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青秘书：粉碎四人帮不是毛泽东遗志

阎长贵, 山东聊城人。生于1937年2月， 1961年中国人民大学大学哲学系毕业后分配到《红旗》杂志（今《求是》杂志），随后参加过“哲学反修写作小组”及北京通县 “四清”等工作。1967年1月至1968年1月任江青机要秘书，后被江青投入秦城监狱近八年。1975年5月流放湖南西洞庭农场劳动和工作近5年。 1979年9月平反，次年3月调回《红旗》杂志，著有《阎长贵学术文集》、《问史求信集》（与王广宇合著）等。1998年退休后，主要从事文革回忆和研究。

向继东（以下简称“向”）：有一本称作《口述历史》的书说："文化大革命开始不久，毛泽东就厌恶见到江青"。这话属实吗？

阎长贵（以下简称“阎”）：这是没有根据的。如果是这样，毛泽东还叫江青当中央文革小组第一副组长吗？即便别人提名，毛也不会批准。有一次，我们在江青身边工作过的人聚会，我说，文革初期江青住钓鱼台，下午只要不开会，几乎每天都去见毛。这一点我们都可以证明。说毛有些厌恶见她，那是以后的事。据担任过毛泽东机要秘书的张玉凤说： 1972年以前，江青同毛泽东见面多，谈话也比较多。1972年春，也许是"九一三事件"后，毛的心情不好，对江青发过几次大脾气，规定没有他的同意，江青不能随便到他的住处来，来了要挡。这以后，情况就有些变化了。"到了1973年，江青打电话要求见主席，主席总是推托，不见。"（参见《毛泽东传 1949-1976》中央文献出版社2003年版第1684页）

向：究竟是什么原因毛后来不想见江青呢？

阎：我也说不清。汪东兴90岁生日聚会，我也去了。汪告诉我们，到了1970年代，即文革进行好几年后，毛泽东觉得江青经常来看他，对他的休息和工作是一种打扰，不愿意让她来。有一天毛泽东问汪东兴，谁能挡住江青，不让她到我这里来？汪回答："只要你下命令，我就敢。"此后，江青去见毛泽东确实受到警卫战士的阻拦。江青的司机李子元说，有一次江青要到毛的住处中南海游泳池去，当车行至游泳池附近的一个路口时，被值勤的警卫挡住，江青说："你看我是谁？我回家你怎么挡？"警卫战士说："这是上面的命令！"气得江青要打警卫战士，可警卫战士坚持不让车过。江青无奈，不得不取消了这次"回家"之行。

向：这都是后来的事。我也这样想，如果毛泽东文革初就厌恶见到江青，那文革怎么搞得起来？也不符合江青在文革中的地位和作用。

阎：实际上，江青是协助毛泽东发动和领导文革的干将和先锋。文化大革命的导火线，就是姚文元的《评新编历史剧<海瑞罢官>》，而此文就是毛泽东让江青去秘密组织写的。1967年4月12日，江青在军委扩大会议上还讲了她组织批判《海瑞罢官》的过程。1967年2月和5月，毛两次接见阿尔巴尼亚军事代表团时都谈到组织批判《海瑞罢官》的事。从毛泽东这些相当坦率的谈话中，可以看出他为什么要发动文化大革命，怎样发动文化大革命。我甚至认为，开始发动文化大革命，只有他和江青两个人知道，刘少奇、周恩来和邓小平等都是被蒙在鼓里的。按照毛泽东、江青自己的说法，文化大革命确实是他们夫妻二人搞起来的。

向：这些问题重大，虽有不少研究文章，但由于档案未解密，还有谜底没揭开啊。

阎：从几年前中央文献研究室张素华研究员出版的《变局：七千人大会始末》（中国青年出版社2006年12月版）一书中就可以看出，毛泽东和刘少奇的矛盾实际上在1962年七千人大会上就显露出来了。1964年搞"社教"和"四清"，刘在不同的场合说开调查会的形式"过时了"；而调查研究、开调查会又是毛一向非常强调的，是毛泽东认识论和世界观的基础。江青听说后很生气，报告给毛说："赫鲁晓夫等斯大林死了作报告。如今你还活着，他就做报告了。"江青说这话，毛是听得进去的。

