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周末特稿:汤唯同学,现在下课了
“我是觉得人的心眼来自于欲望。我始终跟我妈说,如果这件事情你做不成,肯定是因为你有欲望,如果别人对你有一种防,肯定是因为你有心,有欲望。我觉得,跟人相处的时候,如果别人有欲望,他会跟你有打架的地方,那你给他打就行了。”
“我去上大学的时候,我妈跟我说了一句话:‘汤唯啊,妈妈什么都不担心,就怕你太傻,给人欺负。’我觉得,就算你被欺负,你也不觉得是欺负。我不觉得人家欺负我。”
“我觉得那种东西就是,人家怎么样,其实是人家的事,自己做好了自己心里堂堂正正,就无所谓了。像我们这种人就是傻人。”
很偶然地,记者陪汤唯上了一次古汉语课,课题是《诗经》,跟她一起摇头晃脑地背《蒹葭》、《关雎》、《静女》、《子衿》
“拍了这个戏以后,我听了无数次别人跟我讲:‘你很勇敢。’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对我说。”汤唯不时还会陷入到《色,戒》里面,她在戏里演“王佳芝”,戏里的“王佳芝”演“麦太太”:“那个角色时不时还是会跳出来打扰我一下,周围的人说一下,看一张图片,看一段文字,哪怕一句相似的台词,她都会跑出来。”汤唯有时会一个人发呆,不自觉地用粤语说:“二哥,我一切都好……”这是《色,戒》里的一段粤语台词。
“我知道汤唯未来的路不好走。”李安不止一次公开说。
美国将《色,戒》列为NC-17影片。搜索引擎上,和“汤唯”并排的关键词分别是:三级、床戏、激情、全裸。
民间给《色,戒》编了很多段子:形容梁朝伟的“蛋蛋的忧伤”;网友“冰天雪地裸身跪求《色,戒》完整版”;一个个技术分析“《色,戒》体位”——人们对《色,戒》的兴趣停留在大胆的情欲戏上,大家更多是把汤唯当成了饭岛爱。
李安料想到了人们对“色”的狂热:“在地狱下面演戏到底是什么样子?对汤唯来说,因为是她的第一部电影,搞不好她觉得所有电影都是这样子。”
但李安没想到人们尤其是“知识分子”,对影片的讨论扩展到了影片之外:黄纪苏撰文《中国已然站着,李安他们依旧跪着》,批判《色,戒》:“把一个舍生取义的烈女子改造成一尊以阴道/阴茎为轴心的欢喜佛”。
11个大学生联名给文化部部长写信,称《色,戒》是“汉奸色情剧毒片”。
《色,戒》从“黄片”升级到了“毒片”;汤唯变成了分不清是非的“女汉奸”。
图:话剧《切·格瓦拉》曾在知识界引起极大讨论,汤唯参加的是2005年杨婷重排的女版《切·格瓦拉》,汤唯饰演正方第一辩手 图:吞声暗泣的“麦太”
我有太多的问题想不清楚
见汤唯是在一个私人场合:她想学古汉语,朋友帮她找了一位大学教授上门授课。我也是当天的旁听生。“换成别人,要学也是学英文。”帮汤唯找老师的朋友说。
老师用的是普通大学的古文教材,汤唯带了一个宽大的笔记本,一只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把笔记本搁在膝盖上,一笔一划地抄课文、记笔记——听课的神情就像《色,戒》里,王佳芝从香港回到上海继续读书的样子。
这是汤唯的第二堂古文课,主要内容是《诗经》。老师的年纪比汤唯还略小,以前在政府机关工作,受不了那里的尔虞我诈,回到学校教书,本职是教现代文学,副业研究古代文学,课余时间也因此被占满,直到要教汤唯,才跑去看了电影《色,戒》。
老师问她对《诗经》了解到什么程度,汤唯想了想:“就当我一无所知吧。”
汤唯小时候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听见代数就起鸡皮疙瘩,一上语法课就打瞌睡,惟一学得好的是几何,证明等边三角形。
