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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印边境争端:为何两国因"不毛之地"纷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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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与中国之间长约3300公里的边界线穿越世界上一些最荒凉的地带。西部边界延伸在印度的拉达克地区,海拔在4000至6000多米之间,在没有积雪的月份,那里的地貌看上去与月球表面差不多。土地是沙质的,遍布着岩石和砾石,寸草不生,看不到有任何动物生活在这里的迹象。冬天的气温能降到零下40度。荒凉和贫瘠的景观,让踏上那片土地的人感到绝望。“我去过那些地方,”一名印度前外交官对我说,他现在在德里的一个国际佛教组织工作。“你去那里时常常会想的问题是,到底有谁竟然想要这片土地?”

但不管多么荒凉,民族国家都不会这么看待领土。这就是为什么印中两国都沿着没有标识、许多地段存在争议的边界线,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部署军队的原因。没有任何围栏或铁丝网划分领土的情况下,两国的士兵沿着所谓的实际控制线巡逻时,都不得不应对相当大的模糊性。曾任印度陆军军事行动总监、现已退休的维诺德·巴蒂亚将这里的印中边界描述为一条看法线。

“它实际上是四条线,”我去年访问德里时,他这样对我说。“一条是印度对实际控制线的看法。另一条是中国对实际控制线的看法。第三条是印度对中国对实际控制线看法的看法——因为我们有基于他们巡逻线的看法。第四条自然而然是中国对印度对实际控制线看法的看法。”

明确性的缺乏意味着,边界沿线的几个地带实际上是无人区,印中军队都在那里巡逻。双方的士兵都经常把空烟盒和空啤酒罐作为领土主张的标志留在那里。同时,根据两国1996年达成的禁止在边界使用枪支弹药的协议,双方的士兵在巡逻时都有法律义务保持克制。

双方的部队相遇时,他们按照一个两国商定的协议行事,以避免冲突。“我们打出一条横幅,上面用英文和中文写着:‘你们在我们的领土上。请离开’,”巴蒂亚对我说。“他们打出自己的横幅,上面用印地语和英文写着:‘你们在我们的领土。你们离开’。”

历史上,这些对峙通常会得到和平解决。但近年来,对峙有时会升级为小规模冲突。例如,2022年12月初的一个夜晚,几百名中国士兵试图从四个点突破央泽高地山脊边界线的石墙,这段石墙位于印度最东部的阿鲁纳恰尔邦边界的东段,中国声称该地段是西藏的一部分。据印度媒体报道(印度军方没有对事件提供公开说明),中国军队配备了狼牙棒(布满钉子的棍子)、“猴子拳头”(将绳子的一部分打成结当做武器)以及电击枪。印度士兵使用了自己的简易武器,最终迫使中国军队撤离。

尽管没有人员死亡,但这次交火很激烈,是自2020年6月在加勒万山谷发生冲突以来最严重的冲突,那次冲突导致20名印度士兵和至少四名中国士兵死亡。

像加勒万和央泽这样的事件反映了两国之间敌意加剧的时代,自1962年战争以来的几十年里,两国关系虽然紧张,但总体上保持着和平。今天,印度和中国在实际控制线沿线各驻扎了大约6万名士兵。

贾亚德瓦·拉纳德在印度主要的对外情报机构研究与分析局工作多年,现供职于印度国家安全顾问委员会。在他看来,在可预见的未来,沿边界的小规模冲突可能会经常发生。“这场冲突不会很快消失,”他告诉我。在很大程度上,这不仅仅是为了获得领土,也与更广泛的地缘政治竞争有关。“更大的问题是他们不希望印度崛起,”拉纳德说,他指的是中国。“因为他们认为自己是印太地区唯一的强国。”

这两个国家也在越来越多地争夺全球影响力。两个国家都有一位强大的民族主义领导人: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和刚刚赢得第三个任期的印度总理纳伦德拉·莫迪,尽管后者的政党在选举中受挫,导致他需要依赖议会中的盟友。习近平在2017年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代表大会上的讲话中宣称,中国“迎来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伟大飞跃”,可以为解决人类面临的问题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印度近年的经济增长让莫迪变得更有底气。去年,印度人口超过中国,其经济规模虽然仍远小于中国,但预计未来几年将增长更快。和习近平一样,莫迪也谈到了印度的雄心壮志,即重拾其古老的荣耀,恢复其作为“Vishwaguru”的地位,这个梵文词的意思是“世界的老师”。哪怕就在十年前,还见不到印度有如此的自信。

