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最高检文件发文 全球现象级事件打脸北京
走线大潮是中国政治失败的一个案例
题记:5月8日,X意见领袖李老师不是李老师引述一名通过走线来到美国的福州人视频称,使馆不给走线客补办护照。6月17日,李老师透漏最高人民检察院办公厅信息处文件《警惕“走线”群体背刺国家损害我国家形象》,称走线客“抹黑我国形象”。
郭天开评论文章:中国人正在快速外逃,已经成了现象级的全球移民事件。
美墨边境非法移民危机由来已久,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中,当川普提出要建设边境墙并以长城作类比时,长城故乡的中国人还将此看作笑谈。2019年10月英国货车惨案中,偷渡客躲藏在冷藏货车内却不行殒命,新闻最初报道时误将这39名越南偷渡客称作中国人,那时距离那场旷世大疫的爆发还有三四个月,当时中国网民还评论认为中国经济繁荣,没有国人会选择如此不体面的方式偷渡,这是当时中国普遍的向上的社会心理。现在看来,2019年是中国一个标志性的转折年。
但短短几年后的今天,已经有数万中国人从厄瓜多尔出发(该国之前对中国公民免签),以偷渡的方式穿过中美洲数国,通过和冷藏货车一样危险的种种交通方式,翻过或钻过“长城”,进入到美国。短短几年,中国人的社会心理已经大不如前,人们那种“赶英超美”的心理预期一下子陡转向下。据美国海关和边境保护局数据,2023年在美墨边境被拘留的中国公民超过3.7万人(日均超一百人),是2022年的10倍,2021年的50倍。
通过这种方式偷渡到美国,在中文世界中被称作“走线”。走线队伍中,人们操着各地的乡音,不乏有从上海、北京等国内“一线城市”来的;队伍中,有年近六旬的中年人,也有抱着婴儿的年轻夫妻;有拖家带口来的,也有只身前往的。他们翻过道路泥泞的雨林,坐小船穿过浪高数米的海湾,穿过黑帮林立的中美各国,被沿途的公职人员和地头蛇层层盘剥,堪称九死一生。今年3月29日,8名中国走线客遗体在墨西哥海岸被发现,此情此景,让人难免想起溺亡在地中海岸上那名叙利亚小男孩艾兰·库尔迪。叙利亚人民因为战乱逃离母国,中国人民却是为了逃离国内的颓势而走上一样危险的润途。厄瓜多尔外交部6月18日发布声明,由于来自中国的非法移民增加,厄瓜多尔暂停与中国达成的免签协议,走线客们的线路规划又要迎来大调整——写文的当下,中国人的走线之路又在发生变化。
资料图
这里我想对走线群体做类型化的尝试,使得这一群体的轮廓更清晰化。走线客们不是资本阶层,他们在国内基本是劳工阶层——打工人;他们也不是权力阶层——不是依附中共而生的“赵家人”,无权无势。简而言之,走线客就是中国社会的普通人。
这个群体异质性极大:在动机上,有的人出于“追寻自由”、“宗教迫害”、“言论表达迫害”的政治和社会目的,有的人出于“汇率差”的经济目的,有的人出于“子女教育”的家庭目的;在知识水平上,有的人有较高的知识水平(如下文提及的土木专业毕业生),有的人英文都不会说,只能从事较低产业链的工作。
资料图:中国最高人民检察院
今年6月8日美国之音美中对标栏目采访了在纽约六四游行中的走线客,便充分体现了这一群体的多样性:有被疫情搞垮生意的一家人,并对学校里的习思想洗脑大为不满,期待小孩在美自由成长;有家人受到计划生育迫害,随后受翻墙信息启蒙的年轻小伙;有明确表达自己因为反对习近平受迫害的行动者。这些个案中最让笔者不好评价的,是今年6月9日美国之音风向标栏目播出的访谈《润 没有回头路》,这位被访者先走线到墨西哥,再通过遥控在闹市展示了“打倒习近平 打倒共产党”的投影标语,并连累家人朋友。这位被访者说自己受彭载舟启发,但跟彭载舟有思想性的“六要六不要”并英勇被捕相比,这位被访者颇有些机会主义者的成分。不论走线客有着什么出身,怀揣什么动机,选择了什么样的行动,但他们的选择却是趋同且确定的,那就是——逃出中国,润到美国。
即便到达美国,走线客们也才刚刚迈出第一步,除了面对变幻不定的美国移民政策,也要面对适应全新社会的难题,也不乏有走线客因为不能适应新社会选择回到中国的,甚至沦为“电子宠物”(指在当地日子过得不好的新移民,被中国“粉红”网民看乐子)。最近更有消息说,自2022年佩洛西访台中断遣返合作以来,中美已经恢复非法移民遣返合作。走线客们即便到了美国,也不一定能待得住——走线客们太难了。今年4月美国之音刊登刘文的报道《走线润美中的不测、受骗和心灰意冷—在美国梦与现实之间》便刊登了三位走线后又返回中国的案例,并介绍了围绕走线形成的产业链,读来让人感慨。
