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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梅回家第一周(2):贺梅害怕回中国

多维社记者吕贤修报导/心理医生说,贺梅现在的心里压力,应该是害怕回中国。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她曾画了一个楼梯,还有人在上面走。医生问她画什么?她说:自己被带上飞机回中国。

编者按:

1999年,多维曾是第一家披露贺梅案的华文媒体。8年来,多位记者、编译,至少已为此案发表数十万字的专稿。多维的读者,几乎可说是一路伴随着贺梅成长,也共同挂念着贺家的喜怒哀乐。

2007年7月24日,贺梅终于回家了。3天后,做为全世界第一家走进贺家的媒体,多维近距离纪录下这珍贵的点点滴滴。即日起,多维独家连载这份1万4千字的近距离观察报告。

“我们爱她,就像爱她的弟弟,妹妹一样,是自然的。”扛着Avita,贺绍强说。(多维记者吕贤修摄)

家里掉的第一颗牙

由于前晚看电视至深夜,贺梅明显已有睡意。见她想睡觉,老太太于是告辞。贺梅起身,给了老太太一个拥抱。“好甜蜜!”看在眼里,父亲说。老太太离开后,贺梅盖着被子,似乎在假寐。贺绍强用中文告诉多维记者,贺梅的记性很好,像这样的对话,她都听见了,也记住了。按照专家建议,现在他没事时,都尽量待在贺梅旁边。她想吃东西,马上帮她拿;她要看影碟,马上去租。让她有这种感觉:家人在她身边,她是安全的,随时可以得到帮助。贺绍强解释,他回避所有采访、拍照,也是担心影响这种得来不易的信任与安全感。接受他的建议,多维记者告诉孩子们,自己是爸妈的好朋友,而只要是在贺梅的视线范围内,都没拿出相机。

电话响了,罗秦接了电话。她告诉贺绍强“是卡琳医生打来的(Catherine Collins,法院指派给贺梅的心理医生)。”贺梅从被子里探出头,两眼发亮。见她迫不及待,母亲将电话交给她。

“你问她什么时候到。可不可以尽快来?”父亲说。“你什么时候到?”贺梅轻声问。“还在开车?还要多久?为什么不坐飞机?我希望你来……”她撒娇地说。“OK…OK…”她低声不知说什么悄悄话。

贺绍强告诉记者,贺梅不吃中国菜,所以母亲只有做墨西哥卷饼给她吃。有时她也吃一些炒土豆丝,但土豆丝根本不算中国菜。她闹脾气时,一定要法院指派的心理顾问或监护人,这两个贺梅最要好的朋友来陪她说话,才肯吃东西。因此,这两个人几乎每周总要轮流来几次。

父亲接过电话,说了今天状况“昨天晚上贺梅牙痛,今天早上到现在,贺梅还是不肯吃东西。医生说贺梅有一颗牙正要长出来,所以牙齿松了。”抱着枕头坐在一旁,虽然没有眼神交会,贺梅竖起耳朵偷听。“Yes…Yes…”眼见父亲将挂上电话,贺梅有点急了,赶忙说“我还有话跟她说!”父亲将电话给了贺梅。“你会来吗?”天真的眼神,语气中仍是撒娇。“我的牙齿掉了,我昨晚把它放在枕头底下,但现在找不到了。”她有点焦急。“真的吗?真的吗?”知道牙齿终于掉了,贺绍强很兴奋。

挂上电话,父亲问“你把牙齿放在哪里?”“昨天放在枕头下,可是现在找不到了。”她翻翻枕头。母亲叫贺梅起身,开始在枕头、被子间到处翻找。“找到了!” 母亲大叫。“真的吗?我看、我看!”夫妻俩小心翼翼地捧着一颗牙齿,这是贺梅在家里掉的第一颗牙齿,两人似乎特别珍惜。一旁的贺梅,虽然满脸不在乎,但忍不住不时转头偷看。

看她开心,全家最高兴

也许是因为家里来了客人,贺梅的弟弟及妹妹显得格外兴奋。客厅一角,Andy挥拳抬腿,练起了功夫。房间里,Avita在床垫上不停地跳跃,这也是她最喜欢运动。见父亲坐下,妹妹一股脑爬上父亲肩头,不停地大笑。扛起女儿,贺绍强说,这两个孩子都很开朗。弟弟现在一年级,在中文学校学珠算、功夫。他的数学很好,跟中国小孩比都是第一名。至于妹妹,4岁,刚要上学前班,今年开始学芭蕾,还曾经上台表演。

