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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山西 煤老板现象如同一场瘟疫

煤企重组正在按时间表进行,无数山西煤矿主面临“被转型”,他们有的已另谋出路,有的还在苦苦挣扎。未来一年内,这些一直处于社会舆论风口浪尖的富翁们将告别煤老板身份。

悍马车队、豪华婚礼、包机买楼、豪赌、二奶、矿难、带血GDP……一说起山西煤老板,这些关键词俨然成了他们的代名词。“煤老板”缘何从一个职业身份,演变成为公众眼中一个语义复杂的称呼?

如今,山西正在加速推进史上规模最大的煤炭企业重组行动,涉及国有、民营、私人煤炭企业超过2200家,至2010年底,全省矿井总数将由2598座压缩到1000座,煤炭企业数量将从目前的2200个锐减至100个左右。小煤矿的彻底终结,也使得山西煤老板行将谢幕。

作为富甲一方的隐秘群体,在退出历史舞台的同时,他们建立起来的“黑金帝国”将会如何演变?在这数千个“黑口子”兴衰的背后,是什么造就了煤老板们的宿命?无论煤老板们是提前上岸,还是如今被迫重组,手握巨资的煤老板们如何转型、成百上千亿资金去往哪里,它们是新的洪水猛兽还是会成为一股新的经济力量?这里牵涉的不仅仅是煤老板们的利益,更有那些众多普通个体的命运。

煤老板最后的挣扎

张利华认识不少圈中老板,有些煤老板是多年前买的煤矿,钱已赚足,即便这次重组补偿低了,“无非多赚少赚而已”,没有太大意见;倒霉的是那些通过融资、贷款来投资的煤老板,刚刚建成矿井就被叫停、参与重组。

两排低矮的淡绿色平房已坍塌了大半,一面未倒的砖墙上,可以大略辨识的斑驳字体写着“梭峪技咨煤矿”。

陡峭的山坡上,随处可见丢弃的安全帽、工作服。约半米宽的铁轨,残破为几段,从矿井入口处一直伸向1000米外的储煤场;直径2米的矿井口已经封存多时,铁栅栏门上,锁头锈迹斑斑;斜斜的巷道上,煤渣散落了一地。

这里是梭峪,太原地区古交市的一个山村。县级市的古交,曾经汇集了一大批规模不一、类型各异的煤矿,现在,它们先后被叫停。

十几年来,在这个农业与轻工业极其羸弱但小煤窑遍地即是的区域,那些敢吃螃蟹的当地村民以及外来客商,正是借由这样一个个并不显眼的井口,创造了一个个颇具争议的资本传奇。

风云突变,形势不再如煤老板们设想的那般。新一轮的煤炭行业整合重组大幕在山西已然徐徐拉开,与古交梭峪技咨煤矿一样,大量山西小煤窑在本轮“国进民退”之后,将彻底淡出历史舞台,煤老板日进斗金的创富故事也难再现。

大限将至,曾经饱受诟病的煤老板们在努力尝试着做最后的挣扎。各种反对意见的背后,各怀心事,各有所指,几家欢乐,几家离愁。

首富的黄昏

“古交首富”闫林则损失惨重。

虽然在2007年因“雇凶杀人”案被判刑15年,但由于身患重病,57岁的闫林则得到了监外执行的机会。一年多来,除非必要的应酬,他很少出门。

心脏病、胃癌、尿毒症,多种疾患在这些年里相互交织,使得富甲一方、声名远播的闫林则在精神的世界里悲苦难当,他的结发妻子闫桂英直言不讳地当着他的面对南都周刊记者坦言,“他这样的人,不知道哪天就死掉了。”

位于古交城区中心地段的新世纪大酒店,与市政府、司法局分别一箭之遥。曾经车水马龙的古交大街,由于大量小煤窑的关停,南来北往的生意人减少了大半,酒店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在群山环抱的古交,新世纪大酒店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财富地标,而这座大楼,连同位于山西太原大南门的豪华写字楼——景峰国际大厦,均属闫林则独资所有。古交境内总计62家煤矿,其中有3家是闫林则的私产——会立二矿、黄达矿、梭峪技咨煤矿。而且,1997年,闫林则早走一步,在古交投资兴建了当地颇为知名的裕龙焦化厂。

这些煤矿、工厂、酒店、写字楼,都是闫林则在各个时期创富的砝码和凭借。

街头市民讲述,闫林则虽然低调,却是实打实的“古交首富”。传言称,煤老板闫林则个人资产在20个亿左右。闫坦承,20个亿说不上,8到9个亿倒是有的。

新世纪大酒店三楼,穿过两道厚重的铁门再向前走,在身后传出“哐当、哐当”两声自动锁门声之后,周围安静下来。在楼道尽头一间明亮开阔的办公室,闫林则虽然身体每况愈下,但精神依旧饱满。只是,蜷缩在长约四五米的宽大豪华的办公桌背后,个头不高、原本瘦削的他显得更为干枯、矮小。寒暄过后,闫开门见山直抒胸臆:“这次煤炭资源整合,不现实。”