近代以来,华人向外移民经历了几次大的浪潮,如今有数千万华人散居在世界各地。2020年以来的中国人的这波移民行动,被网民称作“润(run)”,这波移民潮也被称作“润潮”,研究移民方式的知识也被称作“润学”。中国人各显神通,有资金和才干的,通过投资、人才引进和留学润走;社会上的普通人,在这个交通便捷、信息通畅的时代,也能通过走线的方式润走。
本文不探讨前者,他们是中国社会的精英阶层,80年代来这批中国的富豪和知识精英就在不停地润,本文专注于探讨其中的走线客。润潮、润人包含走线客,但走线却是这波移民行动中最具独特性的一类。走线客是如此不同,之前的中国移民潮从没有类似的行为可供对照。也因此,和之前的中国移民潮相比,润潮具有显著的特点:社会阶层跨度大(穷人、有钱人都在润;赵家人、韭菜都在润)、移民途径更多元(坐飞机的,走线的;留学投资的,黑下来的)。而其中,走线族在润潮中是最新颖的,也是关注度最高的,成为一股异军突起的潮流。
对于“走线客”来说,在世界众多发达国家中,美国并非有什么独特的吸引力。走线客们选择美国,一来是因为美国对非法移民相对宽松的移民政策,二来是因为走线润美有成熟的路径可遵循。中国当下的润潮,美国不是唯一的目的地,但却是社会普通人能够选择的少有的几个选项。正如纽约时报的新闻分析《为何大批移民选择“走线”赴美自首:他们相信自己能留下》所言,走线客们获得庇护的过程漫长,被遣返的可能性很小,走线客选择美国,是因为他们相信自己能留下。走线,这种普通人够一够可以碰到的移民方式,成了人们的救命稻草。
此情此景,不免让我陷入沉思:中国社会稳定,已经几十年没有陷入严重的社会动荡;经济虽然疲软但远未到崩溃的程度;政治严苛但也有一定程度的自由;社会福利虽然不优越但也足够兜底;政府治理虽然不尽人意但也在逐年完善。况且,中共一直口口声声自我吹嘘说自己代表最广大的群众,说自己是“工农联盟”,说“人民的幸福”是他们的奋斗目标,把自己的“脱贫攻坚”说成近年自己的最大政绩。对于社会底层——走线客来说,似乎没有什么非润不可的理由,但走线客们还是义无反顾、不顾生死,踏上了走线之路。走线客们内心到底是如何感知这个国家和自己个人未来的?以至决定这般以命相搏逃出生天?我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他们下了巨大的决心也要逃离这片泥潭。如前文所述,走线客们选择出走的原因是多样的,无法做出一致性的归因,只能做个案分析——有些人是躲避迫害,有些人是想经济移民,也有多位被访者表达是为下一代的教育等等。但总之,走线客们是为了逃脱当下的中国,一个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领域千疮百孔的中国。
难怪,在媒体报道中,中国的走线客特征十分明显,他们更富裕,一些人有学士学位以上的教育程度,有些人在润出之前有体面的工作,因此在决定出走前大多已经准备了数万至十多万人民币的走线路费(60 Minutes专题片中访谈的一位女士,为了筹集路费便把房子卖了)。比如在CNA的纪录片Walk The Line第二集15分处中,在巴拿马边境靠近“死亡天堑”达连隘口的一处中转站,主持人采访了一位南美女士,她表示自己一家12人已经在此处滞留17天了,随身只有100美元,靠着在中转站免费帮工度日,以期许中转站能把他们免费送到下一站——但形成对比的是富裕的中国走线客,他们在此停留一夜后,马上购买60美元的大巴票继续下一程;在该纪录片第一集32分处,在走线客们和美国移民官员交涉过程中,一位年轻小伙自愿承担了翻译的角色,原来他是一位土木专业的大学毕业生;在今年2月60 Minutes关于走线的专题报道中,时值冬日,大批中国走线客穿着厚实衣服,当一位被访者说自己之前的职业是教师时,记者面露惊讶——记者想不出老师这样体面的工作为什么跑过来。这些来自中国的走线客,区别于一起同行的南美走线群体(国家治理水平低下,民众较贫穷),成为了一种新的移民群体类型,他们有金钱、有知识(有的人),为了能尽快到达美国,舍得出钱,舍得抛弃国内“似乎还过得去”的一切。
自从出现“走线”这种新的移民形式以来,我一直通过各种媒体观察这一群体。60分钟、美国之音、CNA、半岛电视台等媒体都发布了相关的电视片和播客节目,自媒体群体中,媒体人袁莉的不明白播客和意见领袖李老师等也都对这一议题进行了报道和讨论,但是这个媒体群体里,中国本地媒体基本失语。不论是来自中共宣传部门对这一议题的指令性禁令,还是中国媒体自发地对这议题的回避,中国人走线润美显而易见是中国政府的一个污点,人们用软性抵抗、长途走线的方式,扇了中共一记耳光。
