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涉华AI公司如何打入亚当斯领导的纽约市政府

据政客新闻网报导称，从民主党人亚当斯（Eric Adams）当选纽约市市长的那一刻起，一家因其在中国的业务而受到关注，并报告了巨额财务损失的人工智能公司就将目光瞄准了这位政治新星。这家名为Remark控股（Remark Holdings）的公司在一位如今身陷多项调查的市长高级顾问的帮助下，成功进入了亚当斯领导的纽约市政府。

这位顾问皮尔森（Timothy Pearson）坚持要求纽约市消防局官员在今年早些时候至少四次会见总部位于拉斯维加斯的Remark控股。其目的之一是用人工智能技术取代消防员。当时，皮尔森与Remark控股的一位咨询师有私人关系，他们的社交媒体账户显示。

据一位参与此事的人士称，纽约市消防局官员对Remark控股的基于摄像头的火灾探测软件并不满意，因此拒绝签订合同。鉴于亚当斯市长最近被起诉以及联邦特工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的腐败调查中扣押了皮尔森的手机，该消息人士和其他接受政客新闻网采访的人士均被允许匿名，以便自由讨论这一敏感问题。

尽管遭到了纽约市消防局官员的拒绝，Remark控股的技术还是在纽约市的一个市立收容所进行了测试，这些收容所是为过去两年半来大批涌入的移民而建的。两位知情人士描述了这项试点计划，并得到了亚当斯发言人加西亚（Liz Garcia）的证实。该知情人士说，在这一设施中，Remark控股的人工智能软件应该观察来自城市安全摄像头的画面，并向官员发出火灾警报。

皮尔森是纽约市年薪最高的雇员之一，年薪为257374美元，他负责监督移民收容所的合同，并参加了Remark控股在纽约市消防局总部举行的介绍会。Remark控股试图在亚当斯领导的纽约市政府中站稳脚跟的尝试从未被报道过。政客新闻网的报道基于12次访谈和对数百页记录的分析，这些记录包括上市公司Remark控股的收益电话记录、向政府官员的介绍、参与这些推销的人员之间的信息、咨询合同、游说报告和四位纽约市市政助理的日程安排，这些记录都是通过《信息自由法》获得的。

综合来看，这些材料揭示了皮尔森是如何介入公共安全机构的内部运作，以及那些希望与之签订合同的公司。政客新闻网审查的材料还显示，亚当斯政府对人工智能和其他现代技术持开放态度，尽管公设辩护人和民权组织“法律援助协会”（Legal Aid Society）等公民自由组织发出了警告。

“法律援助协会”的格雷科（Jerome Greco）说：“我对数据的安全性以及数据被滥用的能力感到担忧。我们越是依赖技术，越是跟踪每个人所做的一切，收集的数据越多，滥用的风险就越高，滥用的程度也就越严重”。

格雷科是“法律援助协会”数字取证部门的主管律师，该部门负责处理客户案件的电子证据，并对起诉书中使用的不断变化的监控数据提出意见。他指出，亚当斯政府需要对公司进行全面审查，并适当披露新技术的工作原理，而纽约市政府在这方面过去一直做得不够。

一位国家安全分析师和一位著名的民选官员也对Remark控股在中国的业务表示担忧，因为Remark控股的在华业务包括城市和学校的监控项目，以及与中国政府国内间谍基础设施的潜在联系——该公司强烈否认了这些指控。此外，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公开文件显示，Remark控股至少从一家未具名的中国企业获得了部分技术，而此时拜登政府正在加强对中国技术的监管。

Remark控股的首席执行官陶凯星（Kai Shing Tao、音译）对任何有关其公司与中国政府合作或对纽约市构成安全风险的说法提出了质疑。他告诉政客新闻网称，Remark控股的人工智能软件，尤其是检测火灾的软件旨在拯救生命，帮助官员更好地调配资源。陶凯星在接受采访时说，“有很多人都在努力做好事，我认为我们就是其中之一。我们认为，从效率的角度来看，我们可以提供很多价值”。

纽约市长发言人加西亚拒绝就市政府与Remark控股的合作、市政府在公共安全领域使用新技术的兴趣以及皮尔森与Remark控股上述咨询师的私人关系发表声明或回答问题。加西亚说，亚当斯市长曾多次告诉工作人员，应遵守城市道德法律。皮尔森没有回应置评请求。

政客新闻网对Remark控股与亚当斯政府关系的调查始于亚当斯上周被起诉前数月，以及联邦特工突袭市长官邸格雷西公馆及其多名高级助手住所前。作为调查的一部分，联邦特工还在9月初扣押了皮尔森的电子设备。

没有证据表明联邦特工正在调查Remark控股及其为获得纽约市政府业务所做的努力，因为据报道他们正在调查亚当斯政府庞大的采购范围，包括与“少数族裔和妇女拥有的商业企业”签订的合同，以及皮尔森和其他高级顾问在这些合同中所扮演的角色。

