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收俄罗斯被冻结资产：美欧的分歧及前景

经历长达两年的激烈争吵，美国国会终于授权拜登(专题)总统可以没收俄罗斯中央银行的资产，并将其转交给基辅政权。随后，欧盟也出台了新法规，决定可以没收俄罗斯资产所产生的收益，但不是资产本身。“美杜莎”近日刊文分析了此举给乌克兰带来的收益，以及对西方金融体系信用造成的风险。现将该文编译如下，仅供参考，文中观点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美国没收俄罗斯资产的情况

使用俄罗斯资金来重建乌克兰的讨论在俄乌冲突爆发后的第一个月就开始了。但是，西方国家的法律不仅保护财产权，而且还规定国有资产拥有豁免权。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华盛顿只有四次绕过这些规则——法律障碍是非常大的。

在美国，自1976年起生效的《外国主权豁免法》(FSIA)规定了他国的外汇储备受到法律保护。然而，法条规定了可以取消保护的10种情况。例如，其中包括认定该国家支持恐怖主义。1996年曾运用该条款对付古巴：1996年2月24日，古巴空军在国际水域击落了非营利组织“兄弟救援”的两架飞机，造成四名志愿者死亡。克林顿总统下令从冻结的古巴储备金中拿出30万美元发放给死者的家人。其依据是古巴自1982年以来一直位列《支持恐怖主义的国家》名单。

2003年，乔治·布什政府没收了价值14亿美元的伊拉克资产。总统颁布这一命令时，援引了《国际紧急经济权力法》（IEEPA）的条款——如果外国公民对美国发动袭击，法律赋予总统特殊权力，允许没收其任何财产。

最令人困惑的是2016年的事件。恐怖袭击案受害者亲属要求从伊朗获得赔偿，该案一度被法庭搁置了15年，直到美国国会颁布了《伊朗减少威胁和叙利亚人权法案》，下令从伊朗中央银行被冻结的资产中拨款20亿美元作为赔偿金。伊朗方面将案件提交至最高法院，控诉立法机关干涉司法，但专家组回应称：“国会有权修改法律。”

这次俄罗斯成为第四个，尽管正式的资产没收还没有开始。作为《重建乌克兰繁荣和机会法案》（REPO）的一部分，国会赋予总统提取位于美国境内俄罗斯中央银行储备的权利。根据欧洲央行的说法，此次涉及60亿美元的储备。总统国家安全顾问杰克·沙利文表示，乔·拜登将在6月底于意大利举行的七国集团会议上与盟友讨论这一问题。然而，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承诺，肯定会进行没收。《华盛顿邮报》表示，美国正在敦促欧盟作出类似决定。

欧洲遇到了什么困难？

在欧盟，俄罗斯央行存有更多资金，约合2800亿美元。但欧元区有更多的法律障碍。例如，1972年的《欧洲国家豁免公约》和2004年的《联合国公约》都保护国有财产。研究人员指出，后者尚未正式生效，但仍然被认为是重要的法律参考文件，经常在法律纠纷中被引用。因此，在欧盟，还没有没收国有资产的先例。在某些欧盟国家里，除非修改宪法，否则没收是不可能进行的。

除法律问题，还有经济问题。据推测，俄罗斯的资产不仅是货币账户中的货币，还有大量债券。经济学家亚历山大·科尔扬德说：为了将资金转移给乌克兰，首先必须抛售这些债券，但其价值高达千亿美元，会造成债券市场暴跌。此外，武器供应商也会立即提高价格，等待随之而来的采购潮。

因此，欧盟作出了更为妥协的决定。资产本身仍将是俄罗斯的——受到法律的保护，但欧盟可以处置其产生的收益。自制裁实施以来，俄罗斯的储备产生了“意外和非凡的利润”。据彭博社估计，被冻结的资产每年带来50亿美元的收益，而乌克兰每年可以获得约33.75亿欧元。2024年2月，泽连斯基办公室估计，战斗造成的损失约为1万亿美元，这样需要276年才能全部补偿完毕。基辅认为“金额完全不成比例”，要求欧盟直接没收俄罗斯的国有资产。

俄罗斯的态度

到目前为止，克里姆林宫只对美国没收资产的行为作出了有意义的回应。普京签署了一项法令，规定了俄罗斯联邦和中央银行可以要求的特别补偿程序。如果“被非法剥夺财产权”，他们可以向俄罗斯法院提出上诉。总统将要求政府委员会提供一份与美国有关的资产清单，并将作出处罚。如果说华盛顿只没收俄罗斯的国家财产，普京也允许没收私人资金。清单将包括不动产或公司股份，但不必都属于美国公民——美国居民、在美国注册的公司，甚至“受美国人控制”的俄罗斯人的资产都可以被算在内。

律师们预计，由于在俄罗斯的西方资产比俄罗斯在西方的资产少很多，因此俄罗斯当局可能会对外国公司进行国有化。该国有几个主要的美国品牌，包括Philip Morris, PepsiCo, Mars等。

为了反制，总统要求在四个月内进行立法改革。与此同时，莫斯科试图以口头方式影响西方的行动。俄罗斯驻欧盟代表团批评说，“盗窃资产已成为布鲁塞尔外交政策的官方工具”。克里姆林宫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称西方这一决定是非法的，俄方会作出回应。此前，这位总统发言人将西方没收俄罗斯资产比作“楔入西方经济棺材的一颗大钉子”。

此举会让西方的信用破产吗？

不仅克里姆林宫认为会，欧洲央行行长克里斯蒂娜·拉加德也说，没收2800亿美元的俄罗斯资产将“破坏国际法的基础”，并会导致“意想不到的后果”。彭博社和路透社称，据欧洲官员说，对于欧洲来说，这一举措将导致以欧元作为储备的发展中国家撤回在欧洲的投资。

事实上，仅美国有没收国家储备的经验。而且历史证明在这种做法并没有带来重大后果。2003年伊拉克资产被没收之前，美元在国际储备中的份额为48.69%。一年后，这一数字上升至48.96%。2016年，当美国决定处置伊朗的资金时，美元所占份额仍保持在47.87%。一年后升到了53.1%。去年美元的份额几乎超过了60%，因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世界对美国金融体系的信心依然存在。

正如亚历山大·科利亚德尔所言，资本从欧洲流出确实会导致通胀飙升和税收减少，但这种担忧被夸大了。如果这对合作伙伴来说是一个重要问题，那么他们早在2022年就会减少欧元储备，当时俄罗斯央行的资产刚刚被冻结。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都没有出现任何恐慌的迹象。

专家圈子里关于这个问题的争论仍在继续。哈佛大学教授劳伦斯·特里布发表了一份长达200页的报告，他在报告中称，国际法不会阻止美国全面没收俄罗斯资产，美元的储备货币地位也不会受到损害。金融家比尔·布劳德要求英国议会引入类似于美国的立法，他质问道：“弗拉基米尔·普京比我们国家的纳税人更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