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邦：深挖保险业破产清算第一案

“安邦”，这个曾经威震保险业乃至金融业的名字，时隔多年后跃出历史云烟，再次映入公众视野。

8月2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下称“金监总局”）发布公告称，原则同意安邦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安邦保险集团”）和安邦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下称“安邦财险”）进入破产程序。

当日，上海金融法院裁定受理安邦保险集团破产清算案，并发布了民事裁定书和指定管理人决定书，披露了安邦保险集团清算组成员名单。

安邦破产案成为自6月29日易安财险获批进入破产重整程序以来，保险业的第二桩破产案例，同时也是首桩破产清算案。

与易安财险的破产重整方式不同，安邦集团和安邦财险属于破产清算，这意味着其已资不抵债，其破产后，企业法人主体将随着破产归于消灭。安邦，从此将“查无此号”。

解散变破产

金监总局的公告显示，其批准安邦保险集团和安邦财险的签发时间是6月12日。

七天后（6月19日），安邦集团以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为由，向上海金融法院递交了破产清算申请。

上海金融法院的文书显示，安邦集团清算组成员共计11人，其中，组长为金监总局的刘炜，副组长为上海局副局长王鑫泽。除了来自金监总局的7人和上海局的2人，另两位分别来自金杜律所和中审众环会计师事务所。

安邦集团和安邦财险的这个终极命运，其实早已写下“预言”。2020年2月22日，原银保监会发布关于对安邦依法终止接管的公告时便曾披露，接管终结后，安邦集团和安邦财险将依法予以清算注销。

近七个月后（2020年9月14日），安邦集团又发布了一份公告称，其股东大会决议解散公司，并成立清算组（筹）。下一步，将按照法律法规向原银保监会申请解散，在取得相关行政许可后及时组织清算。

《保险法》规定，保险公司有《企业破产法》第二条规定情形的，经监管部门同意，保险公司或者其债权人可以依法向人民法院申请重整、和解或者破产清算，也可以由监管部门作为申请保险公司重整、和解或者破产清算的主体。

而《企业破产法》第二条则规定， 企业法人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或者明显缺乏清偿能力的，依照本法规定清理债务。

其实对比一下四年前的公告，关于安邦的终极归宿还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四年前宣告将其解散，而如今则是破产清算。

按法律规定，法人解散与法人破产是法人终止的两种主要情形。解散是企业因经营期满，或者因经营方面的其他原因致使企业不宜或者不能继续经营时，自愿或被迫宣告解散。破产清算则是债务人丧失清偿能力，经法院审理与监督，被强制清算其全部财产，对全体债权人公平清偿。

《民法典》规定，破产清算一般是在全面掌握债务人财产和负债情况的基础上，对既有法律关系的彻底清理。依法完成破产清算并注销后终止，对未依破产程序受偿的债权，一般不能请求继续履行，特殊情形除外。

据了解，四年前安邦集团和安邦财险尚未考虑走破产这条路，是希望以解散的方式来处置。但是后来在安邦处置过程中发现，其实际情况已严重资不抵债，不得不选择走上破产清算这条终极之路。

上海金融法院8月2日发布的民事裁定书显示，根据中审众环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专项报告》，可以初步证明安邦集团不能清偿到期债务，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具备破产原因。

债务黑洞几何

那么，安邦保险集团的债务黑洞，到底有多大呢？

由于安邦保险集团被接管后再未披露财报，其财务数据外界难知全貌。

原银保监会在结束对安邦的接管时，曾披露了一组数据：接管两年来，接管组处置安邦资产2万多亿元，兑付了中短存续期理财型产品保单1.5万亿元。

2024年3月财新在《处置问题险企》一文中透露，安邦2018年的净资产为-800亿元，保险保障基金合计注资约608亿元后，回填了约四分之三。若纳入民生银行彼时-500亿元的浮亏，安邦以-1300亿元的净资产计算，保险保障基金回填的占比可达二分之一。

2018年保险保障基金向安邦集团注资608亿元，其中203亿元作为新主体大家保险集团的注册资本，其余405亿元则注入安邦集团用于化险。

如今，在上海金融法院发布的民事裁定书中，对于安邦最新数据进行了披露。

该民事裁定书显示，根据中审众环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安邦集团等7家公司于2024年3月31日资产负债情况专项报告》，截至2024年3月31日，安邦集团的资产总额为605098.97万元，负债总额为5719060.87 万元，净资产为-5113961.90万元，且存在多笔到期债务无法清偿。