谈起孩子的才艺,罗秦忍不住抱怨。贝克家没让贺梅学任何才艺,她只喜欢看电视、打游戏机。贺梅回家时的行李,里面最值钱的,应该是装满了小背包的游戏卡,至少值几百块。而贺梅,不论走到哪里,手中总拿着她的宝贝,任天堂游戏机。

罗秦回忆,过去她在美国人家当保母时,许多认养中国人小孩的家庭,都会全家一起学中文,会说“你好,谢谢”,至少还愿意接触中国文化。但贺梅连筷子都不会拿,更别说学中文、认识中国文化了。

在客厅的茶几上,爸妈为贺梅租了10多张她的最爱,日本卡通Pokemon的光碟。虽然都以英文与贺梅沟通,但两人还是买了许多影碟,包含介绍中国四大发明、三千年文化,以及中国旅游节目等。但也许这些不适合小孩,所以她不爱看。只有先从水浒传、西游记的动画开始。但这些动画,与贺梅喜欢的美国青少年节目相比,似乎又太幼稚。

母亲认为,贺梅现在不会说中文,所以对中国还有些反感。她让弟弟、妹妹尽量跟姊姊说英文。她说,小孩子之间还是会有互动。弟弟和她都爱打游戏机,所以两人有时会一起玩;至于妹妹,则是一起玩积木。然而,贺梅与父母互动极少。两人唤她安娜,但贺梅连Jack,Casey(两人英文名)都不愿叫,更别说爸妈了。罗秦常用她有限的英文问贺梅“安娜,你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我爱你,我是你的妈妈。”但贺梅总回答“没有。”

前一天晚上,看她不想睡觉,罗秦陪她下了2盘跳棋,直到1点多。她说,贺梅喜欢玩一些纸上游戏。她还是个孩子,赢了就开心。看她开心,应该就是全家最高兴的时候了。然而,她一闹起情绪,就是谁都不理。贺梅不喜欢别人翻她的玩具,见妹妹拿了一本贺梅的折纸故事书在翻阅,母亲连忙警告“小心,别弄坏了!”父亲把妹妹带到贺梅面前,要她先跟姊姊借。妹妹不断哭闹,不肯开口。“那我现在要处罚你啰!”父亲说。母亲把妹妹抱开。父亲对贺梅说“安娜,对不起。昨天 Avita弄坏了你的书,我已经处罚她了。”此时,弟弟很有正义感地跑过来,面对父亲说“我可以借这本书吗?”父亲回答“不要问我,去问安娜。”Andy 有点别扭,他说“我已经问了,她说可以。”然后帮妹妹抱著书跑开。

在厨房里,罗秦告诉多维记者,Andy虽然比贺梅小2岁,但比姊姊高半个头。他体重70磅,而贺梅只有40磅。打开冰箱,她说,家里大人吃的鸡蛋,9毛9 一盒。小孩吃的,都是有机鸡蛋,3块钱一盒,连果汁都喝有机的。但贝克家总让贺梅喝可乐,这种饮料,在这从没进过家门。但她要喝,只好买。她问贺梅喝哪种牛奶,结果都是便宜的牛奶。问她吃过维他命吗,也说没有。

听到罗秦提起贝克两字,虽然是中文,但贺绍强仍很机警地制止。他说,贺梅听得懂,担心她会难过。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这段适应期内,两人尽量不对贺梅提起贝克家,也不让双方有联络。

母亲接着说“他们(贝克)家都没带孩子检查牙齿,贺梅不爱刷牙,又喜欢喝可乐,最近才发现许多牙齿都烂了。由于长时间看电视、打游戏机,她也已经有近视了。此外,她养成习惯,不吃水果。每次上厕所都要10多分钟才出来。好几次她忍不住去敲门,回应的声音听起来都很痛苦。”最近,她正准备要带她去做一次全面体检。

“这些习惯都是次要的,因为生活环境改变很大,现在我也不敢要求她。”打开衣橱,她说“我都帮孩子买纯棉的衣服,烫地整整齐齐。我们家不是有钱人,但小孩出门,总希望他们能穿得体面。但贝克家买的衣服,你看,多数是混合的材料,而且很多都太小,不合身了。可是,贺梅不肯穿我给她买的新衣,坚持要穿这些贝克家的旧衣服。”

目前,罗秦是全职家庭主妇。贺绍强在教堂的工作,周一至周五是全天,周日还有半天。虽然家中经济并不阔绰,但罗秦总相信:明天会更好。为了孩子的教育,一家人准备搬至较好的学区,也让孩子都能有自己的房间。