闫说,一刀切的整合,会浪费大量资源,很多小煤矿之间由于采空区的存在,无法连成片,形不成规模;整合以后,关掉的煤矿,资源白白浪费了;不关掉的,和原来一样,还是“你挖你的,我挖我的”;而且由于储量还是原来那么大,不是每个矿都能够提高产能。

鸭舌帽,白衬衣,灰色西装,加之浑厚的嗓音,如果没有看到他脚上那双与周身装扮极不协调的白袜子与塑胶拖鞋,那么,闫林则完全是一个旧式海派大佬的形象。

由于一周要做两次透析,心脏又安装了起搏器,胃与胆囊也做了全部切除,出行不便的闫林则专门购入了透析机,并雇佣了数名护士为他服务。

面色暗灰的闫林则很是不满地说,有人说煤老板都是黑心老板,他不能接受。他的财富,挣得不容易,而且这些年里担惊受怕无数。

点燃一根“黄鹤楼”,猛吸上一口,闫林则望着窗外叹口气说,一旦矿上开工,这一天24小时是绝对不敢关机的,电池总是充得满满的。晚上,电话铃声一响就会惊出一身冷汗;而且各种关节需要打点,各种敲诈、勒索不计其数,他的院子里先后多次被扔进炸药包,窗户玻璃不知道被砸烂过多少次。

闫林则说,当煤老板的日子,他过得颇为辛苦,与在太原、北京遥控指挥的那些煤老板不同,他总是坐镇一线。

“到现在,我在银行没有一分贷款,都是拿自己的钱来投资。你信不信?”闫林则的第一桶金源于他对一个村办砖厂的承包,而真正意义上的财富累积,则要追溯到后来他对梭峪村集体煤矿的承包和买断,就是后来的技咨煤矿。

1992年,入党12年的闫林则通过走街串巷卖爆米花,已积攒了几万块钱,与老婆闫桂英商量后,从村委会承包了这座煤矿。1996年,由于生意不错,在煤矿承包期尚未结束时,他将煤矿全额买断。从1992年到2005年,率先迈出步伐的闫林则,最终赚得个盆满钵满。

“1993年正式开采时,一吨煤17块钱,后来一路猛涨,最后涨到1000多块钱一吨。但2005年以后,煤炭价格上去了,产量却不高。煤炭政策开始不稳定,关停整顿越来越多,基本上我就不挣钱了。”闫林则说。

从2003年起,大量小煤窑在古交扎堆出现,煤矿转手价格被盲目炒高,闫林则耐不住寂寞,出手购入了汾河边上的两个煤矿——会立二矿和黄达矿,转让费用总计4000多万。未曾料想,这个原本可以赚钱的营生,因为政策性变动,闫林则几近血本无归。

两座煤矿刚刚投产,山西煤炭资源整合大浪汹涌而来。2009年5月,进入重组准备阶段的古交煤管局,率先将汾河边上污染较重的煤矿关了三家,其中就有闫林则的上述两个煤矿。

“政府除了退回当时我上交的资源价款,每个矿只赔了500万,所有机械设备不准撤出,煤管局没有通知就提前断电,我所有的设备全泡在水里了。这两个矿的损失,加上技咨煤矿被大同煤炭集团低价重组,我净亏两个亿。”

焦头烂额的煤老板

虽然亏了很多,“心里不开心”,但想到煤矿被整体收编后,自己也就此退出这一行,闫林则觉得倒也是件好事。

与闫林则的看得开比起来,张利华现在处于焦头烂额之中。这段时间,张利华和他的伙伴们不断走访,打探整合重组的消息,每天很晚才回家。每每回到家中,老婆孩子不断地追问,尤其是看到被娇惯的小儿子一点点懂事,他的压力陡然加大。

18岁涉足煤炭行业,39岁的张利华已经与煤打了22年的交道。从统计到会计,再到副矿长、矿长,他从未离开过煤矿。他对吕梁地区的煤炭行业了解甚深,也曾在煤矿经营上多次出手,均收获颇丰,但无可奈何的是,这一次,他开始遇到“麻烦”了。

早在1994年,已经在矿上做了好几年财务的张利华,深感知识的匮乏,曾在孝义市乡镇企业专修学院上了两年半的学,专门进修了企业管理知识,并希望以财务作为自己的终身职业。