课上了三四个小时,讲了《蒹葭》、《关雎》、《静女》、《子衿》。《蒹葭》和《关雎》都是初中课本里的课文,因为当年要考试,汤唯学完也就忘了;“记住最喜欢的就好了,反正脑子就那么一点。”
这是一个可以提问、可以插嘴、可以跑题的课堂,课堂上汤唯最喜欢的事情就是组织我跟她一起摇头晃脑地背《诗经》。
汤唯至少有两个收获:知道了画和诗里都有一项技巧,叫“留白”;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古人。“现代人都太精明了,”汤唯经常自问自答,“其实他们也并不是天生有心计,他们也是被逼出来的。”
课后大家一起做饭吃。汤唯戒了烟,现在喜欢喝点小酒,喝到兴头上让妈妈带着大闸蟹来加菜。妈妈看见女儿喝酒不放心,守在旁边,也加进了饭局里的丢手绢唱歌游戏——汤唯唱《黑猫警长》,妈妈唱《小燕子》。趁妈妈不注意,汤唯偷偷把黄酒倒在饮料瓶里。
那一天汤唯很开心,“我好久没看妈妈这么开心过了。”汤唯的父母都是“文革”时期的过来人,“整天被人欺负”,尤其是妈妈,吃了很多苦。汤唯说不同的是,爸爸认为吃亏是福,妈妈却始终想不通:以前担心自己被人欺负,现在担心女儿被人欺负。
“我老是跟我妈说,人的心机来自于欲望。如果别人对你有防备,肯定是因为你有欲望。如果别人有欲望,跟你打架,那你给他打就行了。”
饭吃了八九个小时,汤唯还跟以前一样,负责收桌子洗碗:“我什么都不爱做,就是爱做家务活,我可以买菜、洗菜、切菜,放盘子、收桌子、洗碗,所有的事情都爱干,只是一样不喜欢:做菜。我发现很多男人特别爱做饭。导演(李安)狂喜欢做饭,吴宇森也狂爱做饭,赖声川也是。”她洗碗不戴胶手套,洗完一摞碗也想不起搽护手霜。
汤唯第二天要坐火车去青海看失学儿童——这是一次《女人说相声》剧组的私下救助活动,苏有朋捐了文具,剧组的人买了贺卡、书、衣服。汤唯是其中一个搬运工。
汤唯洗完碗,看着冰箱上朋友没有收起来的《色,戒》卡片说:“我最后发现,惟一有用的方法是再有一个角色。有点像一段爱情刚过去,自己出不去,就再找一段爱情。我太不专业了。”
“知道我为什么来上古文课吗?因为我有太多的问题,我不能清楚地说出问题所在,我需要古人的大智慧。”汤唯变成了“王佳芝”,《色,戒》却结束了,汤唯突然空白了下来:“我的下一个决策该是什么?对我来说,什么角色我都会像傻子一样地去投入,但是我还是会有疑问。”
风不是风月是提意见
老师:《诗经》分风、雅、颂,“风雅”今天被人严重误读,觉得好像吟风弄月是风雅,其实“风”是“讽”的意思,有所劝诫、有所规劝。是到各个民间去采集的民歌,让皇帝听一听老百姓对政治有什么意见,所以“风”是“讽”的意思。
汤唯:那“讽”为什么不是讽刺的意思?
老师:“讽”在今天是讽刺,可是那个时候是讽谏,“讽”这个字在古汉语里主要是进谏、劝谏,是给上面提意见,它不是一个正面攻击性的词语。
汤唯:所以这也不叫政治,就是要让听的人能够知道民情?
老师:或者说和我们今天讲的政治的概念是不一样的。今天政治这个词语的用法好像被我们缩小了,变成了权术。
汤唯:有一次我跟人说到李白、王维,他们都是一些走仕途可能走得不好的,或者是失败的人物,这个是不是因为本身政治的东西就已经缩小了,跟我们现在不一样?
老师:对,其实我觉得你在广义上去理解政治,“政治”这个词不是那么令人鄙视的,任何的社会都需要这样的人来有一种对天下的承担。
汤唯:现在的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老师:可能也和这个社会有关系,大家都觉得我最重要的是过好我的日子,觉得政治是那种宏大的东西,和我们没什么关系了。汤唯:你说《蒹葭》,我觉得挫折感越来越重了。现在流传下来的古诗,很多时候都是诗人在抒发对这个社会的不满,像“关关雎鸠”这样的东西越来越少,这到底是为什么?