向：你能进一步谈谈毛刘的分歧和矛盾吗？

阎：这可是个大题目，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对这个问题我研究得很不够。应该说毛刘的分歧由来已久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前面说毛刘的矛盾"在1962年七千人大会上就显露出来了"，这还说近了；远一点说，建国后就表现出来了。在民主革命时期，也就是在战争时期，毛泽东提出了"新民主主义的理论和策略"。按照这个"理论和策略"，革命胜利后，即建国后，中国应该有一个"新民主主义社会阶段"。但在这个问题上，毛刘的主张截然相反。建国后，刘说：十年之内谈不到社会主义，共产党员要为"巩固新民主主义制度"而斗争。毛说：民主革命胜利之日就是社会主义革命开始之时。1952年，毛就提出"从现在开始用十年到十五年时间要基本上完成向社会主义的过渡，而不是这个时间以后才开始过渡"。接着，毛利用他的权威和威望提出"过渡时期总路线"，取代他原来提出的新民主主义建国纲领。这恐怕就是毛刘分歧和矛盾的总根源。话扯远了，但要谈毛刘的分歧和矛盾，不从这里说起又是不行的。

向：其实，你上面所说的，有研究者也曾提出了。

阎：这是需要深入探讨和研究的问题。说到毛要整刘少奇，要取消刘的接班人地位，也并非从文化大革命才开始。建国后，毛就逐渐有这种想法了。人们知道，建国后，毛对高岗是非常赏识和重用的，其暗含的目的就是要用高取代刘。最近不少人都谈到毛指示高岗调查东北敌伪档案中刘少奇1929年在奉天被捕的情况。要不是为整刘少奇，毛这样做干什么？要不是想用高岗代替刘少奇，毛为什么指示高岗这样做？由此到文化大革命还有很多中间环节，一下子很难说完。

向：简单说说你的看法吧。

阎：文化大革命一开始，毛用林彪取代了刘少奇，但还是保留了刘的常委，其后还说过，下一次党代会还要选刘做中央委员等等，这说明毛还没有下决心打倒刘。1967年1月13日毛刘最后一次谈话，没谈得拢。毛正在进行文化大革命的兴头上，而刘提出要尽快结束文化大革命，这样毛就下决心要彻底打倒刘了。

向：毛后来批评江青搞"四人帮"，你是怎样看的？

阎：从根本上说，毛批评江青是"恨铁不成钢"，并不是要把她打倒。就在毛批江青搞"四人帮"后，毛不是还说，对她要"一分为二"，她问题不大，不要"小题大做"吗？！

向：说"江青问题不大"是在什么时候？

阎：1975年5月毛在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上说的。毛说："我看问题不大，不要小题大做，但有问题要讲明白。上半年解决不了，下半年解决；今年解决不了，明年解决；明年解决不了，后年解决。"

向："解决"语气好像很重啊。

阎：怎么很重呢？是说慢慢解决，不要着急吗！粉碎"四人帮"说是"继承毛主席的遗志"，这是没有根据的。

向：有人说，华国锋当主席是毛远新推荐的。是这样吗？

阎：不错，最近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史第8卷《难以继续的"继续革命"--从批林到批邓》有这种说法，并认为这说法"有一定道理"（参见该书第658页）。有人拿这本书问我，我说这事没听说过，究竟如何，要问毛远新本人。毛远新现住南昌照顾98岁高龄的老母朱丹华，我曾给他打电话询问此事，他说这是瞎编的。他说："我有什么资格和权力向主席推荐接班人？再说，我对华国锋一点也不了解。" 他又说：对于接班人，主席最看重的还是张春桥，认为他有思想，有能力。主席曾问过我对张春桥的看法，我也这样认为，但我说不足的是他不能团结干部，城府太深，有点儿阴。当时主席在几个副总理中翻来覆去地琢磨，最后选定了华国锋。主席选定华国锋做接班人，还是想叫张春桥做"军师"。毛远新说："主席叫我跟张春桥传达这样一句话：'从1935年遵义会议起我不是就做了十年的副手吗？'意思很明显，主席要张春桥安心做副手。我把主席这句话向张春桥传达了，也向华国锋说了。"