张利华始终坚持的一个观点是,财务不能只是核算一下企业成本、给工人发一下工资就完了,而应真正地介入到企业管理之中去,用财务的杠杆来指挥生产。比如,这个月为什么花多了,那个月为什么花少了,要从财务上去分析,然后对症下药,进行管理科目上的调整,这样一来,财务的作用才能体现出来。

实践过程中,张利华深感捉襟见肘:矿工素质提不上去,不成系统,他们也不配合,想要的相关资料收集不上来。“所以,我的这个实践失败了。”

碰壁之后的张利华于1996年第一次转行,开始在一个私营煤矿做副矿长,四年后当上了矿长。

2003年,张利华第二次转型,在私营煤矿专事外部沟通,与各级政府部门打交道,不再直接管理生产。“比如人家来检查了,矿上得配合,需要提供什么资料,这些都由我来做。”

2005年初,思忖再三的张利华不甘心,再度出手与朋友合资2.8亿元在孝义市郊买下一座煤矿——南尾沟煤矿。其中,他个人出资高达40%,出任矿长。但从北京奥运会前的2008年6月停工迄今,这座煤矿歇业已经一年半了。

怎料想,屋漏偏逢连夜雨。

等待复工的消息中,南尾沟煤矿与山西大大小小几千家煤矿一道,随即再度被裹挟进资源整合大潮之中。张利华和他的朋友也将为此付出不菲的代价。

最近,有关南尾沟煤矿的资产评估及重组方案即将落定,该矿最终将被红旗矿务局整合收编,张利华对此牢骚满腹。

中等身材的他,一席深蓝色中山装,黑皮鞋,白袜子,说起话来干脆直爽,握手结实有力,走起路来步履匆匆,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戒指硕大而夺目??一副典型的山西煤老板形象。

虽然也理解政府对小煤窑调整的苦衷与无奈,但他觉得像他这样的煤老板实在是太亏了:一是前期的设备投入被官方严重低估了;二是对于资源价款的偿付额度,他始终认为需要“再乘以一个利润的系数”;三是南尾沟煤矿即将被整合收编到红旗矿务局,失去控股权、决定权后,自己的未来显得那么渺茫。

南都周刊记者曾在孝义地区的新阳煤矿调查采访。这家员工超过5000人、年产600万吨的国有大矿,隶属于汾西矿业集团,此次煤炭行业调整对新阳矿并未波及。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矿里陆续抽调了不少技术和管理人员外出,就汾西矿业集团整合收编的周边小矿提出技术性改造建议。

9月9日上午10点,新阳煤矿办公楼。矿长赵有生急匆匆下楼准备外出开会,会议的内容恰与整合重组有关。赵有生说,他能够理解煤老板的抱怨和不合作,新阳煤矿也在为之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根据山西煤炭资源整合的架构设计,国有企业收编单井产能低于90万吨的小煤矿后,在新组建的企业中,国有股比例应不少于51%,而煤老板持股应小于49%。打个比方,如果一个煤矿是由七个煤老板来投资的话,那么,平均下来,每个煤老板的股份只有7%。

“你说,这还有啥意思?”张利华仰面慨叹。“红旗矿务局运作40年了,我就没有见它盈利过。国进民退、资源重组,我看是国家不喜欢我们民营经济了,把我们付了资源价款的煤、把我们的设备都入了股。到最后人家股权一稀释,一切就都交公了。”

“你收走了我的企业,我到你新公司挖走我的煤,为什么不可以?我不要你那49%的股份。这是我的想法,也能代表大多数煤老板的意见,但是,人家不同意。”张利华说,如果政府不给煤老板更多可选项,而是一刀切地重组,那么孝义的煤老板100%反对,方案注定要流产。

张利华认识不少圈中老板,有些人是多年前买到的煤矿,钱已赚足,即便这次重组补偿低了,“无非多赚少赚而已”,没有太大意见。真正“赔掉脑袋的”,是那些通过贷款、融资,刚刚建成矿井就被叫停、参与重组的煤老板。“刚把房子建成,就要被拆掉。”

矿难频发的山西小煤窑,总是引得媒体关注,但每次事故出现后,在责任认定环节,几乎总会将地方官员拖下水。对此,张利华觉得,如果仅从安全角度来说,小煤窑重组是合理的,他也理解。

“说老实话,人家大领导见都没见过我们一次,连根烟都没抽上咱的,这个黑锅你为什么让人家背?人家辛辛苦苦也不容易,你一个不小心,把人家一辈子的前途都毁了。”

山西煤矿重组整改以来,民间流行一句谚语形容如今的山西煤矿:“一个老人,一条狗,一把大锁,关门走。”

“我们是待嫁的老姑娘”