伦敦国王学院国际关系学教授哈什·潘特认为,与前几届政府相比,莫迪政府“在阐述印度的国家安全优先事项,以及表明新德里将为这些利益挺身而出方面要强势得多”。2019年,印度对其所称的巴基斯坦巴拉科特恐怖分子训练营进行了空袭,表明了印度的这一立场。潘特告诉我:“巴拉科特事件是一个信号,表明印度愿意利用军事手段取得某些成果,并试探能做到什么程度。”去年,印度驳斥了欧盟对其继续进口俄罗斯石油的批评,印度的行为被认为是在帮助俄罗斯进行对乌克兰的战争。

在去年的一次外交危机中,新德里的强硬态度再次显现,当时加拿大宣布怀疑其境内一名锡克分离主义领导人遇害事件与印度情报部门有关。印度政府否认了这一指控,并要求查看相关证据。印度政府还指责加拿大庇护锡克教恐怖分子。去年10月,印度政府表示将取消62名加拿大驻印度外交官中的41人的外交豁免权,加拿大不得不将这41人从印度撤回。作为进一步的报复,加拿大人的印度签证被暂停了一个多月。

今年5月,在加拿大警方逮捕并指控三名居住在埃德蒙顿的印度公民涉嫌去年的谋杀案后,印度外长暗示这起谋杀案与帮派暴力有关,并指责加拿大当局纵容“来自印度,特别是来自旁遮普邦的有组织犯罪在加拿大活动”。

从印度官员谈论这些问题的方式中,我们不难察觉到某种程度的战斗姿态。去年秋天我去了德里,看到加拿大的指控在印度首都引发了一种蔑视的情绪。潘卡杰·瑟伦曾在2018年至2021年期间任印度副国家安全顾问,现任安全问题研究机构NatStrat负责人,他将印度今天在国际舞台上的自信与20世纪80年代不自信的外交政策进行了对比。“那时我们根本就是沾苏联的光,”他告诉我。但作为世界第五大经济体,印度没有理由再畏手畏脚了。他说,“今天,我们的政府认为,我们忍辱负重的时间太久了。”

1962年的印中战争是由一系列边境冲突引发的,这些冲突与最近几年的情况并没有太大不同。不过,早年的争端不仅仅是出于领土上的分歧。也因为中国对印度收留达赖喇嘛耿耿于怀,1959年,达赖逃离西藏,在印度达兰萨拉建立了流亡政府。当时,这两个国家在现代化方面都还很年轻,都没有突出的军事能力。但中国的人民解放军更为强大,印度军队惨败,迫使印度增加军费开支。战争开始一个月后,大约在印度请求美国提供空中支援进行干预的同时,中国宣布单方面停火,实际上结束了冲突。印度不得不接受阿克赛钦这片面积3.9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仍由中国控制的事实,印度声称那里属于自己的领土。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双方一直处于不稳定的休战状态,除了1986年至1987年在边界东段一个山谷里发生了冲突,那里与丘陵葱郁的阿鲁纳恰尔邦接壤。印度官员说,2013年,也就是习近平成为中国国家主席之后,现状开始发生变化。同年4月,在新上任的中国总理李克强计划访问德里的几周前,中国军队进入了阿克赛钦的德普桑平原,并在印度军事基地以南32公里处建立了一个营地。印藏边境警察见状在大约300米开外的地方搭起了自己的帐篷。对峙持续了大约三周,最终通过谈判得到解决,双方都撤走了自己的营地。

不到一年半后,也就是2014年习近平对印度进行国事访问的前几天,中国军队进入了拉达克东部的久马尔。去年夏天在德里喝咖啡时,拉纳德对我说:“这一次对我们的领土侵入得更深、范围更宽。”据报道,莫迪在艾哈迈达巴德的晚宴上向习近平提出了此事,几周后,中国军队撤出了该地区。