这些，就是毛远新在电话中向我谈的情况。看来认为毛远新推荐华国锋做接班人的说法并不符合历史事实。

向：后来批"四人帮"总是极力把毛和江青分开，其实他们是分不开的。分开了，许多事情倒不能自圆其说了。

阎：我同意你这种看法。

向：如今文革过去几十年了，亲历者渐少，抢救历史已成当务之急了。

阎：但现在还有不少禁忌，许多事情还是一笔糊涂账，说不清道不明，研究无法展开。

向：现在谈另外一个问题吧。我看到一些文章说毛泽东结婚时，中央政治局对江青有"约法三章"，这是事实吗？

阎：这个说法流传很广，说当时中央政治局对江青"约法三章"，规定江青" 只管毛泽东的私人生活与事务，20年内禁止在党内担任任何职务"等。我1998年退休后，从事文革问题的回忆与研究，就想首先弄清这个问题。

向：对毛泽东和江青的婚姻，现在相当权威的书上说毛是"错误的选择"、"失败的选择"。

阎：我认为不能这样看。1930年代，毛泽东和江青结婚的时候，毛泽东是革命领袖，江青是进步青年，他们的结合有什么不可？当时有反对的声音，但说白了，就是认为江青曾经是旧社会所谓三教九流的"戏子"，并有许多绯闻。对江青的过去，毛泽东大概不会完全不知情，但他当时到底如何看待，现在没有充分材料说明。坦率地说，这种私人感情的事，旁人也很难说明白。只有一点可以肯定，人们的劝阻没有影响毛与江青的结合。

向：从这一点看，也许可以说，毛并不在乎人们劝阻的那些理由。

阎：是的。

向：对江青，中央政治局究竟有没有"约法三章"？

阎：我曾问过人们普遍认为对毛泽东了解最多的汪东兴、张耀祠，他们都说没听说过这件事。汪东兴说，江青和毛泽东结婚时，他不在毛泽东身边，而在卫生部。汪、张二人均说：恐怕不是中央对江青有什么"约法三章"，而是毛泽东本人对江青有什么限制。《毛泽东年谱（1893--1949）》和《毛泽东传（1893--1949）》这两部著作，都是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编著出版的，但对毛泽东和江青1938年11月结婚，都只作了简单记载，根本没提到"约法三章"。如中央政治局确有所谓"约法三章"，《年谱》和《传》肯定要提到或有所说明。说毛、江结婚，大家有议论，有不同意见，这是事实，但所谓中央政治局有"约法三章"是没有根据的。

向：现在很多人都说，江青在延安演《打渔杀家》演得好，受到毛泽东的垂青。

阎：这可能是事实。一次看电影时，江青就曾跟我说过："主席就是通过艺术认识我的。"我认为江青这句话很到位，能够印证这个说法。曾在中央文革中当过江青护士的周淑英说，江青曾对她说："她在延安时演戏，主席曾到后台看她，见她衣服穿得单薄，就把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向：江青那时确实是进步青年，又有才气，毛确实是很欣赏她的。

阎：张云生的《林彪秘书回忆录》和杨银禄的《我给江青当秘书》都说到这件事： 1968年一次中央文革碰头会，除江青外，成员们给毛泽东和林彪写了一封签名信，信的大意是：附上最近发现的江青（蓝苹）于1937年在上海某杂志上发表的《我的一封公开信》，并说 "从这封《公开信》看，江青早在1930年代就已不愧是一位无产阶级革命家"了。签名者纷纷表示向江青学习。对这封信毛泽东不仅画了圈，还亲笔批示："我就是从此认识江青的性格的。"从毛泽东对江青《公开信》的态度看，他确实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江青。再从江青的角度来看，她也不是为追求毛泽东才来延安的。已经披露的材料证明，江青到延安后所追求的第一个人并不是毛泽东，而且当时追求毛泽东的，恐怕也不只是江青一人……

向：你究竟是怎样看待1930年代江青的？

阎：要全面和正确地认识江青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江青在文革中，一方面吹嘘自己1930年代的革命经历，比如她经常向人讲自己那时怎样做地下工作的情况，跟我也讲过；一方面又竭力掩盖自己1930年代的一些情况，对了解自己那段历史的人，大施淫威，残酷迫害，特别是在文艺界，有不少人被迫害致死、致残。然而客观地讲，1930年代的江青是值得肯定的。那时她利用艺术形式，如演话剧、演电影，还写文章，为提高妇女地位，争取妇女解放，以及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她是一个爱国的、革命的、进步的青年。特别是从上海到延安，是从比较安适的都市到十分艰苦的地方，更表现了她的革命性和进步性。江青所走过的道路，是当时进步青年共同走过的道路。粉碎"四人帮"后，对江青在延安以及她在整个 1930年代的报道和宣传多是负面的，这不符合历史的真实。

