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硕士:历尽风雨,为什么不见彩虹?
谭秦东,2010年中南大学麻醉学专业硕士研究生,曾供职于南方医科大学第三附属医院,2015年开始自主创业,先后注册三家公司。2017年,谭秦东筹借50万元资金,准备与朋友合作,在广州开医美诊所,就在这时,他的人生拐了一个弯。
忙于创业的同时,谭秦东没忘记自己是个医生。2017年12月19日,谭秦东写下题为《中国神酒“鸿毛药酒”,来自天堂的毒药》的科普文章,从专业的角度论述,哪些老人不宜喝酒。文章发布在谭秦东仅有5个粉丝的“美篇”个人主页上,各种转发后,产生了2241个阅读量。
谭秦东只是以医者的良知发出本能的呼吁,却没想到,自己的义举惹毛了某茅药酒公司,因此坠入生命的暗黑时刻,万劫不复。
2018年1月10日晚,谭秦东回到租住的出租屋,在家门口,被黑暗中蹲守的四个人扑倒在地。妻子刘璇听到外面不祥的动静,抱着女儿开门来看,女儿即刻被吓得哇哇哭喊:“爸爸怎么啦,爸爸怎么啦!”
有人说“我们是警察”,就把谭秦东带走了。
小女孩懵住了。警察是抓坏人的,我爸爸是坏人吗?没有哪个孩子相信爸爸是坏人,可她又没有魔法,救不了爸爸,只能努力向爸爸伸出徒劳的小手,撕心裂肺地大喊:“爸爸!爸爸!”
女儿是爸爸的掌中宝,平日里,女儿轻轻一声“哎哟”,都能揪起爸爸的心。此刻,谭秦东却来不及对女儿说一声“宝贝别怕,爸爸没事”,就被押下楼去,押到了两千多公里之外的内蒙古凉城县。
广州医生谭秦东因科普文章获罪,引发轩然大波。
2018年4月15日,光明网发表评论员文章《吐槽药酒遭跨省抓捕:警惕民事纠纷刑事化》,掀起了舆论高潮。文章说,医生吐槽药酒遭跨省抓捕,有太多疑点需要被正视和解答,以解公众之惑。而对于个中可能存在的“民事纠纷刑事化”问题,更要重视,毕竟,“民事纠纷刑事化”的另一面就是不严格按照法律办事,这也跟权力谦抑的原则相悖,也会伤害法治本身。对此倾向,必须严防,而不可容其蔓延和抬头。
2018年4月17日下午两点,凉城县人民检察院给谭妻刘璇打电话,通知她为谭秦东办理取保候审手续。下午6点,律师从看守所接出了谭秦东,随手给他拍了一张照片。后来,这张照片与谭秦东被捕前的一张工作照拼在一起,震惊全网。谭秦东没怎么说,自己在里面的97天,发生了什么,拼接的照片,诱发了人们的想象力。
5月17日,谭秦东发表道歉声明,某茅药酒公司接受道歉并撤回报案撤回侵权诉讼。
事情似乎圆满解决,谭秦东却再也回不到从前。在谭秦东道歉的前6天,他从派出所接受取保候审的例行问询回来,出现反常行为,自言自语、自扇耳光,甚至以头撞墙。家人将他送往广东省人民医院,诊断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强烈刺激导致的精神疾病),他发表道歉声明时,还在持续治疗中。
出事前筹办的诊所,经过如此这般的折腾,开不成了。谭秦东想重回医院上班。
谭秦东从医多年,有经验,有人脉,他以为,找个工作应该不难。没想到,连找几家公立医院,人家都嫌他是个问题人物,不敢要。几经波折,总算成功应聘进一家民营医院,上了一天班,医院得知他就是那个谁谁谁,只怕影响公司股价,赶紧让他第二天别再来了。
他只能靠打零工、写文案补贴家用。
更让谭秦东焦虑的是,他从看守所出来,就感觉女儿不对劲,“上幼儿园变得无法合群,喜欢大声吵闹,跟老师顶嘴、对立违抗。而且无法完成一些大动作,像跳绳、骑单车始终都教不会”。
到上小学时,女儿越发反常,被确诊为多动症。谭秦东比自己当年被警察扑倒还惊惶,儿童多动症若不能得到有效控制,必然会影响学习、社交、工作,孩子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独立生活。女儿怎么无缘无故就得了多动症?谭秦东一次又一次想起自己被抓捕的那一夜,女儿是不是因为目睹爸爸被抓,惊吓过度,以致抑郁成疾?每念及此,谭秦东就想大吼一声,大哭一场。
麻醉专业的谭秦东,开始研究儿童多动症,同时加强锻炼身体。如果治不好女儿,他必须做好陪伴女儿一生的准备。
夜深人静之际,看着熟睡的女儿,谭秦东常常一声接一声地叹息,为什么杀人放火金腰带?为什么修桥补路无尸骸?不是说风雨过后总会有彩虹吗,为什么我历尽风雨,求菩萨都求不来彩虹?
2022年,一家民营医院接纳了谭秦东,他又重新做回了医生,有了稳定收入,天边似乎若隐若现地有了彩虹的模样。然而,属于谭秦东的彩虹并没有出现,却来了更凶狠的风雨。
2023年11月,谭秦东发现自己的尿液少了,医生的本能让他预感到,不正常。检查结果显示:慢性肾衰竭四期。
慢性肾衰竭四期是什么状况?相关专家说:如果治疗方案不好,或者病人的依从性不佳,慢性肾衰竭四期之后就是尿毒症,存活期可能只有一两年;治疗方案得当,通过血液透析或者换肾,通常可以存活10—20年,最长世界纪录是50年。
谭秦东今年44岁,他不敢奢望再活50年,身为医者,他非常清楚,慢性肾衰竭四期能活50年的人,那真的是一寸光阴一寸金,生命之路完全是金子铺出来的。谭秦东无钱买命,老天能再给他16年,让他活到60岁,活到女儿长大,他亲手把女儿交到另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手里,就死而无憾了。
三个月住了四次院,当年做生意欠下的几十万没还完,谭秦东又欠下了新债。
谭秦东此生执著追求的是真理,并不怎么在乎钱,他红火之时,有商家高薪请他直播带货,他就拒绝了。当生命进入倒计时,因病提前退休的他,上有白发苍苍的双亲,下有还没有长大的女儿,中间还有跟着他吃尽了苦头的妻子,而他留给他们的,只是一屁股债,他不可能不慌张,在朋友的建议下,他开始在自己的公号上卖书,“要饭”拯救余生。
同时,谭秦东找出大学时就喜欢的吉他,天天练习。一来,音乐能让他静下心来,不那么恐慌;二来,练好了吉他,他也许可以去卖唱,卖唱得到的打赏,每一分都像真理一样干净,他心中踏实。
翻阅谭秦东医生的故事,心中很是酸楚,许多人也有和谭医生一样的疑惑:为什么卑鄙之徒春风得意?为什么高尚之人步步艰辛?为什么我历尽风雨,却总也见不到彩虹?
百思不得其解,我只能和善良的你一起,默默祈祷:愿我们的祝福,化作彩虹,成为孤勇者生命中最美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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