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出国民党特务 辞世21年后身世才披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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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腊月二十八,郑州市委党校退休教师张青梅回焦作老家过春节,意外找到一沓厚厚稿纸——那是父亲张敬业在世时,亲笔写下的万言回忆录。
读罢此文,张青梅热泪满面,原来已辞世21年的父亲并非一位普通离休干部:他出身贫寒农家,成长于抗日烽火中;他接受的最初教育,就来自中共地下党;他打入国民党驻军首脑机关,促成军部帮助我党组建了抗日武装;他是地下党交通员,利用关系打入国民党中统机构,铲除了隐藏在中共地下党组织的敌人;建国后,他化作商贩和旅店服务员收集情报,破获了数起台湾方面遥控指挥的间谍案。
颇具戏剧性的是,隐身28年间,从未担任过特工要职的他,在监控嫌疑敌特的同时,亦曾被“自己人”监控……
惊讶
万字回忆录披露老人真实经历
2月13日上午,张青梅来到本报,讲述父亲张敬业的不凡命运。
“我父亲出生在1920年,家乡是太行革命老区焦作市待王镇范张弓村,家境贫寒。”在张青梅印象中,父亲少言寡语,在公安系统有不少老朋友,但来往并不多。
“我以前只知道父亲曾是地下党,具体做啥工作不清楚。”张青梅说,直到春节前回焦作老家过年整理陈旧物品时,她找到一沓稿纸,才明白父亲在“文革”中被冠以“反革命”、“国民党特务”等帽子,并非空穴来风。
只不过,她的父亲张敬业,始终是红色特工!
这份回忆录40多页,一万多字,落款时间是1987年8月6日。“我想,父亲一直都很想把他的经历说出来,但那些隐藏多年的秘密却无法对别人说。他一定觉得自己来日不多,只好写出来,压在箱底。”张青梅说,父亲于1990年1月去世,距今已整整21年。
在张敬业的追悼会上,老人生前所在单位河南省司法厅有关领导泣读悼词。“悼词高度评价了父亲为党的事业所作的工作和贡献,但没涉及他身处隐蔽战线的斗争情况。”张青梅说。
尽管张敬业在上世纪60年代中期公开了身份,并有了正式工作,但在那个特殊时期,并没人深究他的革命生涯。而随着张敬业辞世,相关档案密封,只有凭借这份万言回忆录,以及昔日战友的只言片语,才逐渐还原这位红色特工的真实经历。
潜伏
打入国民党九十五师力促抗日
1937年7月,卢沟桥事变爆发。当年10月,经中共地下党组织介绍,张敬业加入地下党创办的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政训处修武战区学生训练班,参加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年底毕业后,训练班负责人派遣张敬业、李华等五人到华北军政干部训练班培训。
1938年初,通过党组织安排,张敬业等五人回到修武县,打入国民党九十五师政训处,这是张敬业成为中共特工的起点。
“当时,父亲想方设法接近政训处一名姓邓的秘书,通过他结识了九十五师师长罗奇。”张青梅说,根据父亲回忆和修武县志记载,张敬业经常对邓秘书和罗奇进行抗日宣传,有意做他们的统战工作。不久,在罗奇的帮助下,中共修武地下党组建起抗日武装,成立了修武县抗日政府。
罗奇率领的国民党九十五师,是在修武北部山区展开游击战的一支精锐部队,多次袭击和阻截日军。其中,发生在修武境内的李屯伏击战,成为当时国共合作歼敌的典型范例。
据修武县志载:“罗奇对共产党的抗日宣传十分感兴趣,曾邀共产党的话剧团到他的部队里帮助工作……正当九十五师轰轰烈烈地抗战时,国民党内出现了一股反共逆流……很快,国民党南京政府将九十五师调离修武,回防郑州。”
“1949年9月,升任国民党陆军副总司令的罗奇败退台湾。”张青梅说,她以前曾听父亲讲过罗奇,说如果有机会再见到他,要好好感谢他的帮助,“可惜,罗将军1975年死在台北,这成了父亲的遗憾”。
“挂职”中统探知解放军内有特务
尽管做特工时间不长,但张敬业却懂得利用人际关系,获得国民党中统特务信任,传递重要情报,痛杀日伪军,铲除潜伏在我党内的敌特。
