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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画众生疾苦的徐峥,这次扑街了…

由徐峥自编自导自演、以“外卖骑手”这一职业群体为主角的新片《逆行人生》,在上周末开放小规模点映后,今日正式公映。

这部旨在刻画普通劳动者艰辛的现实题材作品,却从第一支预告放出起,就引来大范围网络吐槽。而点映和首映当日的真实评价,也明显两级分化。

一直陷在负面舆论泥潭里的《逆行人生》,在上映前票房表现就已经不被看好,第三方预测从最早的10亿+量级大幅调低。

而上映后,影片收获的实际票房更不理想。首日成绩预计不到4000万,周六(次日)预售票房也被《白蛇:浮生》和《负负得正》两部七夕爱情片强力压制。模型预测的最终票房更是不到5亿,甚至连第三方媒体调低后的预期都达不到,很有可能将是徐峥的一次商业失利。

“人血馒头”的质疑不断,虽显武断但也有深层逻辑

《逆行人生》的最大争议点,在于网友们认为这是一部“富人演穷人赚穷人钱”的“人血馒头电影”:生活优渥的知名演艺界人士,“屈尊”进行对劳动人民的cosplay,为电影博得议题关注度。广大工薪阶层的艰辛苦难被“窃占”成为资本赚钱的工具,而他们同时还是为电影贡献票房的主力。“208”们消费穷人的嘴脸,可谓两头吃干抹净。

这种论调太有杀伤力了。无论它是扒开了主创们真实的鸡贼用心,抑或只是缺乏根据的有罪推定,都很容易激起广大群众对电影的反感。

当然相对的,网上也出现为《逆行人生》辩护的观点:一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在没看过电影的情况下就“盲狙”其价值观,未免太过武断;二来,商业电影本就是只有富人才有能力拍,知名的演艺人士的确生活优渥,但他们演穷人是演,演富人也是演。如能拍好、演好普通劳动者的辛酸苦辣,也能起到反映现实、抚慰人心、助力改善现实问题的积极作用。

不过话是这么说,《逆行人生》无论怎么做,其路人风评都很难摆脱争议的阴影了。问题的根子在于,用商业片规格拍此类较为敏感的题材,本就是难趟的“地雷阵”。

这和外卖骑手的职业属性是强相关的。就是徐峥本人,过往也演过不少次生活不易的普通打工人,但那些作品,却未引发过《逆行人生》这么多的阶级争议。原因是他之前电影中的普通人主角,并不强调其具有鲜明辨识度的职业属性。

外卖骑手则不同。作为兴起时间不算太长、但从业人数众多、覆盖面广的体力劳动,由于其工作性质,“社会能见度”极高,外卖骑手所面临的困境也更容易受到媒体和舆论关注。

同时由于骑手从业门槛低,又往往成为人们找不到工作或失业后的保底选择,具有“就业蓄水池”属性,从而更容易令人联想到当下不太景气的就业环境。

这时候生活光鲜富足的明星们来扮演外卖员,很难让人相信他们能对普通劳动者的累、苦、就业难有切身体会,很容易踩中真实打工人的神经。

一早就被激怒、劝退的网友,对影片的负面看法已经根深蒂固,很难被扭转。但就片论片,《逆行人生》到底是不是一部优秀的现实题材电影?这个标准的评定,大概应该同时包含两方维度。

一是对于影片所聚焦的外卖行业和身处其中的真实骑手个体,有没有做到真实刻画、反映他们的生存状况和精神世界?有没有对不合理的制度、结构做出思考,而非只是是浮于表面地摆惨、消费底层苦难;二是对于这个故事另一端的主角——在社会大环境下跌落的城市中产精英,能否客观描摹出巨变之下,他们真实的心理压力、精神和经济困境,如何找到“逆行”的力量?而非只是靠“主角光环”的大团圆鸡汤。

对骑手群像的塑造有现实主义质地

看完电影之后我们可以说,对这些问题的答案是:有,但也没有。

先说“有”的这方面,也就是《逆行人生》凝结了现实主义文艺精神、写实且动人的方面。

故事设定,是大厂程序员高志垒(徐峥 饰)中年被裁,身为家庭支柱的他上有老下有小,为按时还上房贷保住房子,被迫成为一名外卖骑手。在自己适应新岗位、体会到种种劳动之苦的同时,也和同站点的骑手们结下了深厚友谊,并了解了他们每个人的酸甜苦辣。

影片的主线,是从大男主的视角和身体出发,展现他从技术中产“阶级滑落”到外卖员后的工作状态、心理变化,以及最终找到人生新方向的柳暗花明。但在主线之中,又穿插、潜入了高志垒同事们的浮生百态,塑造了为生活勤恳努力的骑手群像。

现实题材电影最忌讳闭门造车,将被描写对象的工作和生活细节拍得悬浮、失真。而《逆行人生》虽也运用了一些戏剧化手法,但片中展现骑手工作细节的丰满程度,尤其是骑手们遇到的种种工作困难,都说明,电影至少是做了足够的调研。