老师:其实这个问题我也想过。
汤唯:国外是怎么样?国外我觉得会有很多很单纯的东西,我跟外国人聊天,他说中国人喜欢背词,但外国人听歌从来不学词。为什么外国人不去卡拉OK?他们不会去学那些词,他们只是听。中国人喜欢去背词,而且越伤感越沉重他们越喜欢,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流传下来的差异?
老师:因为快乐总是和单纯轻松有关系,忧伤里面总是有一种非常深的东西。内心东西太多的时候,是没有办法轻松起来的。东方的民族是内心的民族,是不是就因此喜欢忧伤的东西?
汤唯:如果你快乐的时候,你会去写东西吗?
老师:不会。忧伤的时候你会拿文字来倾诉。托尔斯泰有一句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正是对这种不幸的讲述和描说,可能才构成了文学里比较多的这种东西。西方的喜剧传统还是要比东方多一些。
汤唯:我觉得喜剧的来源是因为他体会到悲,所以才去写。为什么我们留下来的都是悲的东西,其实喜的东西全都在空气里面了,整个看上去都是悲的时代,但其实不悲。我想到这个我心里好受一点。
老师:鲁迅也说:“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人生无价值的东西揭示给人看。”
汤唯:我觉得我很难过、很悲观,被你这么一说,我突然变得不太喜欢鲁迅了。
与子成说 与子偕老
老师:《诗经》里说的是“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后来张爱玲写《倾城之恋》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背错原文还是有意,改成了“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我非常喜欢这个改变,“相悦”是相爱,它超越了一种婚姻和需要写下来的契约的形式,只是一种心灵的相悦。在这种心灵的相悦之下,也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阅微草堂笔记》里有一个狐狸精故事:狐狸精对书生说,我和你有宿缘,是和你来了千年的宿缘的,“子千百年来不坐此,今坐此,吾见千百人不相悦,独见君相悦。此前缘神矣,请勿拒”。联系到张爱玲的“于千万年的无涯的时间的荒野之中,没有早一步,没有晚一步,正好遇到了。遇到了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只能轻轻地说一句,啊,原来你也在这里”,我一直觉得张爱玲的话是从狐狸精的故事里来的。
汤唯:我小时候,并没有特别深地去接触任何一种宗教,但有一次我在外地,突然遇到自己有点事情,家里又出事情,就在那一瞬间,我记得我是在一个什么地方,我突然对着窗外,然后就开始呼叫诸神。
其实在我心里面,从来都有一个信仰,但是这个信仰是什么东西,它没有什么显在的轮廓。我觉得可能人天生都有一种向往,就是有一个什么东西能帮助你。然后我在想,其实因果什么的,都是人的心自己本身有,然后把它累积起来,大家这个说一点,那个说一点,然后变成一个神像。我相信人的这种求助的本能都是一样,但为什么东西方的神会不一样?
老师:基督教的产生有历史原因,欧洲国家长期是各个小国。佛教产生于印度,国家疆域大、内部统一。而且东西方思维的差异,在于东方是内省的,西方是我给你一个外部规约。
汤唯:中国文化的压抑和国外文化的外向也是越走越极端吗?在宗教成型的阶段也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觉得现在也许它精神领域上走得很高,但是反而有些实质的东西往下走,走到一个低谷?
为什么说我很勇敢 汤唯成长史
阿姨你好!