与众多行将退幕的煤老板相比,山西金晖万峰煤矿董事长李生贵,是相对幸运的一个。

孝义唯一存留的两家民营煤矿,金晖万峰即为其中的一家。本轮“国进民退”,对李生贵这座储量8000万吨、设计年产能120万吨的煤矿来讲,没有带来实质性冲击。

2003年,李生贵与兖州矿业集团达成合作意向,按照当时政策标准,兖矿占股51%,李生贵占49%,随后进入实施环节。但到了2004年,山西出台一个文件解释:省外国企退出,兖矿回归山东,金晖万峰私有化。

47岁的田士云,从他的父辈开始即以煤为生,来孝义之前的30年间,他从矿工做起,在兖矿一直做到副总。现在的田士云是金晖万峰煤矿的总经理。

以“花园式矿井”标准兴建的金晖万峰煤矿尚未投产,直到现在还处于建设之中,但井下和地面建筑已经完成了90%,待基建内容全部落定后,可获批开工。“老实说,如果这个矿粗放一点操作,早就出煤了,李生贵比较谨慎。”田士云说。

李生贵的煤矿貌似波澜不惊,但山西大多数煤老板则不同,他们唯一的出路,是像闫林则、张利华一样——被动式重组。

福建商人李春林便是如此。

李春林的煤矿位于孝义市郊的杜村,即将被汾西矿业集团整合收编。

从2001年进入孝义,李春林的事业可谓风生水起。几年来,煤炭行业几次政策性调整虽曾让他付出些许成本,但均未伤及重大利益。

怎奈何,深度调整接连不断,作为煤炭大省的山西,在灾难性事故不断发生的大背景下,这一次的资源整合,力度更为大刀阔斧:依照文件精神,要想留下来,要么将单井产能提高到90万吨以上,要么同意重组方案,被国有大矿收编。

李春林认为,摆明的是两条路,其实只有一条,提升产能是不现实的:产能与储量直接挂钩,储量不够,投入再多成本,也达不到要求,“只有一桶水,你换上一个直径一米的龙头也没用”。目前,在这唯一的路径上,有关资源价款的退缴比率,煤老板与政府存在不同想法。

“我们就是待嫁的老姑娘,人家只给这么多嫁妆,不嫁也得嫁”。孝义市新建路261号、能源大酒店五楼的一个包厢里,李春林丧气地说。

资源重组,他早就听说了,没想到的是,最终被国有大矿收购。当初觉得,资源整合无非几个相邻私营煤矿之间相互购并。“这一招来得很突然。”

最近半年,朱继忠也颇为焦灼。作为孝义市煤管局工会主席,他深知改革之难。“孝义是全国百强县,在山西更居百强县之首,但你可知道,孝义到底是靠什么‘强’起来的?”

朱继忠介绍,山西全省的煤炭资源整合,在数量上,要从2500座减少到1000座,吕梁地区要从350座压缩到100座,而吕梁地区孝义市,则由100座调整到12座。日前,孝义的重组方案已上报山西省政府并获得批准,大致架构已经清晰:留下来的12座煤矿,10座为国有控股,2座为民营主体。

记者了解到,山西诸多县市已将意向性协议签了,却留下一条尾巴,即补充协议,在具体细节上,留下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9月14日,宁武县煤矿工业局一位负责人表示,宁武共有煤矿63个,整合的目标是24个,截至当日签约的煤矿只有可怜的两个。

同吕梁等晋南地区不同,宁武目前的煤老板大多是2007年后接手的外地投资者。据了解,其中来自浙江的大概占七成,福建人占一成,资金多数来自集资,有些煤矿一共只有1亿投资,股东却是来自几个村的2000多人。

“从春节到现在,我一天好觉都没睡过。”上述负责人说,“很多人从拿到许可证到现在,一天工都没开过。整个山西省,到现在也没有一个卖掉煤矿的煤老板拿到过一分现钱。据我所知,号称已经全部签约的大同某县,据说都属于‘强按手印’,煤老板根本不认。我现在天天求着这些煤老板,但还是没法达成协议。”

煤老板们还在就补充协议的细节讨价还价。陈春林的资源价款是2005年上交的,当时市价为1.8元/吨,现在涨到了7.6元/吨。于是,李春林坚持认为,政府在做资源价款补偿时,如果按照四年前的1.8元/吨来退付,他是不能接受的。

略有不同的是,同样身为煤老板的闫林则虽有意见,但最终还是摆出了一个无所谓的姿态。“我和其他煤老板想的不一样,这样一来让我吃了颗定心丸,从此我不用再这么操心了。”

新世纪大酒店,目送记者走出办公室时,略显老态的闫林则说,煤炭价格翻了三番,资源价款补偿理应也翻三番,但现在只按1.5倍标准走,没得选择。闫林则直言,煤老板不团结,反对意见再多,也成不了气候。