当时一些印度官员认为,德普桑和久马尔是孤立事件,完全归咎于当地的解放军指挥官,但拉纳德确信,北京肯定参与其中了。在那段时间,他以对中国资料的分析为基础,定期为一家智库撰写关于中国的报告。他了解到一些令人不安的事情:解放军在西藏进行了比以往更多的演习(并在演习中使用了更多的武器)。“然后他们开始在那里进行伞兵演习,他们有某种飞机进入那里,这也是不寻常的,”拉纳德告诉我。加强军事准备预示着一种进攻姿态。“我说:‘看,有什么事情正在酝酿。我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但我感到情况不妙。’”

下一场引人注目的对峙发生在洞朗,是拉达克以东约1300公里的一处高地,靠近不丹、中国和印度交界处。中国声称洞朗是其领土,而印度和不丹坚称该地区属于不丹。不丹一直依靠印度来捍卫边境,所以当中国于2017年6月开始在洞朗修建公路时,印度军队进入该地区阻止修建,双方组成人墙对峙。

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大学中国研究教授斯里坎特·孔达帕利向我讲述了他从一名印度准将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他说印度军队试图在冲突中获得心理优势。“他们组织了大约40到50名身材特别高大的印度士兵,全部身高超过1.98米,与身材矮小的中国士兵对抗,”孔达帕利说。他认为,当双方军队对峙时,这种恐吓战术对印度有帮助。期间偶有冲突发生。对峙持续了73天。印度成功阻止了那条公路的修建,那条路本来可将西里古里走廊置于中国军队的打击范围,也就是连接印度东北部各邦与其他地区的一处战略要地。

然后是2020年6月的一个晚上,在加勒万河谷发生的冲突。该河谷位于阿克赛钦西南的加勒万河沿岸。自4月以来,中国军队在河谷搭起帐篷,那里的紧张局势一直在酝酿之中。印度军方认为,这是解放军对实际控制线的又一次入侵。据印度官员称,中国同意从这些地区撤军,包括加勒万河谷。

据报道,6月中旬的暴力事件始于比库马拉·桑托什·巴布上校,他指挥一支负责监督中国从加勒万撤军的印度陆军部队,他与当时本应已经离开的中国士兵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尽管印度军方没有公布细节,但我从印度的安全和情报信源那里了解了事件的大致经过,其中包括贾亚德瓦·拉纳德,他对这一事件的认知来自对媒体报道的仔细阅读。他告诉我,巴布在两名男子的陪同下走向中国营地时遭到了袭击。“其中一人回来了,告诉他所在单位的其他人,”拉纳德说,“于是其他人冲了过去,双方展开了一场对决。”

中国士兵显然装备了布有尖刺、缠着铁丝网的金属棍棒。战斗一直持续到深夜,双方都有数十人参战。如果士兵们使用枪支,可能不会那么血腥。包括巴布在内,总共有20名印度士兵丧生。中国官方媒体随后报道中国有四人丧生,尽管印度官员声称实际数字要高得多。

加勒万的残酷战斗对拉纳德来说并非完全出乎意料。在他看来,这不是一场失控的骚乱,而是中国人策划的攻击——他一直在警告他的同事们要小心这种事。正如他对我说的,“如果这不是有预谋的,中国人怎么会有带尖刺和铁丝网的铁棍呢?”拉纳德说,他在2023年3月曾看到解放军部队发出的类似武器的采购招标电话号码,这表明敌对意图仍在继续。“所以很明显,他们正在做准备。”

2017年,习近平去信给毗邻阿鲁纳恰尔邦的西藏南部隆子县一个放牧牦牛的家庭的两姐妹,感谢她们为保卫边境所做的努力。据中国国家媒体报道,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这两名藏族女性和她们的父亲一直是她们所在的玉麦乡的仅有居民;此后,玉麦乡的人口增加到200多人。这封信在中国广为传播,习近平在信中表示,希望这一家人能激励其他牧民像“格桑花”一样扎根当地,成为中国领土的守护者。