汤唯是在画里长大的,她“躺在家里的卧室里,睁开眼都是画”:爸爸是画水墨的,后来改画佛像;妈妈擅长画宫女图;汤唯上中学时的专长也是绘画。
“有一次爸爸的单位欠钱,要钱的上门讨债,爸爸不幸是签字人,公安局就把他带到派出所,把他关在里面。你猜我爸在里边干嘛?跟人要宣纸和笔,在里边画画,还跟公安说:‘外边人家还跟我要画,我得画画。’画完一张,别人拿走了,他继续又画。”汤唯指着照片上的一家三口,评价爸爸说“很淡定”。
爸爸给家里定的原则是:吃亏是福。汤唯说自己遗传了这种淡定。汤唯小时候,爸爸在厂里辞退了一个员工,那个员工很不高兴,纠集了打手,准备去修理爸爸一顿,结果跑到汤家门口一看,汤唯坐在门口,就打算绑架她。
“他们刚刚走到我面前,我一看有人,直接就说:‘阿姨你好,你是找我爸爸吗?我爸爸还没回来,我也没有钥匙,你要不先在这儿坐会儿?’然后我就站起来给她让座。那几个人不好意思动手,就走了。”
1998年,汤唯中学毕业,准备报考中央美术学院泥塑系:“我喜欢泥塑是因为能摸到土,土是很真实的,我小时候就喜欢玩沙子和土。”结果那一年中央美院只招雕塑系。
汤唯把她的发展形容得很随意:后来看到中央戏剧学院招生,就去那里报了名。
第一年报考表演系,落榜了;第二年,还是落选了;第三年,改考导演系,终于考上了。那三年并不如汤唯说的那么随意。
袁鸿第一次看到汤唯,是在中戏的演讲台上,当时中戏正在竞选学生会主席,一个女生激情昂扬地在讲述自己的施政纲领。“好像是在说改善食堂之类的,我们当时觉得这个女生很特别。”袁鸿说,“就像《色,戒》里面,汤唯跟王力宏在台上演‘中国不能亡’那段。”后来汤唯出演话剧《切·格瓦拉》,袁鸿是这部戏的制作人,编剧就是骂《色,戒》是“汉奸电影”的黄纪苏。
对认识她的人而言,汤唯是《色,戒》里在舞台上抹着红脸蛋,高呼“中国不能亡”的学生王佳芝;对不认识她的人而言,汤唯是《色,戒》里大胆床戏的演员——一切都不能避免地以《色,戒》为中心。
汤唯的施政纲领并没有像《色,戒》里那样一呼百应,甚至没有人在意她在说什么,汤唯最终也没有选上学生会主席。
“其实看我的样儿就不像。”汤唯说。
作为导演系学生,她在学校里自编自演过小品,大二时还在校外导了一个小的实验话剧,也是自导自演,讲的是什么已经彻底忘了——她并不喜欢当导演,“当导演就跟做菜一样”,汤唯还是喜欢洗碗。
2001年,赖声川到中央戏剧学院做讲座,顺便排了一个两小时版本的《如梦之梦》片段,汤唯入选,演五号病人的太太,戏份不算多,也不算少。
“她的学习欲望是百分之百,叫她怎么做都没有问题。如果你只是长得漂亮,没有这些条件,一下就没了,而且你的戏不会好看。”赖声川说,这也是后来李安最看中汤唯的“白纸”特性。
2004年,袁鸿、水晶等组织大学生戏剧节,要找一些志愿者,工作无非就是端茶倒水跑腿,汤唯是其中一个志愿者。
有一天,水晶和两个男生坐在剧场里,汤唯上来递一样东西,水晶说:“她穿得很简单,一件白色背心,一条长裤,扎着马尾,背着一个书包,很普通。递完水之后,我旁边两个男生同时问我,她是谁?”
“这是一个人的气。”赖声川回台湾之后嘱托了很多遍,让袁鸿照顾好汤唯,“演艺圈诱惑很多,不要让她走上歪路”。
2006年6月,汤唯推开了《色,戒》招聘演员的门。
气死我了
汤唯突然有了很多老师,副导演教她打各种麻将;卢燕教她优雅地吃鹅掌。
麻将打得天昏地暗,可牌技还是跟《色,戒》里的麦太太一样烂,鹅掌吃得倒是不错。
“每个鹅掌,卢燕都是拿刀拿叉,一点点切开,然后放到嘴里。”汤唯说,那个鹅掌特别好吃,但只能跟着卢燕一刀一刀慢慢切着吃。有一天,卢燕偷偷告诉汤唯:“我把鹅掌切开来吃,是因为牙不好。”
轮到李安来上课,第一堂课是外星人练习。
“他一开始就让我做一个把所有东西都忘掉的练习。”汤唯默默地想,那要不要把这句话也忘记?