国民党中统局泗水站焦作待王镇联络点有个特务叫陈新术,负责接送来自华北、东北的国民党特务。张敬业和陈新术是老乡,私交不错。一天,陈告诉张敬业准备在修武县成立一个中队,邀他加入。就这样,张敬业当上了陈新术这支中队的副队长。
进入中统后,张敬业经常接近待王镇火车站日伪警务段史照江、陈法伊和便衣队长张运德。1942年8月初,一天深夜,月黑风高,张敬业用绳子捆住爱人王长兰的腰,让她从城墙上溜下去,把情报送给中共修武中心县委。县委迅即组织民兵小分队突袭,消灭了几十名日伪军,并放火烧了火车站。此后,我民兵又依据张敬业的情报,攻打焦作、武陟日伪军和黄河北岸水上警备队,消灭敌人300多人,缴获大批军用物资。
张敬业缜密严谨,陈新术始终不知他是共产党。1948年春,张敬业从陈新术那里获知,驻防焦作的解放军部队里有国民党特务,陈吹嘘“以后被解放军捉住就不怕了,我们的人会营救”。张敬业将这一重要情报送出。经查,有个姓郑的人常去中共太行军区“办事”,他绘制了到军区的详细路线图,连同一支钢笔交给陈新术。这个人被抓后,不承认自己是敌特,中共太行军区领导说:“别狡辩了,你送给陈新术的笔什么颜色,我们都知道。”对方无言以对,感叹“共产党太厉害了”。
这一情节,不禁令人想起电视剧《潜伏》中余则成帮助后方揪出隐藏特务佛龛的桥段。
虎胆
孤身探察敌军驻防情况
1947年春,中共太行军区决定攻打驻守黄河北岸以及郑州的国民党部队,两次派人了解敌人兵力部署、工事构造、火力配备情况,但都无功而返。
“上级把任务交给父亲,要求他三天完成。”张青梅说。根据张敬业描述,他先乘火车到新乡,在永茂货栈住下,晚上向货栈老板询问新乡驻军情况。次日一早,他赶往郑州。当火车快要驶进黄河北岸时,巡逻士兵关上了车门。趁巡逻士兵不注意,张敬业推开车门朝黄河北岸观察。士兵发现后跺他几脚,问他是干什么的,是不是解放军的密探?张敬业回答:“我去郑州八十五师找表哥李金英,天恁热,憋得慌,开门透点新鲜空气。”其他乘客也随声附和。
利用这短暂机会,张敬业把黄河铁桥北岸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回家后立即绘制了草图。第三天,豫北战役打响了,人民解放军陈赓、谢富治大军冲破敌人防线,胜利渡过黄河,向千里大别山挺进。此役过后,中共太行军区召开庆功大会,张敬业胸戴红花,受到首长表扬。
隐情
同志之间在不知情下相互“监控”
1948年,焦作解放,张敬业很想公开身份,但被组织告知要继续隐蔽。1953年秋,张敬业转调河南省公安厅一处,直接与时任副处长的姜少杰单线联系,不过,他不能在厅机关办公,只能到街上租房,公开身份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暗中广泛接触三教九流,对嫌疑敌特跟踪调查。
1954年,张敬业到郑州市德化街迎建旅社当服务员。当时,在郑州市文化馆工作的邹某是个哑巴,张敬业通过写字交流,取得邹的信任。后来,通过查阅邹某在旅社的收发信件,张敬业确定邹是台湾方面遥控指挥的敌特,很快,其五名同伙落网。
作为特工,张敬业在侦查嫌疑敌特的同时,也品尝过被监控的滋味。1953年,张敬业听怀疑对象李某说,他有一个朋友叫桑振亚,住在开封北道门,常去商丘做生意。张敬业接近桑振亚后,觉得他有问题,遂秘密侦查,常向姜少杰汇报桑的动向。1956年,公安厅一处通知张敬业,要把桑振亚送往迎建旅社,并告诉张敬业“桑是隐干,他也经常报告你的活动情况”。
“对这个事,父亲挺生气的,但后来他理解了。”张青梅说,父亲在回忆录里写道,“到1956年,经我侦查的那几个人,确认是台湾派遣的敌特,涉及的两个案件都破了,我很高兴……老桑是自己同志,经受住了考验,我也一样,这是好事”。
1966年“文革”爆发,红卫兵冲进省公安厅,一批秘密档案曝光,张敬业的特工身份由此公开。当年8月,他调往省司法厅管辖的商丘劳改窑场任职。1983年10月,张敬业离休,享受厅级待遇,1990年去世。
如今,年届花甲的张青梅长居郑州,每次路过二七广场,她都忍不住朝迎建旅社旧址处张望,“虽然那里早变成了高楼大厦,但那是父亲曾战斗过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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