自就任国家主席以来,习近平多次谈到,要毫不妥协地保护国家的“核心利益”——这个词被理解为包括中国的领土和主权主张。在习近平治下,在中国坚称几乎完全属于其领土的南海,中国将珊瑚礁和从海床挖出的沙堆改建成人工岛,现在这些人工岛已经高度军事化,配备了导弹和机场。习近平还强调,中国致力于实现其夙愿,与1949年从中国大陆分裂出去的台湾“统一”。还有一个类似的优先事项,就是通过镇压长达数十年的西藏独立运动,来巩固中国对西藏的控制。孔达帕利告诉我,中国在与印度接壤的边境地区采取咄咄逼人的姿态,也是出于对有争议地区宣示主权的总体目标。

去年我在德里会见的一位印度高级情报官员解释说,中国在实际控制线附近的敌意有两个战略目标:削弱印度在自己后院的影响力,束缚印度的军事力量,以削弱印度更广泛的地缘政治影响力。“我们是本地区的老大哥:孟加拉国、尼泊尔、斯里兰卡——当他们遇到问题时都会指望印度,”他说。“中国想打击我们,说,‘印度连自己的风险都处理不好,怎能向你们提供一张安全网呢?’”他认为中国针对印度的网络攻击也是同样的动机:希望削弱印度的地位。他说,中国的敌意旨在削弱印度对战略联盟的参与,而这些联盟正是为了对抗中国的威胁而存在的。

一个类似例子是由印度、美国、澳大利亚和日本组成的四方安全对话,它们的共同目标是防止中国主导印太地区。根据这位情报官员的说法,中国人“不希望印度成为美国在该地区的长臂,也不希望印度成为四方会谈等组织的活跃成员,这就又回到了边界问题上。他们想把我们困在陆地边界上,因为地缘政治的未来在海洋上。他们不希望我们如鱼得水”。

这位官员告诉我,中国的经济实力帮助其扩大了在该地区的影响力,这是印度无法匹敌的。作为习近平于2013年启动的“一带一路”倡议的一部分,中国在印度的每一个邻国都投资了基础设施项目。“我们称它们为战略项目,因为他们进行这些投资时,并不考虑商业上的回报,”他说。中国从这些投资中获得的是“巨大的影响力”。他还说,印度不仅在资源方面无法与之竞争,而且也不可能像他所声称的中国人那样行事。“他们真的是拿着一袋袋现金来,”他说。“我们必须得到议会的批准,这个批准,那个批准。”

在西藏边境,这种做法采取了更实际的形式,中国在西藏沿过境建造了620多个新的“小康村”。为支持这些村庄的建设,中国在道路、电站、学校和医疗卫生设施上投入了数十亿元人民币。每个定居点由大约100户人家组成,配备了暖气和互联网连接等现代化设施。孔达帕利说,搬进村的有藏人也有汉人——其中许多是退伍军人,这有效地改变了该地区的人口结构,并增强了北京镇压藏人反抗的能力。

“这些定居点实际上就是情报前哨站,”孔达帕利说。与紧挨着实际控制线的小康村不同,印度一侧的定居点位于印度领土内30至50公里处。孔达帕利表示,这给了小康村的定居者一个侵占印度领土的机会。

印度当局认为,这些边境村庄的建立是用来支撑一种逐步蚕食战略,也就是安全战略家们所说的“萨拉米香肠切片”,多年来,中国一直在南海实施这一战略,现在试图在实际控制线复制这种做法。在德里与我交谈的印度高级情报官员向我解释了中国军队是如何在边境行动的。“很简单,但也很明确,”在德里一家酒店的露台上吃早餐时,他告诉我说。“首先是他们的牦牛进入边境常见的牧场。牦牛在附近逗留几周后,牧民就会过来。然后,他们开始为牧民修筑小路。再然后,因为那里有牧民和牦牛,解放军就会过来,说‘这些是我们的国民——我们只是过来看看他们’。”

这名官员接着说:“一旦部队开始过来巡逻,他们就会搭起帐篷,说,‘我们的部队需要休息。’接下来他们会说,‘小路不好走,让我们开始修路吧。’然后,他们会阻止我们的巡逻队进入那个区域。一旦道路修好,帐篷就会变成水泥建筑。这样,通过大约八到九个步骤,他们就创造了新的‘地面上的事实’,并说,‘这是我们的。’”实际上,不费一枪一弹就赢得了一场战争。