在看到许多个案的具体故事后,我被走线客们的执著、勇敢、真情所触动。他们大多是中国的普通人,虽然在国内靠着勤勉工作攒钱或者借钱,攒够了走线的路费,但相比之下,他们在中国社会中仍然是弱势群体。他们拿不出几百万,通过投资、留学移民等合法途径移民,只能以命相搏换得一条走线之路。简而言之,和上层阶层相比,他们缺乏金钱资本和社会资本。在现代交通已经普及的当下,他们不得已化身跋山涉水的探险家,冒着生命危险走线润美。走线客们缘何弃“中国梦”不顾,而去追寻万里之外的“美国梦”?把答案一股脑丢给“中国每况愈下,中国要完蛋,中共要死亡前的发疯”这样的答案并不负责。
中国的这一波走线润潮,是多种因素耦合的结果。在经济全球化的角度上,发展中国家的劳工具有强烈得移民发达国家的动力。日本京都便利店里半数员工都是印度人,欧洲的许多传统民族国家也有世界各个种族的人来工作,学者项飚的《全球“猎身“》阐释了印度的IT劳工如何融入到全球的劳动市场中,台湾学者蓝佩嘉的《跨国灰姑娘》则阐释了在台的东南亚帮佣。中国的走线客当然也有这层经济全球化、比较优势的因素,但这层因素并不能说明中国走线客的独特性,也不能说明为何中国的走线客能成为世界媒体报道的现象级事件。
本文想强调的促成中国这波走线润潮的另一层因素呼之欲出,这层因素给了中国走线客独特性,正是这层独特性才带来了世界媒体的关注度,这一层因素就是中国在各个领域全方位的溃败,即经济上颓势,政治上的愈加极权,社会上的内卷和戾气。在走线客的个案中,我多次听到他们描述自己如何失业,自己的小铺子如何被政府盘剥;也多次听到自己如何被警察请去喝茶,自己如何被国家机器碾压。
乃至,中国的这波寒潮,不光带来了富豪们的“高级润”(今年又将有多少中国富豪跑到新加坡?),也让社会的普通人感觉到了寒意,用步伐去践行“你有你的阳关润,我有我的走线桥”。笔者进一步的结论是显见的,中国的这种发展模式根本不具备优势——权贵资本的垄断为中国社会带来了巨大的不公正,“中国模式”是伪命题——一党专政不能为中国带来持久的繁荣,中国崛起的虚假叙事正在逐渐崩塌。
80年代以来,中国经历了剧烈的社会变迁,人们曾经一度以为生活会越来越好,国家会越来越受尊重。疫情前,中国的发展趋势到了顶点。但现在,中国各个领域的疲态和窘境似乎人尽皆知。终于,那最后一颗稻草压在人们身上,有安土重迁传统的普通中国人,一次次被“逼上梁山”,80年代以来,他们走出乡村,走进城市,成了“二等公民”农民工;现在,他们更走出中国,走向国外,踏上了润和走线之路。
近年在中文网络中涌现出的新名词中,有不少被用来形容中国人的国民性,比如:温良老中(性格温良的中国人)、岁静人(觉得国家岁月静好的人)、日子人(安心过日子的人)。它们总结了中国人的群体性性格,温和、注重生活、政治冷漠,有着朴素的爱国情怀,只想过上好生活,这三个词可以称为中国版本的“小确幸”,是一个个普通中国人的具象化表达。中国的政治制度和社会结构,决定了大部分中国人都是温良老中。
但在中国国家和社会千疮百孔的当下,越来越多的温良老中被“铁拳”敲醒,走上了润、走线的逃脱之路,或者说佛系、躺平这样的软性抵抗之路。在现代国家里,个体的纾困不光是社区、社会的责任,更是国家的责任,但中国社会被国家主导,国家政权又自顾不限,根本无力又无能自我更新,国家和社会并不会如人们期盼的那样越来越好,走线客们只能把目光投向海外。中国的当下,不光应有“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文明新形态”、“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这样的宏大愿景,也应该努力让普通人在社会剧烈变迁的过程中过上踏实稳定的日子。但显然,中共仍然沉醉在自己的梦想里,民众的苦楚在他们缥缈的叙事里不值一提,韭菜和屁民不过是一代代草芥。一将功成万骨枯,兴亡百姓苦,中共的“新中国”仍然没有脱离专制帝制时代的丑恶嘴脸,习近平的“新时代”仍然是中共专制统治的再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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