李安告诉汤唯:“你现在就是一个外星人。”外星人的意思是:不懂地球上的一切,什么都不知道。
李安第一件事是给了汤唯一杯水。
“我就看着它,敲敲杯子,闻一闻,然后拿起杯子来,水就倒在手上,嗯,很奇怪;然后摸一摸,很奇怪。”汤唯当时对自己的表现有些小小得意。
但李安并不满意这个外星人:“你知道有地球吸引力。”然后拿过杯子,乱七八糟地摆弄,水一下子就倒在了自己腿上,杯子也翻了。
“他跟我说,如果我是外星人,其实不应该知道里面是水,也不知道水会倒出来,我倒在手上,说明我还是知道有地球引力。导演就是要让我忘掉所有的东西。”汤唯把“忘记”铭记在心。有一天,李安终于忍无可忍,对她说:“汤唯啊,我说话最多的人就是你,你怎么一句都记不住?气死我了。”
“以前我演电视剧可能有一些固定的模式,或者是我自己对人、对道德、对人性有固定的理解,比如说易先生,他是个汉奸,王佳芝的任务就是去勾引易先生。”汤唯说,拍戏中的一天,她突然觉得有些事要告诉李安:“我觉得其实王佳芝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特务,对她来说这全都是真的。”后来李安在《色,戒》里加进了这句台词。
“不光要忘了谁是汤唯,甚至在扮演王佳芝时也要忘记掉王佳芝,这是我演到后来,才越来越明白的。”汤唯说。
“我觉得人应该健忘一点,把那些不好的全都忘了。”汤唯说拍戏8个月,一点痛苦的事都想不起来了,能想起来的全是好玩的事:李安衣服后面的字都已经洗得掉光了,帽子戴来戴去就那一顶;王力宏穿来穿去都是那几件衣服;梁朝伟也是喜欢的衣服就从头穿到尾。
2007年2月6日,《色,戒》杀青,王佳芝变回汤唯,汤唯此时已经忘了怎么开电视、怎么开电脑:“这个戏对我来说就像初恋。”
整部戏,她最喜欢的是梁朝伟和陈冲的最后一场戏:易先生坐在王佳芝的床沿上,手撑着床,眼泪顺着眼角而下,易太太来问发生了什么,易先生说什么都别问,下去接着打牌,易太太转身下楼。
“全片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们俩的对话,尤其是易太太。”汤唯说。
老虎的样子
“导演那天见到我,说我白了一点。我以前一直很黑,大夏天的整天骑自行车。现在我是整天不出门。”汤唯说,演了《色,戒》之后,汤唯有自己的司机,冬天不能骑自行车,她还是喜欢坐地铁,怕人认出来,就戴上一次性口罩,她家里有很多一次性口罩。迄今为止没有人在地铁里认出汤唯。
《色,戒》公映之后,汤唯听到的最多的一个词是“勇敢”:“别人说初生之犊不畏虎,其实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你什么都不会想,你都不知道老虎是什么样子的,你当然不怕。”
直到汤唯一次在英国做宣传,休息时走到会场外,一个年纪有点大的外国男人走过去跟她说:“汤唯,你很勇敢。”“那一天我突然听进去了,之后我就开始想,为什么?为什么他说我很勇敢?”汤唯开始到处问人,问跟她关系很好的化妆师;出去碰到另外一个人,又问另外一个人。
有一天,她去问李安,李安告诉她:“之前别人说你勇敢,你没去想,你可能是真的很勇敢。当你开始想自己是不是勇敢的时候,你就不勇敢了。”
汤唯说她特别怀念2005年排练女版话剧《切·格瓦拉》的时候:“太阳特别好,坐在那儿吃鸭脖子,偶尔喝喝啤酒,那啤酒好苦,但特别开心。”
“格瓦拉一开始骑摩托车周游那一圈,其实没有想过要什么,后来他真的开始抵抗什么的时候,也并没有想要什么。反而是周围的人慢慢围上来跟着他的时候,他可能才慢慢地意识到自己的一种能量,有一种力量可以去做一些什么。”汤唯不仅陷在王佳芝里,也陷在切·格瓦拉里。
“演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下一个角色是什么,我是真的没得选,不是我不选择,而是人家没有把角色放在我面前。”汤唯说,她接下去一个月的工作,就是想通这些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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