高志垒起意去做骑手的契机,是因为长时间投简历找工作无果,走投无路时偶然在街边遇见青年骑手杨大山(邬家楷 饰)的直播,得知他一个月能赚12700元,而同站的最强骑手大黑(冯兵 饰),甚至能跑到17000元。

但在高入职之后,却发现骑手的钱真的难挣:同事间、站点间、平台间一切以绩效为准的冷酷竞争,日常工作时长超14小时;路况和门牌变幻莫测;为了更快的取餐和送餐速度,需和外卖商家、商场小区保安、甚至宿管阿姨搞好关系;无论如何要避免差评,否则惩罚相当严厉……

而包括高志垒在内的骑手们,也面临着除了单纯“累”之外的更多压力甚至危险:客户无理取闹甚至羞辱自己时,为了不得差评,只能放下尊严忍气吞声;无论路况如何混乱都必须按时送到,为此不惜违反交通规则,将自己置于风险之中;还没有五险一金,必须自购交通险;平台强制要求定期刷脸的“微笑计划”,逼迫着骑手在车祸被撞后,也要挤出虚假的笑容通过验证,更是荒诞至极,将平台资本主义的压榨、异化本性扒了个干净……

还是用那个经典标题就能概括: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

在让观众看见骑手“难”和“苦”的方面,《逆行人生》的答卷是合格的。

同时,骑手也只是百业之一,《逆行人生》的人物塑造,其实也是中国广大中下层城市劳动者的一幅群像速写。

这里有为迎娶女友攒钱的杨大山,有为朋友治腿一天跑16个小时的大黑,有为女儿治病异地漂泊、平时极尽俭省的老抠(王骁 饰),有一家三口都在做骑手,但仍笑脸呵呵的老张(张占义 饰),有年轻的单亲妈妈仇晓敏(刘美含 饰)……

站点内南腔北调的骑手们,大多出身底层,没接受过良好教育,但他们勤勤恳恳奋斗的样貌、苦难压不垮的生命力、追求更美好明天的信念、对朋友善良朴素的江湖义气(尽管片中也有不那么和谐的同业嫉妒)、对家人的伟大责任感,也正是中国广大城市务工人员的典型品质,是时代精神的一部分。

从这些值得肯定的方面看,《逆行人生》的创作,不能说没有“现实主义”的质地和品格。

病根是俯视的角度,底层中产两头不落好

但是,《逆行人生》对骑手困境的揭露、对城市劳动者形象的塑造虽有可圈可点之处,在男主高志垒这一“主视角”的设定上,却犯了“居高临下”的大忌。这无疑是在看过电影的所有批评意见当中,被提到最硬的硬伤。不仅暴露了影片在立场和价值观方面的先天不足,更是大大削弱了影片对底层劳动者关切的真诚性。

问题具体出在哪里?

在片中,高志垒是同济大学毕业的高学历、高技能人士,互联网大厂的中层管理人员,在四十多岁的年纪被“优化”,这样的命运设定,无疑切中了“程序员35岁下岗”的社会热点。

而“送外卖”无疑是另一热点。影片为了将这两个“流量短语”嫁接到一起,让技术中产转行外卖骑手的选择得到合理解释,在剧作层面给高志垒叠了太多的debuff,强行使他的命运断崖式下坠,这种过分“凑巧”的戏剧化的设计,太刻意、失真了。

要知道,高志垒在被裁时曾称自己在职十一年,公司要赔七十多万遣散费,推算他的税前年薪至少在五六十万级别,就算失业,也不至于立刻如此拮据——但他偏偏摊上了一年前P2P(一种互联网金融产品)爆雷、积蓄清零的霉运。

而且失业的同时,高志垒又正好碰上父亲重病和女儿入学国际学校两件大事,父亲在院要用ICU和医保报销不了的天价进口药,急需用钱。为此,高志垒放弃了和公司进行劳动仲裁,接受了公司只给三十万遣散费的剥削性报价。

而当父亲出院后,对高志垒而言真正最紧迫的,还是每月一万五的房贷缺口继续填补,因而,才出现了高志垒为了一个月2500的“单王”奖金舍命送餐的凄惨局面。

这时观众不禁要疑惑了:依常理判断,高志垒在影片后程明显已成为业绩靠前的骑手,努努力能够到月入15000的门槛,从而保住房子、避免300万的买房成本沉没。即使他的月薪还不到15000,开销上的亏空也不至于太多。

但影片高潮处高志垒渴望得到的单王奖金,却成为解全家燃眉之急的唯一稻草,这对于一部标榜“现实主义”的电影而言,实在太过失真——难道真的穷尽了其他选择了吗?例如全家人真就找不到能借一些钱(少至几千,多也不过三五万)填补短期房贷缺口的亲友,最终只能眼睁睁接受被迫搬离、且损失三百多万房价差的悲惨结局?

