登陆背后的故事。一个气象学家的故事。全剧只有几个场景,舞台设计非常独特。窗外的天气,一会儿万里无云,一会儿电闪雷鸣,晴空与雷鸣牵扯着四万人的生与死。想象着如果《Pressure 》的气象学家吟诵这句诗“一切都不会长久,哭泣,爱情,欲望和仇恨......”一定精彩。

评论剧作《天边外》, 她写道 :“在“在人们灵魂深处总是渴求自己能力达不到境界......人物好似小提琴的琴弦,琴弦不绷紧,就拉不出悦耳的乐曲,因为人和物只有在异乎寻常的冲突中才能显示其庐山真面目及独特个性。”作者此处的语言已非思绪的飞扬,而是深邃哲思的律动。

评论李安导演的电影《“色戒“里的易先生》, 作者在和读者倾心交流。“……易先生对王佳芝的感情能算爱情吗 ? ......”这个小小的问句妙得无以言说。太好了,作者没有否定易先生对王佳芝有感情。于是,这个读者顺势想下去: 易先生对王佳芝的感情一定不算爱情;易先生对王佳芝在那几个特定时刻的感情一定是真的;两个人在日本酒馆里,当王佳芝唱歌给易先生听“郎啊,患难才知恩爱亲......”易先生擦拭眼里的泪,不是伪饰物,是心的触动。他下令处死了王佳芝们,他的心不疼吗? 当他回到王佳芝住过的房间,坐在王佳芝睡过的床上,抚摸着王佳芝曾经肌肤相拥的床单,神情黯然,易先生的内心是复杂的。电影的结尾,镜头随着易先生的目光摇向窗子,推至窗外。易先生空空荡荡的感情是真的。

易先生心狠手辣的心是个色谱,谱上也有暖色调。

作者的文字开阔而丰富。

文集里闪光的篇章很多,《戴着脚镣跳舞》、《文学能给历史插上翅膀吗 ?》、《鲜鱼“跳龙门”--观看三文鱼回流》、《从“天堂”到“冰天黑地”》、《今秋十月下扬州》、《血迹斑斑的求存斗争》......它们犹如旧时光里一首首老歌,旋律与歌词,又恬静又热情、又含蓄又开阔、又率真又丰富。正值五月春风拂面,蓄根花草早已经冬破土。花园深处,丁香花开了,槐花开了,梅花开了.....

花径暗香流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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