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小长假：北京一家人的十三个清明

记者贾磊／清明，二十四节气之一，千百年来一直是人们祭祖踏青的重要节日，今年的清明节更因为首次成为法定节假日而倍受瞩目。张华京一家住在北京城东，每年清明都会一大早穿过拥挤嘈杂的市区，赶到西山上的陵园为逝去的亲人扫墓，周而复始已是第十三个年头。

张华京说，和前十二个清明节相比，今年清明并没有多少不同，只是原来的家庭中坚们都已人过中年，小字辈们纷纷成家立业，这份亲情却随着时间的累积历久弥新。

感情化作责任在北京西山某陵园的入口处，一早赶来扫墓的私家车已经塞满了周边的道路。张华京把车停在山下的停车场，自己和家人一起抱着鲜花、祭品步行上山。「最近这些年都是这样，自己开车来扫墓的人越来越多，陵园方面也越来越有经验，还特意安排了从山下到陵园的班车，现在比过去更方便、更有秩序了。」由于首次作为国家法定假日放假一天，加上随后的周末，据北京市有关方面的预计，今年清明期间全市扫墓人数将首次突破二百万人次。

今年的清明節是中國假日调整後迎來的第一個「小長假」。在北京八寶山革命公墓的骨灰牆邊一位民眾正在追思親人

张华京的父亲于一九九五年去世。就在父亲去世前不久，张华京曾陪朋友到过这座陵园。当时看到这裡坐西朝东，有山有水，又可远眺京城，正前方不远就是公认的风水宝地玉泉山时，他就动了在这裡为家裡人买块墓地的念头，「谁知没过多久，父亲就过世了……」现在提起来，他依然感慨不已。

在中国人的价值观裡，「百善孝为先」那是千古不变的道德准则。张华京说，父亲去世后的头几年，每次来扫墓自己都会比较激动，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更不敢让母亲来，一是老太太年事已高，怕触景生情，过于悲伤，二是母亲的腿也没有原来好了，行动起来不方便。「只是我年年都会来，要尽晚辈的一点孝心。这些年过去，自己也已年过半百，原来的悲伤、难过，现在在心裡变成对先人的感恩，来扫墓变成一份责任。」

「前些年孩子还小，那时都还带着他们来扫墓。现在孩子大了，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想找家裡每个人都合适的时间也不容易了。」今后清明成为法定假日，阖家前来扫墓的可能性又会大大增加了。之前这几年，家中往往都是派出几个代表，今年来的除了张华京，还有同样每年都来的大姐和妹妹。沿山道一路上行，拎着一大桶清水的张华京呼吸变得有些粗重，毕竟是上了年纪，与几年前比起来，身材也明显开始发福，爬起这段山路总会多少感到吃力了。

「刚安葬我父亲时，这座陵园的范围才到那道红色的横幅那裡。」他用手点指半山腰上的一处说道，「你看看现在，都到山顶了。」十三年过去，陵园面积大了一倍不止，墓地价格的蹿升更令人咋舌：去年清明时就有北京媒体报道，这座陵园裡一处位于山顶中部的墓地，售价已高达一百八十万元，而与此相关的丧葬费用在十年间也有了成倍甚至几倍的增长。墓地价格的持续上涨，让不少人倍感压力。有人担心：「如果现在不买，过几年更贵了可怎麽办？」于是便出现一些人提前给活人买下墓地，也进一步推动了墓地价格的上涨，「哪有经济适用坟」成了今年清明前网络上的笑话和流行语。

祭扫风俗变与不变一抔黄土、一杯白酒、一叠纸钱，是旧时人们上坟扫墓必备的几样。「如今都实行火葬了，没有了坟包也就不再需要培土。我们都是拎桶清水上来，给老爷子的墓扫一扫，把碑擦一擦。」张华京说这几年北京的沙尘暴少多了，连扫墓也变得简单。清明前后正是北京风沙大的时候，在他的记忆裡，几年前赶上过一次沙尘暴刚过的清明，墓地上厚厚地一层土，擦洗起来费时费力。

张华京把父亲的墓地打扫乾淨，再一一摆上祭品。大姐的小女儿不久前刚刚结婚，大姐还细心地带来了喜酒和喜糖，「爸，雯雯也结婚了，给您也倒上杯喜酒，剥块喜糖，您老也沾沾喜气，家裡人都好，您就放心吧！」张华京斟上三杯酒，洒在父亲的墓前。他的妹妹将一碟碟糕点、水果摆放好，把鲜花布置在墓的周围。

近年来一直提倡的「文明祭祀」，让北京的陵园内烧纸钱的情况越来越少。但毕竟祭祀，是一场生者与逝者的对话，是对逝者的纪念也是对生者的慰藉。很多墓碑前还是能看到，人们将厚厚一叠纸钱压在祭品下，这一家也不例外，「终归是一种寄託」。只有到了山脚下，才能看到还是有人会蹲在路边默默地烧上些纸钱。

最近几年让很多扫墓者不快的一个现象是，另一种形式的「扫墓」。一些专门在周边贩售鲜花、祭品的无良商贩，在墓地裡看到有完整的还可以出售的祭品，就会偷偷拿出去卖掉。因此现在不少扫墓者都会在离开前把花篮拆散，把花一朵朵摆放在墓周围，或把纸钱撕开一部分，或者把上贡的糕点掰开一些。「这样他就没法拿出去卖了，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让传统得以继承对于把长假拆散，将清明等传统节日列为法定假期，在张华京看来，「这其实也是一种人文关怀，体现了国家对民意的尊重，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同时也减轻了长假给各地带来旅游、交通的压力。他还以自己的女儿为例，「更重要的是，她们这代人对清明节的印象以为就只是要扫扫墓，其实不止她们，还有很多人都不知道清明还有踏青、植树等等更丰富的内容，国家除了从形式上将传统节日固定下来，还要让这些节日更加深入人心才行，要加大力度对相关的民俗传统进行挖掘和宣传，让人们更全面准确地了解传统节日的内涵。」他说自己一家这个周末并没有作踏青郊游的打算，只想在家好好休息。

「作为一个中国人，即使清明过去没有成为法定假日，到了这个时候再忙也要把自己手中的事情放一放。」张华京说，十多年过去，到了现在不仅是为了扫墓而扫墓，不仅仅是为了缅怀父亲，更重要的是为了自己之前所说的责任，也包括了要将这一传统的文化和习俗延续到下一代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