影片把原本可能有多种解法的困难,收缩成一种机械的单线可能性,即只有高志垒拼尽一切拿到单王奖才能破局。不仅如此,还将种种霉运“恰巧”同时叠加在这位中年男主身上。比如,送餐过程中不止一次遭遇车祸受伤;新手期碰到的全是“人性尽恶”的难搞客户;撞上三轮车,对方说自己拉的全是文物要他赔5000多,这位曾经的高知不验证、不讲价,毫不犹豫就把自己一家人的“生存钱”转给对方……只想问,失业的同时也会“失智”吗?

这种极端简化的戏剧性设定,暴露的是剧作上“为惨而惨”的懒惰思维。

以上种种,使得高志垒阶层“断崖式滑落”的过程,显得并不十分可信。因此,影片虽然浓墨重彩地渲染了男主角进入骑手行当后的灰头土脸,刻画了他“从孔乙己到骆驼祥子”的心态变化,但在大多数观众心中,徐峥的角色底色还是遭遇中年危机的中产小市民,和其他角色扮演的骑手,并非属于同一个世界

事实上,从片中多次或明或暗地强调基于优越感和羞耻感的职业鄙视链,从“虎落平阳”的高志垒视角看骑手群像,那种“变形计”“微服私访”“落凡尘”的高位感并未被完全消除,而还是非常顽固。

结尾高志垒因自己开发的便捷骑手小程序,能力又被公司总部看中,或将重回白领阶层的“逆袭”设定,也讽刺地暗示这半年多的骑手生涯不过是插曲式的“下放锻炼”——甚至糖尿病也由于体力劳动被轻易治好,可真有一种“夏令营改造”的感觉。

也正因如此,《逆行人生》的视角就不可能是真正沉到底层的“平视”。又由于徐峥的银幕形象本就有狡黠、市侩的一面,普通劳动人民很容易机警地察觉到“他不是自己人”。说到底,这是一部很难让劳动者感到创作者与自己情感亲近的电影。

总之,在《逆行人生》细微但并不难被感知到的阶级错位中,在某些过度煽情的桥段设计之中,徐峥和《逆行人生》暴露了其驾驭现实题材的重大弱点:有对普通人生活的敏锐观察和朴素同情,但又洗不掉中产阶层的精明和酸气;熟习精准匠气的剧作技巧,但又避免不了滥用类型化手法,且不说片中车祸就有好几次,最后硬造出来的“单王争霸赛”高潮,更是极端浮夸……

写底层的现实主义创作,最需要完全“贴地”的姿态和心灵的坦诚。徐峥在这两方面还是差了一些,做到了“到群众中去”,但终究很难让人相信他是群众的一员。

进一步说,即使他在创作中确实抱有真诚的善意,但这种居高临下的观察视角,也很容易生产出景观式的“苦难”。现实生活中的底层劳动者,未必特别需要这种精英体验生活后产生的怜悯和同情。

对于他们而言,能以骑手身份自食其力在大城市获得远高于老家的薪水,生活也未必都像《逆行人生》里描绘的那样,尽是悲苦的滋味。把他们如此用力地往“惨”里拍,反倒可能会激发“我们不需要你可怜”的反感,讨不着他们的好。

而另一方面,对于中产观众们而言,影片展现了他们很难接受的一种危机图景:跌入逆境后,多年努力奋斗做“人上人”的梦就这么碎了,最终生活品质全方位降级,还得窝起尾巴“和自己妥协”……看了电影,也只能让他们感到闹心。

这就属于是底层和中产两头不落好了。这样的电影不受市场欢迎,或许才是合理的市场结果。

有缺陷且遗憾,但也不必一棒子打死

最后再说说影片被诟病的另一层“批判性不足”:只有对骑手“苦”“难”的展现,缺乏对社会结构、平台制度的深刻反思。网传影片经历了不小的修改,最终还是将歌颂普通人的努力、呼吁社会的尊重而非批判责任方作为落脚点,但在对骑手困境的展现中,已经暗含了对平台刻意引导内卷的批判,没能直白展开,大环境如此,其实也不好太过苛求。

将电影的“功”和“过”摆在一起看,徐峥的创作性格并非“高大完美”或“市侩投机”两级,而是一个“有些心机但也懂得悲悯、懂得悲悯但也有些心机”的影坛“小市民”。

而《逆行人生》恰好翻车,则是徐峥和电影的这种矛盾性,在当下不乏怨气的网络环境中引发了众怒。这样的评价和结果,既不公平也很公平:徐峥没有那么大奸大恶,但观众有权愤怒。

这样这样电影扑街、观众也不爽的局面,只能说是令人遗憾——不过至少,外卖骑手辛苦工作的过程能借着电影被更多点餐者看见,或许能让生活中少一些戾气、多几分平和善意。能起到这个作用,就不能说《逆行人生》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文/阿拉纽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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