向：白求恩初到延安曾给加拿大报纸写了一篇长文章，就写到了江青。

阎：我看到了。1938年3月31日到5月2日，白求恩在延安停留，了解了一些延安情况。1938年8月2日在加拿大报纸上发表了一篇歌颂延安抗大的长文，其中谈到这所"世界上最独特的大学"里的女性学生。他说到的典型，就是那个"来自上海的著名电影演员"。他这样写道："几个月以前，这个女子还是无数人的宠物，过着奢侈的生活……现在，她与其他学生同吃小米和胡萝卜，与其他八个女子同住一个窑洞，同睡一张硬炕……没有口红，没有脂粉，没有香水……她像其他所有学生一样，一个月只有一元钱的生活费，用来买肥皂和牙膏……她快乐吗？……她像一只松鼠一样活泼和淘气。"（见《随笔》2007年第6期）那时，白求恩看到的江青，还没和毛泽东结婚，也不一定知道江青和毛泽东将来要结婚。

向：江青1930年代写的那些文章我无缘看到，但别人写的介绍文章我读过。1976年11月"哲学社会科学部文学研究所图书资料室"编印的《"四人帮"资料汇集》，其中收录了张春桥和江青两人 1930年代公开发表的部分文章，封面注明"供批判用"。我没见到此书，但徐强先生以《纸上的蓝苹》为题，写了文章说："纸上的蓝苹，是一个勇于追求个人自由与幸福的女人。今天恐怕有很多读者还不知道房龙是谁，但是蓝苹知道。她读了房龙的书，得出一个结论：'人类的历史，实在就是一部争自由的纪录！'舅舅送给她一只名叫'金铃'的小雀子，小雀子关在笼里，失去了自由，不吃也不睡，过了一夜就死了。蓝苹感叹道：'一个雀子尚且为求自由死了，那么人，尤其是受着重重束缚的妇女，当然更应该勇敢的去争取自由了！'她在上海的生活，大概就是她心目中的'争取自由'的生活。她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体会最深的是娜拉和卡嘉邻娜。她说'我和卡嘉邻娜之间就好像隔离了几千里的路程'，而娜拉，却几乎就是蓝苹的化身：'把娜拉的话当作我的，把我的情感作为娜拉的，什么都没有担心，只是像流水似地演出来了。'卡嘉邻娜是被男人抛弃的女人，娜拉则是抛弃男人的女人。"（见《随笔》2005年第6期）

阎：江青是敢作敢当的。

向：那时的蓝苹，是一个热爱表演事业，而又不乏自知之明的女人；同时还是一个同情底层民众，关心国运兴衰、民族存亡的女人；还是一个充满激情、富有革命精神的坚强的女性。但为什么"蓝苹"到了延安，继而成为毛泽东的妻子，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夫人"，成为"中央文革小组第一副组长"、"解放军文革小组顾问"和"文化大革命的旗手"就完全变了呢？

阎：这确实值得深思，从"蓝苹"到江青，其实就是她的"个人革命史"。

向：她的"个人革命史"，从某种程度上说又是一部"中国革命史"。在这革命史中，我们分明感到有悲壮，又有无奈。江青当然要对自己的悲剧负责，但使她变化的那些外因难道就可以忽略吗？

阎：你说的很对。我们不应该仅仅停留在批判上，而应该扎扎实实地去研究。

向：江青是1991年5 月自杀的。你对她的自杀有何感想？

阎："多行不义必自毙。"希望绝灭了，用自杀来解脱。

向：我在网上看到的资料说，江青在5月13日的《人民日报》一版边上写下一句话："历史上值得纪念的一天。"因为25年前的这一天，中共中央政治局任命她为中央文革小组副组长。接着，江青又写了一句话："主席，我爱您！您的学生和战士来看您来了。"次日凌晨，值班护士发现江青上吊身亡。当时你得到这条消息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阎：真正的文化大革命的发动者--毛和江青都去了！