据讲述,古交乃至太原地区有关重组问题开会无数,闫林则曾代表煤老板几次在会上发言,最终发现“作用不大”,也便不再继续主张。

“有些煤老板身后并不干净,偷税漏税什么都有,背地里各种意见滔滔不绝,一到有领导在场的大会上,大气都不敢喘。说轻了,不管用;说重了,万一领导一动怒,你重组评估得的那些钱,还不够你追缴罚款的。”闫林则说。

尴尬万端的,不止这些煤老板。

古交煤管局局长冯跃宇的感受是有代表性的。冯说,一方面要加快推进煤矿重组进度,应对上级压力;一方面还要面对上百号煤老板各种各样的批评与责难。“这段时间,伤透了脑筋。”

煤企重组大事记

1999年底山西全省办理了采矿登记的各类煤矿共有5831座,其中,43.2%为年产9万吨以下的小煤矿。而那些未统计到的星罗棋布的“黑煤窑”,规模多在年产万吨以下。

2004年“煤炭产权改革”成为山西煤炭生产历史上产业调整的分水岭。这一年,山西全省同时关闭了4000多座非法煤矿,并将年产3万吨以下的小煤矿彻底淘汰,试图通过资源整合遏制频发的矿难。从此,山西开始了煤矿资源整合的“持久战”。

2006 年山西省政府出台《山西省煤炭资源整合和有偿使用办法》,淘汰关闭核定生产能力9万吨/年以下的煤矿。据业内人士回忆,这次是山西“煤老板”们经历的第一次具有强制意味的整合,整合的主体是规模达到30万吨以上的煤矿。同时,整合后的煤矿从此需要交纳“采矿权价款”,焦煤3.80元/吨,动力煤1.50元 /吨。

2008年山西省政府发布《关于加快推进煤矿企业兼并重组的实施意见》,要求到2010年全省矿井个数控制在1500座以内,使大集团控股经营的煤炭产量达到全省总产量的75%以上。

2009 年4月上述《意见》刚开始进入实施阶段,山西省再度提高目标门槛。《山西省煤炭产业调整和振兴规划》出台,其核心内容之一就是全力推进山西煤炭产业整合:到2011年,山西全省煤炭矿井总数由2598座减少到1000座,到2015年减到800座,原则上企业规模不得低于300万吨,单井生产规模不低于 90万吨,保留矿井要全部实现以综采为主的机械化开采。

2009年8月国家安监总局等14个部委联合下发《关于深化煤矿整顿关闭工作的指导意见》,重申力争到“十一五”期末(2010年)把全国小煤矿数量控制在1万座以内。

从这个月开始,张子玉就要和煤老板的身份彻底说再见了。

在山西吕梁离石区8月开的政府协调会上,当着在座30多个离石煤老板的面,张子玉第一个站起来明确表态:不干了。他的煤矿将作为实物股份,并入离石的另一家民营煤企——东江煤业集团,合伙经营后的新企业里,张子玉的股份占49%。

在此之前,张子玉手里一共有四家煤矿,三个在离石,一个在临县,鼎盛时员工超过2000人。在过去几个月,张子玉把它们全部卖掉了。其中一个卖给了太原煤气化股份有限公司,两个卖给了山西大土河焦化,最后的一个则入股了东江煤业。

毫无疑问,张子玉是此次兼并重组中表现最积极的煤老板之一。尽管根据《山西省煤炭企业重组规划》,8月底,山西各地市应全部完成兼并重组的协议签订工作,但截至9月4日,离石总共37座煤矿中只有16家签字画押,相当多的煤老板还在观望。

“去年春天我就预测到(整合)这件事了,这是政策,是无条件的,顶是顶不住的。不管想卖还是不想卖,最后结果是都要卖。”张子玉这样解释着他的决定:国家这次下了决心,以后没有煤老板这个词了。

手中有粮 心不慌

主动永远好过被动。张子玉转型的轻松自如和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他很早就正确地预判了形势,并做出了正确的决定——适时将业务“分流”到其他行业,“鸡蛋”没有只放在煤炭这一个篮子里。

张子玉现在的身份是吕梁泰化集团有限公司的董事长,他的公司很好找,在离石几乎人人皆知,就在离石城南一家同样在他名下的加油站后面。这里也是他传奇发家史的起点。16年前,当时的糖烟酒公司司机张子玉下海经商,盘下了这家加油站,后来又进入煤矿开采业,最终成为离石数得上号的有钱人,连续几年都是山西省政协委员。

穿过加油站旁泥泞的小巷,就是泰化公司的大院,里面停了十几辆奔驰级的豪车,院子另一侧的铁栏后,则拴着几条高大的狼狗。这场景,多少还遗留着煤矿企业的影子。

记者见到张子玉的这一天,恰好是9月10日教师节,他很忙,要到自己租赁办学的泰化学校去给教师们讲话,要去教育局开会,还要接受当地电视台的采访。

泰化学校占地40亩,自2004年创办以来,张子玉已经前后投资了4000多万,解决了周边数个村子的义务教育问题,直到现在泰化公司每年还拿出30万元用来资助贫困生。在学校的演讲稿上,张子玉照例对教学提出了很多期望。