净资产为-511亿元的实况，比此前财新了解到的安邦2018年的情况，已好转了一些。但走到破产清算这一步，则意味着以安邦集团的家底，其剩余债务已无法清偿。

在安邦集团宣布解散的当天，国新办的例行吹风会上，安邦系作为金控乱象的典型之一被监管部门点名。彼时监管部门相关负责人表示，一些非金融企业向金融业盲目扩张，组织架构复杂、隐匿股权架构，交叉持股、循环注资、虚假注资，还有少数股东干预金融机构的经营，利用关联交易隐蔽输送利益、套取金融机构资金等等。

安邦集团宣布解散的前一天，则正值《关于实施金融控股公司准入管理的决定》和《金融控股公司监督管理试行办法》正式发布。

吴氏花费数年构建的这个巨大的资本泡沫——安邦的倾覆，成为那个狂飙时代宣告终结的符号。

而对安邦集团的风险化置，亦成为防范化解金融风险三年攻坚战在保险业打响的第一枪。

在安邦被接管期间，其资产处置和重组同步推进。彼时，银保监会表示，正在全力配合司法机关开展资产追缴，最大程度减少了吴氏违法犯罪行为给公司造成的损失。

2019年7月11日，从安邦集团拆分新设的大家保险集团正式成立，次月28日，发起设立大家财险，安邦人寿和安邦资产则分别“改姓”大家。“毒资产”则留在了安邦集团和安邦财险。

安邦旗下的一些资产亦已陆续抛售，比如成都农商行、和谐健康险、世纪证券、邦邦置业等。

有业内人士指出，安邦集团的资产处置的最大难题在于，吴氏通过构建的叠床架屋的股权结构，把相当一部分资产放在其家人名下或由关联人代持，并未纳入安邦系的名下，这为追缴资产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此外，安邦当年密集收购的海外资产，在当下的国际经济形势下，处置起来亦有不小的难度。

2019年11月5日，受原银保监会安邦收购工作组委托，法院以68.69亿元底价，挂牌拍卖处置吴氏旗下的旅行者汽车集团有限公司所持的13.5亿股（股比6.33%）浙商银行（601916.SH，2016.HK）股权。

直到2023年5月14日，这笔股权才被由中国太平保险集团旗下的太平人寿接盘，成为追缴安邦系资产的一大成果。

另一厢，当年作为“白衣骑士”驰援的中国保险保障基金，亦在寻求退出，为大家保险集团寻找新股东。2021年7月16日，中国保险保障基金所持大家保险集团股权，以335.69亿元的底价，在北京金融资产交易所公开转让。但是两度延期后，该股权转让终止至今。

在大家保险集团股权转让未果之后，分拆出售或许成为现实之选。6月28日，大家人寿和大家资产在北京产权交易所挂牌转让其所持大家养老险共计100%的股权。此外有消息称，大家财险的股权也有可能挂牌转让。

从2017年吴氏被带走，安邦系开始坍塌，到如今安邦集团走到破产清算这一步，已过去了七年。吴氏的刑期也已过半。

从作为故事的原点的安邦集团的前身——安邦财险成立，到如今已过去了整整20年。

20年间，行业风壮浪涌，吴氏负尽狂名。到头来，不过是南柯大一梦！

【安邦破产案历程】

2020年2月22日，原银保监会发布关于对安邦依法终止接管的公告时便曾披露，接管终结后，安邦集团和安邦财险将依法予以清算注销。

2020年9月14日，安邦集团公开信披栏的“重大事项”公告称。安邦集团当日召开股东大会，会议决议解散公司，并成立清算组（筹）。下一步，将按照法律法规向中国银保监会申请解散，在取得相关行政许可后及时组织清算。

2024年5月20日，安邦股东大会同意依法开展破产清算。

2024年6月12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发布公告称，原则同意安邦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和安邦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进入破产程序。

2024年6月19日，安邦集团和安邦财险以不能清偿到期债务且资产不足以清偿全部债务为由，向上海金融法院申请破产清算。

2024年6月20日，上海金融法院受理安邦破产清算申请。

2024年8月2日，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披露批准安邦集团和安邦财险进入破产程序的公告。

2024年6月20日，上海金融法院裁定受理安邦破产清算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