向：我看到的资料还说，江青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常常想到毛泽东。她在枕边保存着毛的手迹，衣上别着毛的像章，床头柜上放着一张她和毛泽东在中南海晨起散步的照片。

阎：江青是非常崇拜毛的。离开毛她什么也不是。

向：说江青在监狱里，每天清晨都要背诵毛的诗词或阅读毛的《选集》。她还抓紧时间写回忆录，情绪高兴时，还就自己的手稿标题征求护士的意见。她问护士："《毛主席的忠诚战士》怎么样？或者，改为《献给毛泽东思想的一生》……"她还想到更富有挑战性的标题"《打倒修正主义，建立新世界》"。

阎：江青实际上也是个被异化的人。

向：是被谁异化的？

阎：还能是谁？不言而喻嘛。在这里，制度是催化剂。

向：据说江青自杀前就检查出咽喉癌了。

阎：我也看到过一份资料，说1989年3月30日，江青回到秦城监狱，被检查出咽喉癌。江青有过癌症经验，建国初她曾因癌症到苏联做过子宫切除。这回医院建议手术，江青坚决不同意--她不想成为哑巴。同年11月，江青再次保外就医。中央办公厅有关部门在北京酒仙桥附近为她选了一幢二层小楼，并且安排了护士，为江青治疗。1991年2月15日，江青高烧不退，化名李润青住进医院。等她退烧后医生再次建议咽喉手术，江青还是拒绝。

向：拒绝手术就等于接受死亡。

阎：1991年5月14日凌晨3时30分，值班护士发现江青用几块手帕连结成绳，系在浴盆上方的铁架子上，自杀身亡。

向：江青一生曾多次尝试自杀。

阎：我从材料上看到，江青1976年被捕后，绝望使她想到自杀；1984年9月，江青要求去毛泽东纪念堂被拒绝，她把一根筷子插进喉咙；1986年5月，江青用几只袜子结成绳套，自杀未遂； 1988年12月，毛泽东诞辰95周年，江青要求组织家庭聚会，未获批准，她吞下50片安眠药；1989年11月，江青想回中南海毛泽东故居，或钓鱼台国宾馆十号楼，被拒绝后，江青用右手在脖子上抹了一下。1991年清明节，江青要求去毛泽东纪念堂，同时要求李讷带一卷白纸，她要送给毛泽东一个花圈，还是被拒绝。江青最后撕碎了回忆录手稿，并要求回酒仙桥。这一次自杀江青如愿以偿。但是，江青自杀的消息没有马上公布。

向：李讷当时得到消息吗？

阎：据说当天下午，李讷得到了消息，到医院签署了死亡通知书。不知是出于李讷的意思，还是中共中央办公厅的意见，李讷同意不举行任何形式的葬礼。三天以后的5 月18日，江青的遗体被火化。李讷没有到场，江青或毛泽东的其他任何亲属都没有到场。李讷要求把骨灰盒送给她。

向：这是李讷跟你说的？

阎：我从材料上看到的。我和李讷没说过这样的话题。

向：新华社1991年6月4日发出电讯稿称："'林彪、江青反革命集团案'主犯江青，在保外就医期间于1991年5月14日凌晨，在北京她的居住地自杀身亡。"这个消息刊登在《人民日报》第四版的角落上。记得我当时正出差北京，在报上看到这个消息，先是猛地一怔。

阎：也不应"怔"了，到了那个时候，死是最好的解脱。江青曾对她的护士马晓先不止一次说过："将来我是准备杀头的、坐牢的，这个我不怕。也可能不死不活地养着，这个难些。"最后应验了她自己的话。

向：江青的悲剧也许就是有野心。

阎：但人到了那个位子，除非傻瓜，有野心是自然的。

向：在权力交接机制极不符合人类文明通行规则的情况下，以后来出现的朝鲜、古巴那样交接成功的案例来看，江青对权力峰巅的觊觎也是可以理解的。

阎：你说得对。权力不来自选票，争斗总在台下，刀光剑影，谁对谁错，就看谁胜谁负，周而复始。

向：从这个意义上说，今天研究江青，其重要目的，就是要真正告别那种只把选举当作形式而实质是"内定"的制度。

阎：这是根本性的问题。

向：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

（原标题为《 江青秘书谈江青和毛泽东》，《南方周末》发表时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