这似乎就是解放军一直以来的目标,不仅是在加勒万河谷,在中国军队于2020年春天进入的拉达克东部边界的几个地区也是如此。在加勒万冲突之后,双方都从该地点撤离,但中国士兵继续占领其他地区,包括班公湖沿岸地区,该湖的最西端距加勒万河谷南部约80公里。

印度开始反击。2020年8月29日傍晚,一支秘密的印度游击部队与印度陆军士兵一起开始登上拉达克东部的一个山坡。这些群山是冈底斯山脉的一部分,冈底斯山脉是一连串崎岖的山峰,其中最高峰达到6700米,从班公湖南岸附近开始,向东南方向延伸约800公里。由于地形崎岖,1962年战争过后,印度和中国都没有占领该山脉沿线的高地。但现在,近六十年过去了,印度陆军指挥官希望控制其中的几个山顶。

负责此次行动的最高指挥官Y·K·乔希中将后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这次名为“雪豹”的行动是为了应对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入侵而策划的。8月29日晚,印度军队占领了一座战略高地。次日清晨,印度坦克开上了山脉东南方数公里处的山坡,使印度军队得以拿下热赞拉山口,这是一个战略要地,可以俯瞰山脉另一侧驻扎在莫尔多的中国驻军。等到中国军队将装备和部队运上他们一侧的山坡时,印度军队已经占据了优势。

乔希在接受印度资深军事记者尼廷·戈卡莱的视频采访时说,这次行动“计划周密,考虑周到,执行得当,取得了出其不意的效果”。戈卡莱经营着一个名为Stratnews Global的外交事务网站(印度军方尚未正式发布有关此次行动的任何信息,但我从戈卡莱那获得了一份摘要描述)。印度方面有一人阵亡:53岁的游击特种边防部队士兵尼玛丹增,该部队成立于60年前,旨在开展针对中国的秘密行动。丹增和特种边防部队的其他成员一样,都是藏族人,他死于1962年战争遗留的地雷。

乔希向Stratnews网站解释说,印度攻占冈底斯山脉那处高地的目的是迫使中国从当月早些时候解放军占领的地区撤出。该战略为印度与中国的谈判提供了筹码,并最终取得了成功:2021年2月,中国人民解放军拆除建筑,将士兵从这些地方撤出,以换取印度军队撤出山顶。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中国已经放弃。事实上,自2021年以来,解放军在班公湖以北更广泛地区的军事存在显著增加。根据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对2022年10月4日拍摄的卫星图像的分析,中国在班公湖以北建造了一个新的解放军师部,距离实际控制线只有约5.6公里。据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报道,它的辅助建筑“两侧有很多壕沟和护岸,用于储存和保护设备”。

去年8月底,中国自然资源部发布了一份新地图,将阿克赛钦和阿鲁纳恰尔邦列为中国领土。中国以前也发布过这样的地图。但新地图发布的时间距离印度在德里主办G20峰会不到两周,这表明它是一次精心策划的攻击,目的是在印度希望展示其日益增长的影响力之际对其进行破坏。一名政府发言人表示,中国的此类行动只会“使边界问题的解决复杂化”。

印度认为中国试图采取类似的策略,在中国称“藏南”的阿鲁纳恰尔邦的问题上向印度施压。今年4月,中国民政部宣布将对该地区的30个地方进行重新命名,这是自2017年以来的第四次。去年3月,中国选择不派代表参加印度在阿鲁纳恰尔邦首府伊塔纳格尔主办的G20会议,以此作为提醒,中国认为印度在那里的统治是非法的。“当有印度官员代表团前往中国时,中国驻德里大使馆不会向属于阿鲁纳恰尔邦的代表签发盖章签证,”这位现供职于非营利性佛教组织的前外交官说。使馆官员会将一张未盖章的纸订在护照上,作为对其入境的核准。“他们说这个人是受欢迎的,因为他的所在地是中国的一部分,”这位前外交官告诉我,这样做的结果是,印度政府无法派遣该代表,因为这样做就等于认可了中国的立场。