除了泰化学校,张子玉现在的资产还包括位于离石的8个加油站、一个油库,两个典当行,以及一个房地产公司。张子玉说,除了加油站和学校,其他的这些基本都是去年8月煤矿停工以后搞的。

最先搞的是典当行。张子玉说,煤矿关闭后,他意识到要开始转型了,考虑到很多煤老板急需典当资源盘活资金,于是当时“也没有经过什么慎重考虑”,只在电视上做了个广告,从20个应聘者里选了一个,便投资了典当行,好在经营还不错,不到一年,典当行现在已经有了两家,“账面资金已有4000万。”

接下来是建批发市场。先是搞了个建材市场,市场还没有建好,商铺就已经租售一空。于是张子玉又趁热打铁筹备针织品批发市场和家具市场,两个项目同样进展顺利,均将在年底开业。

有了建市场的经验,张子玉开始考虑进军房地产。因为自知风险很大,2008年10月,张子玉出去转了一圈,去山东考察那里煤老板转型的情况,去了五六个地方,回来后才下了决心。

人好找。张子玉招人有自己的考核标准,一是看人品,二是看技术。考察人品很简单,首先一条是招离石本地人,“离石不大,背景很容易了解清楚”,考察技术这一条则相对次要,所有新进人员都必须从底层干起,半年后再根据能力提拔。从吕梁建筑公司的下岗职工里招了两个经理、四个技术员后,泰化旗下的房地产项目“泰安小区”就这样开始立项了。

泰化从初创到现在,从没有过一分钱的贷款和负债,这是张子玉的商业理念:有多大做多大,有100万,就只做80万的事情。再说,房地产是预售,也不需要那么多启动资金。

在这个理念之下,张子玉把泰安小区的销售策略定位在主打性价比。这个地段同类房屋的售价是1550元/平方米,他就把售价定在了1350元,只便宜两百元却极大拉动了项目销售,项目刚刚封顶,8万平方米的商品房就已销售一空。

有了底气的张子玉开始挑战更高的难度,这次他要挑战酒店。“离石的酒店高档的太贵,低档的太便宜,好多高档酒店比太原、北京都贵,低档的却只有十几块钱,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有新的市场空间。”经过一圈考察后,张子玉决定在离石生态公园旁建一座“能代表吕梁形象”的生态酒店。

政府部门办事的速度很快。张子玉的案头摆着一份市政府关于建设生态酒店的批示,市委书记亲自关注了这个项目,认可他“建设吕梁形象”的理念,地已经批了,就在生态公园旁边,20亩。现在只等设计院的设计图纸讨论通过,酒店就可以开工。

生态酒店和商品房不同,张子玉估计,前期投入5000万元可能不够。不过他并不担心,因为如果卖煤矿的资金到账,自己手头就会有1亿元的活钱,因而这次他仍将坚持全部自己投入。至于记者提到金融危机带来的酒店业寒冬,张子玉根本不担心,“我们这里不是北京、上海,情况不一样。”

让张子玉有信心的还有他在离石的影响力。首先是人品。“我太太早年得了青光眼,现在什么都看不见,等于瞎了,但我结婚25年来从没找过二奶”。其次是他多年来积累的商业口碑,除了办学校,赞助学生,“离石所有的体育比赛都是我赞助的”,他觉得,有了这些,酒店不愁没有客源。

张子玉并不是离石最有钱的煤老板。他说,离石煤老板很多身家都有几个亿,但是“自己看不起自己”,一心向外——不是去了外地,就是去了外国,他很讨厌这样的做法,说自己虽然是平遥人,但“生是离石的人,死是离石的鬼”。他甚至为子女也规划了这样的未来,24岁的儿子已经从山西财大毕业,尽管想做公务员,但张子玉还是希望他来接自己的班。

张子玉下一步的打算是再开几家加油站,但都不出离石的范围。房地产公司如果做得顺利,也有可能会扩展到吕梁其他县市,但不会走出吕梁。之所以这样,除了恋家,也包括不了解外面的情况,“风险会很大”。

为钱消得人憔悴

三年前就开始转型的李秋娥仍处于痛苦的磨合之中,她的转型之痛,一是被动的抉择,别无退路;二是跨度太大,原有的煤炭圈子灰飞烟灭,资金也就自然成了最头疼的问题。

同样有1亿的身家,同样在吕梁开过煤矿的李秋娥的转型,却远没有张子玉这样轻松自如。她不仅需要借钱,而且还借不到钱。同煤老板动辄宝马、悍马、宾利等豪车数辆相比,她的公司里最好的两辆车,也只不过是本田CR-V和别克。