皮尔森卷入的调查似乎与上周对亚当斯的刑事指控无关，后者指控亚当斯接受了土耳其官员和商业利益集团的非法捐款和豪华旅行津贴，以换取加快曼哈顿中城土耳其领事馆大楼的开业。亚当斯对这些指控表示不认罪。

一只脚进了门

在亚当斯就任纽约市长前，Remark控股就对他产生了兴趣。2020年新冠疫情爆发时，Remark控股受雇在亚当斯经常光顾的Zero Bond俱乐部安装了一套基于摄像头的温度检测系统。来年，Remark控股的一名代表在这家高档夜总会见证了亚当斯的胜选演讲。Remark控股在社交媒体平台X上发布了亚当斯向人群致辞的视频，并附文称“#纽约市长给了我们希望”。此后不久，该公司开始争取与亚当斯政府合作。

2022年初，亚当斯上任后，Remark控股聘请了纽约著名的游说公司“登月战略”（Moonshot Strategies）来帮助其首席执行官陶凯星拓展尚未开发的纽约市场。在六个月的时间里，根据游说记录和公开日程表，“登月战略”确保了与多名亚当斯高级助手的会面，其中包括：负责公共安全的副市长班克斯（Phil Banks）及其幕僚、时任市长幕僚长卡隆（Frank Carone）以及市长创新和新兴市场办公室的执行主任。据两位熟悉此事的人士称，陶凯星6月14日在市政厅办公室与卡隆面对面交谈数周后，两人在韩国的一家餐厅再次会面，当时卡隆正在韩国出差处理市政公务。

据知情人士透露，在其中的一次会谈中，当时地铁犯罪是纽约市民最关心的问题，Remark控股提出了在公交系统安装摄像头的建议。该建议的适用范围很窄。但Remark控股声称该公司能做得更多。

Remark控股曾宣称其人工智能软件可以利用面部识别和监控录像追踪个人。据称，它可以识别游荡、打架或非法闯入的人，并能准确定位摔倒的人——该公司将所有这些都归结为潜在的公共安全问题。根据Remark控股网站上发布的招股章程，该公司的技术还能计算人群数量，并通过扫描车牌追踪车辆。

六个月后，“登月战略”与Remark控股的合同被终止，这家人工智能公司聘用了高德曼(Jason Goldman) ——纽约市议会前幕僚长，高德曼与卡隆的政府公关公司橡树解决方法（Oaktree Solutions）合作。Remark控股聘用高德曼游说自称是技术极客的市长亚当斯和其他政府官员。

根据班克斯和卡隆的日程安排，2022年7月，Remark控股参加了与副市长班克斯、市长幕僚长卡隆和市长亚当斯的在线会议，会议的目的是展示如何将人工智能软件叠加到纽约市现有的安全基础设施上。去年2月，Remark控股与高德曼分道扬镳。根据公开的日程表，到那时，该公司已经与亚当斯市政府官员举行了四次会议，但还没有签订合同。

在雇佣人脉广泛的游说公司却收效甚微一年后，Remark控股开始取得一些成功。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2023年5月5日，该公司是参加由纽约市政府技术与创新办公室在市长官邸格雷西公馆举办的“政府智能自动化峰会”的众多机构之一。

公共记录显示，同月，这家人工智能公司与Ikkin & Company公司签订了一份价值12万美元的合同。这家获得“少数族裔和妇女拥有的商业企业”认证的咨询公司宣传自己在政府、技术、公共安全、体育和娱乐等领域开展工作，其负责人是温斯顿（LaTrisha Winston），她的化名是尼基（Nikki）。

根据对尼基和皮尔森公开的社交媒体账户的查询，以及两位认识他们并被允许匿名谈论二人之间关系的人的说法，尼基和皮尔森存在私人关系。今年2月，尼基在Instagram上发帖了一张情人节便条，并给皮尔森打上了标签。据政客新闻网查看的一份活动邀请函，他们二人最近在本月被拍到一起旅行，并曾是亚当斯2019年竞选筹款活动的主持人之一。尼基的三个个人和职业社交媒体账户最近都已停用。在回应置评请求时，她将记者的提问转给了刑事辩护律师莱维特（Richard Levitt）。

本周三，莱维特说尼基最近聘请了他，但拒绝就尼基在Remark控股的工作或她与皮尔森的关系发表评论。尼基和皮尔森都Remark控股的支持者。皮尔森的日程表显示，他于去年10月12日参加了该公司的在线会议。

今年春天，皮尔森开始敦促纽约市消防局官员与Remark控股会面，评估其人工智能技术是否对该部门有用。3月12日，在皮尔森的陪同下，Remark控股向纽约市消防局官员介绍了自己的产品。相关人士表示，纽约市消防局的官员们感兴趣，但由于对Remark控股技术的担忧尚未得到解决，选择了放弃。