中国对阿鲁纳恰尔邦,尤其是它的达旺地区感兴趣的一个原因是,那里拥有包括达旺寺在内的佛教圣地。该寺始建于17世纪末,是世界第二大佛教寺院,仅次于西藏拉萨的哲蚌寺。1959年,达赖喇嘛逃离西藏,经过艰苦的山路跋涉进入阿鲁纳恰尔邦,达旺寺是他在印度的第一个避难所。兰德公司的德里克·格罗斯曼解释说,中国之所以想得到达旺,是因为它相信控制目前西藏以外最重要的藏传佛教中心,将有助于巩固它对西藏人口的控制。“他们有些担心,由于印度继续为达赖喇嘛提供安全庇护,达赖喇嘛在某个时候可能会回到达旺,并以此为杠杆,激励西藏人民继续试图从中国独立,”格罗斯曼说。

印度政府对居住在边境附近的印度人也有自己的担忧:它担心印度人可能会转而效忠中国。阿鲁纳恰尔邦和印度东北部的大部分地区一样,不如印度其他地区发达;许多偏远地区的农村社区生活相对封闭。住在达旺的退休政府雇员叶西·平措告诉我,即使20年前,在他长大的村子里,许多人也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是印度人。“他们不知道有一个国家叫印度,也不知道有一个国家叫中国,”他说。多年来,印度当局的努力接触帮助改变了这一点,他说:“现在,他们明白印度是他们的国家。”

部分边境居民对印度的认同感刚刚形成,这是中国修建的小康村庄引起印度政府担忧的另一个原因。“他们的想法是,当他们宣传自己村庄的发展时,我们这边的人会看到,说,‘哦,我们太穷了,’”与我共进早餐的那位印度情报官员告诉我。“藏人会发现,相比之下,阿鲁纳恰尔邦是多么贫穷。”

中国边境村庄更好的手机信号让实际控制线另一侧的人们羡慕不已,那里一些地区的居民能够接收到来自中国手机信号塔的信号。平措告诉我,在边境附近,手机可以自动切换到中国网络。在我们谈话的当天早些时候,他参观了靠近实际控制线的一个地区。“到那里之后,我注意到我的手机显示的是下午三点半,”他说。有那么一会儿,平措不明白时间怎么会过得这么快。然后他意识到手机显示的是中国时间,比印度时间早2小时30分钟。

来自阿鲁纳恰尔邦的佛教僧侣阿旺扎西告诉我,中国试图讨好以佛教徒为主的印度边境人口,是其“汉化”佛教努力的一部分——淡化其西藏特征,使其更中国化。他说,他听说中国政府向印度牦牛牧民提供住房和经济补贴,吸引他们在一些新建的村庄定居。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忠于印度,是达赖喇嘛尊者的追随者,”他告诉我。但他补充说,在现任达赖喇嘛去世后,这种情况可能会改变。“只要有人给钱,他们就会动摇。”

去年4月,印度政府宣布了一项“活力村”计划,以回应中国的“小康村”。印度政府表示,计划在未来10年投资6亿美元,用于开发从拉达克到阿鲁纳恰尔邦的实际控制线沿线已经有人定居的约3000个村庄。通过修建道路、水坝、学校和医院,以及改善这一地区的电信服务,让边境社区的人们有理由留在原地,并忠于印度。

长期研究西藏和中印关系的学者、现希夫纳达尔大学喜马拉雅研究卓越中心杰出研究员克劳德·阿尔皮说,过去几年的小规模冲突也带来了一些不幸中的好处。这迫使双方就拉达克某些地区的边界问题达成正式协议。“事实上,这是第一次为这一地区绘制实控线地图,”阿尔皮告诉我。

然而,包括登姆乔克和德普桑在内的其他地方仍存在边界争端。印度政府发言人称,尽管莫迪和习近平在去年8月的南非峰会上同意加快边界问题的“脱离接触和降级”,但目前尚不清楚这些问题是否会很快得到解决。尽管他的政党在最近的选举中失去了多数席位,但莫迪在与中国边界争端等民族主义问题上的决策权不太可能在他的第三个任期内减弱,这反过来意味着印度在实际控制线问题上的强硬态度可能会继续下去。“今天,在加勒万事件之后,毫无疑问,中国可以进入印度领土几百米以外的地方,”阿尔皮说。“印度这一次做出了非常强烈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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