暑假结束,贺梅将升上3年级。在孟斐斯当地,已有两群不同善心人士,愿意赞助贺梅就读私立学校。罗秦表示,虽然有两所学校都想收她。但最后,因为校长亲自来拜访,并承诺放学后提供一对一的课业辅导,还有专门的心理谘询老师,家人决定让贺梅就读离家开车约25分钟的一所私立学校。家人认为,这所学校,也许不是最好的,但承诺给她最好的照顾。目前因为已是暑假,今年的奖学金名额,已经分配完毕。明年开始,学校将直接提供奖学金。

即将开学,是否担心贺梅在过渡期的这些行为,会影响课业?罗秦认为,刚回家,不能给她太大压力。她的这些行为,其实夫妻两人都有心理准备。“做为母亲,她不肯叫我,我还是很难过。但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已经受了这么多折磨……贺梅是我的孩子,我要给她全部的爱,希望她能感受到。”她哽咽地说。

害怕搭飞机

在贺绍强的抽屉里,摆满了多年来他搜集的媒体报导,及法律文件。在其中,他觉得最珍贵的,是两页07年7月23日当地青少年法院法官所签署的命令。“贺梅完整、永久的监护权,归贺绍强夫妇所有。这项命令,自签字日起生效。”回首这8年,他认为从最高法院在今年1月做出判决后,一直到7月贺梅真正回家,是最漫长的一段日子。

“贝克家律师受疯狂引导(Attorney for Bakers guided by craziness)”,他拿出一份当地的报纸Commercial Appeals,上面有一段这样的标题。贺绍强说,他没想到贝克家的律师,后来还会三度上诉田纳西州最高法院,以及联邦最高法院,甚至状控多名法官。

然而,最让他挂念与不解的,还是近2个月所收到的100多封电子邮件。这其中,绝大多数是华人。他发现,自从判决揭晓后,美国华人有许多不同的声音。虽然有人支持,但多数华人觉得失望,也有人认为这对华人是一种耻辱,还组织了一批心理、法律专家,想协助贝克家推翻判决。

贺绍强表示,在他看来,绝大多数的华人是反对这项判决的。在这100多封电子邮件中,支持贺家团圆的华人,只有不到10封。他认为,这与美国舆论及民众的态度,截然相反。许多华人,认为贺梅留在贝克家,才符合她的最佳利益;有人说贝克家是有爱心、高尚的基督徒;还有人说,贺绍强是个中国人,把白人的法院打败了,会引发白人歧视中国人,影响许多中国人今后在美国找工作、申请绿卡。有人这样比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我相信,贺梅在我们家最好。我们爱她,就像爱她的弟弟、妹妹一样,是自然的。”

贺梅害怕别人问她是不是中国人,贺绍强认为,这不是健康的心态。自己另外两个孩子,都上中文学校。常有人问儿子:你是中国人?会说中文?儿子都会很爽快地回答:是。他希望,贺梅将来也能这样,以身为中国人自豪。

在过去,贝克家曾表示:贺家想要贺梅,是为了留在美国。但当时贺绍强说:要回孩子,全家马上回中国。对此,他表示“我说要走,许多网友骂我不顾孩子利益;我不走,又骂我恋栈。”实际上,现在这已不是他的决定,而是由移民法官来判断。目前,移民法官与观察贺梅的两位专家有联系,最后将由专家向法官建议,从孩子的利益考量,何时是适当的时机。

贺绍强原本计画在开学前,带全家到纽约、华盛顿玩。但现在这种情况,让他很为难,也不敢带贺梅坐飞机。因为医生说,她现在的心里压力,应该是害怕回中国。在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她曾画了一个楼梯,还有人在上面走。医生问她画什么?她说:自己被带上飞机回中国。

两位法院指派的专家建议,对于贺梅,中国是个全然陌生的环境,而且贺梅与家人尚未建立强有力的感情,此时不宜做出重大的变化。对此,贺绍强愿意接受。他认为,当务之急,应是贺梅的心理调整。她情绪好好了,就愿意吃东西、出门玩,然后再考虑回国问题。现在只能让她先熟悉小范围,突然把她丢到一个陌生的大环境,可能会毁了她。

对于自己现在的心情,他想引用长期支持他的格雷牧师的一句话。今年7月22日,格雷牧师颁发教会年度父亲奖给贺绍强。在演说中,格雷牧师曾说“历史并未让贺家成为受害者,而是胜利者。(History has made the Hes not the victims, but victorious.)”(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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