早在2006年,李秋娥的煤焦厂就被吕梁下辖的汾阳市政府关闭,之后她转型成立了山宝食用菌生物有限公司,在自己老家的阳城村,当起了蘑菇大王。

一切都是从零开始。对于推车卖东北小菜和开小饭馆出身的李秋娥夫妇来说,尽管这点苦算不了什么,钱却是个必须考虑的现实问题,煤焦厂的补助款还没完全到账,蘑菇厂前后投入就开支了近一亿,回报却是一个长期缓慢的过程。第一年不懂,种出的好蘑菇只卖10元一斤,品种差的只能卖两三块,一年下来,抛去开支,只挣了2000块。第二年,虽然情况好转,但也不尽如人意。

今年初,李秋娥下了决心,买专利上了一条蘑菇加工的生产线,可以生产蘑菇的罐头、速食小食品和营养品,设计年产量3500吨,自己的企业也成了华北地区食用菌加工的最大企业,自己的蘑菇不卖了,还收购别人的蘑菇,以备在秋交会上全面启动销售,不过此时流动资金却成了大问题。

眼看中秋节就要到了,这是小食品一年中销售最旺的季节,紧接着就是秋交会,李秋娥又希望公司产品一推出就能一炮打响,但这些都需要钱,只能看着干着急。

记者在一份李秋娥8月30日给汾阳政府的《发展情况汇报》上看到,山宝公司两条生产线的流动资金和生产基地扩展还需要4350万元,希望政府协助落实银行贷款和关闭煤焦厂的补助款。而据山宝公司总经理刘北鹏透露,真正的资金缺口可能有8000万元。

“资金是最大的问题。我不是没想过找煤老板融资。我在煤焦行业混了这么多年,认识的煤老板里有钱人多了,他们困难时我也帮过他们,可现在需要帮助时就一个也找不到了——他们看不上种蘑菇,觉得回报太慢,都不愿意投资。”李秋娥抱怨道。

煤老板朋友帮忙没指望,想向银行贷款也碰了一鼻子灰。“按理说我们有500亩的大棚,一个亿的固定资产,拿来做抵押还贷不到款?可实际上就是贷不到,银行就不贷给我们。”刘北鹏语气中很无奈。

李秋娥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小额贷款公司,但是她没有融过资,对小额贷款也是一窍不通。“我现在对采访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你们的宣传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那我就接受采访,不然就算了。”从记者联系采访开始,她一直都在和记者“讨价还价”。

作为一个名声在外的转型煤老板,李秋娥几乎每天都要应付记者和各种评比,去年底一个记者做完采访,要求她给报销1万元的差旅费,她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老老实实地给了,但那人转头又来要更多,李秋娥只好说,公司真的没钱。

烦恼远不止这些。8月24日晚上,汾阳下了一场多年不遇的特大暴雨,尽管有防洪堤,公司上下所有人也都到了抢险第一线,但大部分的大棚还是被淹了,损失了几百万元,虽然上了保险,但李秋娥并没抱指望:“估计赔偿数额也就是杯水车薪。”

办销售许可证的过程也远比想象中复杂。质监部门的人几次说来验收,却一直未来,“据说是主管的两个部门的处长闹别扭”。记者采访的那天是李秋娥的心理最后界限——如果第二天再不来验收,就赶不上秋交会上的销售了。当天,李秋娥一大早就坐车去了太原公关,下午人还没回来,就传来两个坏消息:一是质监部门的人明天还来不了,估计要下周;二是李秋娥在回来的路上老胃病又犯了,人被直接送去了医院。

李秋娥第二次坐到记者面前时,脸还是黄的。不过,这次她身边多了一位贵宾——汾阳分管新农村建设的市领导,领导验过记者身份后,用地方话对她说“反正不要钱,就聊聊吧”,她这才开始放心讲述。

“种蘑菇太复杂,就像养小孩。”李秋娥说公司花费了10万元提供免费培训,带动了周边1000多户农民一起种蘑菇,但产品还是供不上。公司150多个员工几乎都来自本村和附近的村子,因为条件差,“外地人来了留不住”,而同样无奈的是,即便是本地工人也难办——他们大多原本是煤焦工人,对种蘑菇既不感兴趣,也不开窍,“外地人来了拼命学,学会就走人,本地人是白学还不想学,学也学不会”。

这就让原料供应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李秋娥一直叮嘱记者一定要帮忙发布一个消息:“山宝愿意无偿提供大棚,并以优惠价收购种出来的蘑菇。”李秋娥在汾阳市区的黄金地段还有一块70多亩的地,但她并不打算做房地产,而是想在那里建设一个蘑菇交易市场,部分解决原料供应的问题。除此之外,她在南通看到好多加工蘑菇剩下的边角料,觉得也可以买回来用。

李秋娥的困境,并不是煤老板转型农业过程中的特例。吕梁新闻办副主任彭斌对记者说,柳林县做红枣精华素的车安奎情况更糟糕,产品研发上好像出了些问题,公司从 2006年挂牌到现在,都还没有量产。而在汾阳南边的孝义市,煤老板郭连生投巨资打造的田源阳光农副产品有限公司,曾被视为当地经济转型的典范,却在两起两落后,去年不得不关门歇业。?

