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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一户建”来了?先看看日本“一户建”

倘若抛开徘徊难解的房价不谈,只回归到最基本的居住问题,拥有一栋装得下家人的独栋小房,几乎是大多数人朴素而充满童真的居住理想。

今年4月,浙江丽水拟“出让微小宅地”的消息一经披露,便在各大社交平台激起不小声浪。在议论纷纷的声音中,不乏有对当下严峻住宅问题的质疑,但对于很多希望拥有一块土地,自建“梦中情房”的人们来说,“出让微小宅地”无疑叩响了居住理想的现实可能。

当住宅从设计到建造完全地交付于个人,居住和设计的多样性发展似乎被拉到一条更为宽广的道路上。这真的是“中国版一户建”来了吗?在回答这一问题前,我们或许需要真正了解下被人们赋予了太多滤镜的“日本一户建”。

80、90一代对日本一户建的最初认知,大多是从童年时的方块盒子电视机里开始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的《蜡笔小新》、《樱桃小丸子》等经典动漫,在传递轻松快乐的同时,也在潜移默化中展现出一种令人向往的典型日式中产生活方式。“想要住进像小新一样的家”,从孩童时期的向往一直延续成长大后的终极梦想。

家住日本埼玉县春日部市的“双叶幼稚园”5岁的小新,和爸爸广志、妈妈美冴以及收养的小狗小白共同住在一栋带有花园草坪的两层小房中。看起来宽阔的空间,可以自由玩耍的草坪,没有邻居的干扰,小新一家忙里忙叨却幸福的生活,勾勒出日本上世纪“黄金时代”下大多数中产家庭的生活写照。日本一户建的美好滤镜在这个时候,透过电视机影响着每一个孩子和大人。

事实上,不仅亚洲各国的人都颇为向往“小确幸”的一户建式生活,70、80、90年代的日本年轻一代也人均拥有一个“一户建”的居住梦。这离不开日本当局的多项居住政策引导。

战前的日本民居也以独栋为主,在政府住宅复兴政府推动后,建筑师利用有限面积营造出一户建。

作为一个国土资源紧张的国家,日本住宅短缺问题伴随着二战后大量住房被破坏、以及回国公民的增加而日渐严峻。1945年,实际缺乏住宅数量达420万户之多,相当于当时住宅总户数的20%左右。

小新家的两层小楼,其空间布局为典型的日式一户建格局。

上:二战后的日本东京在美军投掷的大火中燃烧成废墟。下:(左)轻井泽山庄;吉村顺三;长野县北佐久郡,1962年(右)我的家1号;清家清;东京都大田区雪谷,1954年

为解决这一问题,日本政府展开了为期20年的“公营住宅计划”,截止上世纪70年代,基本实现“一人一户”、“一人一室”的目标。根据日本1973年的住宅统计调查,住宅年建设量在当年已达到190万套的历史峰值,全国各都道府县的住宅数均超过家庭数。当“量”的增长达到饱和峰值时,人们对居住的需求也慢慢地从“量变”转向“质变”。于是从1976年开始,日本政府提出了“以提升居住品质”为主的住宅发展政策。

彼时,独栋住宅面积的限定从战后的15坪转而被完全取消。再加上许多日本建筑商在多年微小住宅营建经验的累积下,早已具备了在小块土地上建房的能力,进一步降低了居民建造小型独栋住宅的经济负担。越来越多有一定经济能力的普通家庭,都会选择购入小块土地,再聘请建筑公司来盖独栋小楼。一种接近完美形态的“一户建”日式独栋住宅,便在这一时期出现了。

丹下自宅,丹下健三,东京,1953年

住宅面积不像战后那么太过狭窄,宽敞的居住环境能为每个家庭成员提供适当的私密性。每个房子都能自带花园和停车场,无论面积大小,都能为孩子随时提供一个安全玩耍的场地。同时,对于日本这样一个多海啸、地震等自然灾害的国家来说,独栋住宅被人们认为比任何其他形式的房子都要安全。

在当时的日本社会中,拥有带庭院的独栋住宅几乎是大多数工薪中产家庭的一个梦。曾有日本学者就此总结过日本人生命周期的“住房梯阶”:先租房,再住公寓,最后再住进自己的独栋住宅中。不同于富豪动辄亿万资产的别墅,也不同于平民紧凑狭窄的小房,象征着舒适、自由和美好的“一户建”俨然成为工薪、中产阶级人生住房规划中的顶峰存在。