随后，皮尔森敦促纽约市消防局再次与Remark控股会面。消息人士说，在两次在线推销都未能改变该机构官员的想法后，皮尔森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处，并帮助在布鲁克林的一个移民收容所现场演示了Remark控股的软件。该人士说，正是在6月份与多个市政机构官员的那次会议上，Remark控股展示了其在市政设施中的防火技术。

根据对纽约市审计长维护的公共合同数据库的查询，Remark控股仍未与亚当斯政府签订合同。但是，像市政厅确认的布鲁克林移民设施试点项目这样的项目很少有公开记录。

两位熟悉布鲁克林移民收容所的人士描述了Remark控股软件在该设施的使用情况，但市长发言人加西亚表示，Remark控股的技术已不再用于任何市政设施，该公司也没有收到试点项目的任何资金。今年春天，陶凯星和皮尔森也有了直接接触。政客新闻网观察到，在曼哈顿东河沿岸的一个活动空间里，二人一起参加了一个热闹的技术博览会。

与中国的联系

报导指，Remark控股引起了美国国家安全专家的关注，尤其是其在华子公司数峰科技(KanKan AI)。2022 年，一家以中国为重点的智库的分析师告诉已解散的新闻机构Protocol称，数峰科技在中国沿海城市的一个项目很可能是当局更广泛的国内监控计划的一部分。

数峰科技还为学校提供了一种通过面部识别追踪学生的产品。陶凯星称，Remark控股 的项目与中国政府或军方都没有关系。他在通过一条短信说，“相反，它们在帮助老人和青少年、提供火灾和烟雾探测以及检测滑倒、绊倒和跌倒事件等方面都以安全为导向”。

Remark控股一直在大出血。自2007年在纳斯达克证券交易所上市以来，累计亏损额达4.367亿美元，上季度亏损超过500万美元。今年4月，纳斯达克以Remark控股未达到最低净收入和年会标准为由将其除名。Wolfpack Research和J Capital Research等做空机构对Remark控股在财报中的说法提出了质疑，Remark控股对此进行了反驳。

在与投资者的财报电话会议上，陶凯星经常暗示未来的项目将扭转公司的财务状况，并谈到了向西方市场转型、缩小在中国市场份额的长期战略。他已取得了一些成功：Remark控股的人工智能技术曾为布鲁克林的巴克莱中心清点人数，并与拉斯维加斯公立学校签订了武器探测合同。

2020年，根据政客新闻网从做空机构Wolfpack Research获得的发票，Remark控股向拉斯维加斯警察局出售了一套热成像设备。在8月份的财报电话会议上，陶凯星提到在一个未具名城市的移民收容所的工作。

陶凯星说：“我们已经在美国最大的庇护城市之一的移民中心成功完成了（概念验证），在那里我们部署了人工智能驱动的面部识别、打斗警告、火灾和烟雾探测以及武器探测模块，这次（概念验证）的成功促使我们准备在多个城市机构中部署我们的技术，同时我们也在协商签订一份2024年下半年的合同”。

报导指出，目前还不清楚Remark控股的人工智能技术源自何处。陶凯星告诉政客新闻称，该公司所有产品都来自伦敦的一个研发办公室。但Remark控股在最近提交给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的文件中称，其从一家未具名的中国公司购买了硬件和软件，而且Remark控股的一位高层领导在这家未具名的中国公司任职。美国政府对中国技术的警惕性越来越高，尤其是当中国技术与敏感的安全数据重叠时。

当共和党联邦参议员卢比奥（Marco Rubio）被问及Remark控股与他所代表的州、佛罗里达州的“光亮线”城际高铁项目的人工智能合作时，卢比奥告诉媒体Protocol称：“中共正在向愿意帮助他们建立世界上最具侵略性的监控国家的公司投入大量资源。这些公司不应该被允许接近美国关键基础设施”。

陶凯星自辩称，Remark控股的产品符合欧洲数据安全认证。更广泛地说，他指出，与微软和甲骨文等大型科技公司的合作关系是Remark控股合法性的证据。

Remark控股的其他历史与一家跨国人工智能公司似乎并不协调。该公司经历了数次业务变迁，包括与日间电视名医奥兹（Mehmet Oz）博士合作建立以健康为重点的网站，以及拥有销售女性泳装的Bikini.com网站。美国体育博客网站Barstool Sports的网红创始人波特诺伊（David Portnoy）大力推销Remark控股的股票。Remark控股的董事会成员包括好莱坞导演兼制片人拉特纳（Brett Ratner）。

本月早些时候，曾导演系列电影《尖峰时刻》的拉特纳在Instagram上发布的一段视频显示，这位媒体大亨坐在一辆汽车的方向盘后，与副驾驶座位上的拳击传奇泰森（Mike Tyson）一起，随着嘻哈音乐组合“全民公敌”的歌声蹦蹦跳跳。在后座上，可以看到陶凯星在镜头快速转动的间隙安详地玩着手机。拉特纳写道：“祝我的好兄弟（陶凯星）生日快乐。这段视频证明，即使在混乱的情况下，星也总是沉着、冷静、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