李秋娥办公室书架的角落里放着一幅“奋斗”字样的条幅,但已落满灰尘,废弃不用。现在,她的桌前挂着一幅字,上面写着“天道酬勤”。

最好的时光已经远去

当第一批煤老板赚得盆满钵丰、风光抽身时,煤老板的黄金时期也早已随之远去——随着国家对煤炭行业监管、整顿力度更甚,政策收紧之下,迟到的接盘者还没来得及收回成本,谢幕的大帘就已经拉开——游戏结束,请离场。

但无论是张子玉还是李秋娥考虑的问题,对于忻州市宁武县的众多煤老板们来说,都还为时过早:巨额投资的煤矿甚至还没过一天工,就被宣告要清场。

来自宁武市郊的李老板就是众多一天工都没开的倒霉鬼之一。老家在温州的他手里拿了村里500多人的集资来到宁武,刚办完手续,却听说自己的矿由于不足0.8公里,属于被炸掉之列。

李老板一下子毛了,“我们的矿属于斜井,算起来面积1.5平方公里都不止!”好说歹说,终于不用炸了,但矿井仍然不能生产,每天还要花钱维护,每天净亏1万元。现在又赶上了这次兼并重组。他说,国家提出的兼并重组价格,等于是1块钱买了个茶杯,一天都没用过,现在就要7毛钱收走。

“这是逼着我们自杀啊!”据他介绍,忻州有一个开报喜鸟连锁店的老板同时也经营煤矿,整天愁眉苦脸,结果前两天吃饭突然钻到桌子底下不行了,没等送到太原就死了。而另一位因煤矿面积不足0.8公里矿井被炸的同乡,每天就是蹲在矿井那里哭。

在宁武县经营煤炭贸易多年的小关告诉记者,2007年前那一拨在山西挣到钱的煤老板早就走了,有些去了甘肃、内蒙、宁夏继续搞矿,其中相当一部分老板来自温州水头镇,他们转型后大多去做皮具,要不就是去上海搞房地产了。现在的煤老板跟原来买悍马炫富的那些人早就不是一回事了。

远在2000公里的温州,此次感受到的冲击似乎比山西本地还大。温州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说,从2003年起,温州资本就开始进入山西煤矿,温州煤老板最高峰时曾占到山西的60%,2007年有一部分资本抽身退出,但至少还有一半留在山西。这一轮兼并重组开始后,很多资本开始回流到温州,一个典型的例子是,今年1-3月,温州的存款从2000亿暴涨到4000亿,而这些钱,最后很多都流向了地产和股市。

在中国煤炭市场研究专家李朝林看来,这次兼并重组的性质和手段都与当年的“公私合营”相差无几,民营煤企不愿入股的原因还是因为利润没有保障。

他认为,现在煤老板们不愿签协议的原因,一是价格,二是担心那是空头支票。至于煤老板转型影响股市、楼市的担忧,则完全是杞人忧天,“满打满算就几千亿资金,就算全部投入到北京,以北京现在的楼价,能买多少楼?”

李朝林认为,现在山西的煤老板已经与当年那批不同,他们文化程度普遍较高,参股煤矿也经过深思熟虑,这一轮兼并整合后,更多的煤老板可能会选择从生产型转向贸易型,也可能会有些做电子商务和期货,甚至有煤企会走出国门,去澳大利亚、蒙古、俄罗斯拿矿,参与国际竞争,真正会离开煤炭行业的资本,并不一定很多。

记者来到山西省发改委和煤炭工业厅,希望了解煤老板转型的情况,均被拒绝。但在政府方面看来,价格不公的问题并不存在。9月12日,山西省煤炭厅官员就小煤矿“贱卖”一事表态说,“赔本卖矿”是煤矿主间多次私下倒卖所致,让国家以市场价去收购小煤矿,并不合理。

据银行业人士估计,目前山西省民间煤炭老板手中至少有4000亿游资在寻找投资出路。在山西省政府上月出台的《关于促进民间资本进入我省鼓励类投资领域的意见》中,鼓励民间资本投资公路、铁路、桥梁、城建、环保等基础设施领域和城市公交、燃气等市政公用设施领域,这些会是煤老板的新出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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