图1-2:塔之家,东孝光,东京,1966年 图3-4:在东孝光过世后,女儿东利惠仍与母亲生活于此 © 东环境·建筑研究所

时过境迁,当日本经济泡沫破灭后,对生活在“失去的30年”里的日本年轻一代来说,曾经充满美好滤镜的一户建已经很难再说是一种理想,诸多现实因素让一户建式生活变得负担重重。

随着地价的不断上涨,普通居民很难再买得起大块土地,土地因而不断被细分。根据东京都政府新闻办公室1997年发布的数据,东京都占地面积在100平方米以下的独栋住宅占所有独栋住宅的44.3%,自此一户建面积重新回到“越住越狭窄”的尴尬境地。失去了面积宽阔的优势后,其他居住弊端也日渐明显。

富津住宅,Atelier MEME,东京湾,2020面积理想的一户建往往距离市区很远©Shinkenchiku-sha、Takuya Shimosato

考虑到现实因素,真能购入一块理想面积的土地往往要远离城区。“只有在离东京市中心越来越远的地方买房,理想的房屋所有权形式才能在不超过家庭年收入5倍左右的水平上实现”,而住在公共交通不甚发达的郊区则意味着工薪族每天需要花费几个小时乘车通勤。除此之外,抗震木结构为主的建造材料,难免会产生隔音不好、冬冷夏热、容易滋生虫蚁鼠害等诸多烦恼。真正住入后,需要个人承担起住宅的整体维护细节,不仅费用较为高昂,还时时刻刻考量着屋主自身的建筑素养。重重难题,让一户建真实的居住生活没有想象中那般完美舒适。

伴随着酒店管理式高级公寓和塔楼的出现,越来越多注重便利性和经济性的年轻人更青睐选择住进象征“品质、高级生活”的市中心高楼大厦中。曾经的“一户建”理想,也成为一种旧时代的幻梦。

由东京奥运会运动员村改建而来的东京中央区晴海高级塔楼,是现今最为抢手的东京塔楼,一户难求。

尽管,住进一栋理想的一户建对今天的日本年轻人来说,变得多少有些遥远。但一户建住宅设计带来的居住个性化、多样化,是它时至今日依然具有吸引力的核心要素。日本国土交通省曾做过一份民意调查,问及“你认为今后理想的住宅形态是独栋住宅还是公寓?”从1995到2018年间,即便回答独栋住宅的比例从90.2%降至65%,依然占据主流。

标准化的一户建设计让城市街景在井然有序中变得更为丰富。© Masao Nishikawa、FORM/Kouichi Kimura Architects

可以自由地设计出自己想要的住宅,不仅对日本人来说充满吸引力。在浙江“出让微小宅地”消息披露后,对许多直呼“中国版一户建”的国人来说,最富吸引力的也是对住宅自行设计权的拥有。

如今,日本街道上不尽相同的独栋小楼,是城市里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但看起来美好、舒适、个性化的一户建背后蕴含着日本住宅营造产业难以想象的严苛设计标准体系。小到一颗螺丝钉,大到住宅的结构框架,都有着精准且标准的工业化要求。

岩仓住宅,ALTS DESIGN OFFICE,京都,2001© I.T.P Planning

在政府《住生活基本计划》等政策的规定下,通过发布“长期优良住宅”、“安心R住宅”等来规范自建住宅市场的良性发展。同时,整个行业对建造材料、结构、尺寸的标准化要求,也确保了自建住宅的安全性能以及对城市街区面貌的影响。日本设计师们在条条框框之下尽可能地实现住宅设计的多元化。

与此同时,工业标准化设计、生产流程,不仅催生出各种大大小小的建材公司和专门设计公司,还让人们的日常家居生活变得更为便捷轻松。无论是窗户尺寸还是厨浴建材,每一处细节的标准化要求虽显繁缛,但当人真正住进去就会发现,想要更换窗帘时,只要随便走进日本一家大型连锁家居品牌,诸如nitori、MUJI等就能像买衣服挑size一样轻松买到合适尺寸的窗帘、灯具、置物架等。

窗之家,Muji House,冈山县,2022© MUJI

当一户建营造产业日益成熟,许多日本地产建筑商、设计公司推出了更适合年轻人拎包入住的“建壳住宅”。与上个世纪不同的是,近几年新推出的“建壳住宅”更强调设计与品质。像是MUJI无印良品在2018年推出的“MUJI HOUSE”,在近些年已成为深受年轻群体欢迎的一户建品牌。MUJI HOUSE一举承包了从设计改造到入住后的维护、加固等整套设计服务,大大减少了年轻人入住一户建的后顾之忧。

除此之外,三井、住友、野村不动产等地产商也相继推出自己的住宅品牌,将日式审美浓缩到每一平方下的严苛尺寸中,不仅为城区街道带来繁而不乱的清新风景,也重新唤醒了年轻一代的一户建居住理想。

26平米住宅,UNEMORI ARCHITECTS,东京,2019©Kai Nakamura

有限的空间尺寸,严苛的规范化要求,如何突破一个又一个极限去呈现出设计的新可能,并试探一种生活的新观念,是无数建筑师从上世纪60年代起就孜孜不倦的研究课题。从居住的实用性,到住宅的精神性,日本建筑师们在小小的一户建中投射了诸多日本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

伞之家,筱原一男,1966©ArchDaily

早在上世纪60年,师承于清家清的筱原一男提出了“住宅即是艺术”的设计理念。一生专注于小住宅领域的他,不断从日本传统文化中提取抽象艺术符号,运用强烈抽象和象征的表现手法,设计出日式住宅的现代形态。1962年的代表作“伞之家”,便以日本传统手工艺品油纸伞为灵感,将“伞”抽象化地设计为住宅的木框架结构屋顶,传统文化的丰富信息犹如被抽丝剥茧般,极为简单且饱含功能性的一条条直线,一面面色块,一种带有典型日式审美经验的现代设计语言自此应运而生。

即便许多不太懂设计的人,在看到日本的城市建筑楼体时,常常会觉得“这很日式”,很难说不是得益于日本设计师对传统文化精准的提取能力,化繁为简、化虚为实,将难解的文化精神力转换为纯粹的造型符号。可以说,正是因为整个日本黄金时代的建筑师们对“一户建”住宅多种形态的大胆试探和发掘,才造就了日本传统艺术与现代设计的完美融合,最终孵化出风靡全球的生活美学风格。

Gae House,冢本由晴,东京,2002©TSUKAMOTO Lab.

如今,城市化高度发展之后,寸土寸金的城市生活已经让人们的居住出现了异化。日本的年轻人们面临着,一方面重回住宅面积短缺的尴尬境地,而另一方面大量废弃老旧的“秋屋”无人问津。许多年轻建筑师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居住困境,他们纷纷提出“以人为尺度”的设计理念,希望以“人性化”为基底,挖掘一些前人未曾关注和忽视的层面,身体力行地用设计去解决当代城市居住的核心难题。

在这一社会背景成长起来的建筑师冢本由晴从“建筑行为学”角度出发,希望将影响空间的人为、自然等多重要素纳入到设计的考量中,以建筑的体量去重新赋予城市空间生命和活力。麻雀虽小,但一定要五脏俱全,同时与住宅空间共存的自然环境也十分重要。2002年冢本由晴在东京市区设计的Gae House便是在79平米的有限空间中充分实现生活功能,并纳入自然环境。

UMEJIMA住宅,I.R.A. 2020 建筑师将房屋面向人行道敞开,使行人也能享受到丰富的绿植。©Nao Takahashi

直至今日,每一年依然有无数的一户建在日本狭窄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带着各自的美好形态让居住的幸福变为具象化的图景。每一栋建筑不仅是散落在城市中一盏亮着的灯,更浓缩了设计师们对人类居住问题的直率思考:如何以居住更好地贴近自然?如何用住宅唤醒城市生命?如何延长老建筑的可持续性?将老去的传统转换为当代生活的活力……这些不断催生、涌现出的居住新思考、新尝试,或许是一户建持续的生命力所在。

显然,在日本国情下孵化出的“一户建”无法照搬成为“中国版一户建”。构建严苛且规范的住宅设计工业体系、并与中国人的文化精神相结合的居住方式,或许是我们所应该关注并思考的。

FRAME住宅,FORM/Kouichi Kimura Architects用建筑的尺量把日常风景框出韵味之美©Norihito Yamau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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