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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70年代初:全民看片成风尺度惊人

运动还在继续,还在杀人,还在整人和挨整,但似乎全民的精神都溜了号,大伙都成了逍遥派。

老蛰:作家

几年前,偶然在互联网上看到安东尼奥尼拍于1972年的电影《中国》,觉得又陌生又熟悉。在他的镜头中,北京荒凉破败,像个大村落;北京人土得掉渣,加上那些大标语、政治宣传和政治学习,真是又穷又土又左。

但在当时的中国人看来,首都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究其原因,安导作为一名西方游客兼左派,怀着乡愁,用摄影机在中国寻找一个失落的世界。而中国人民瞩目的,正是他的镜头所省略的与他的世界趋同的地方。

不卑不亢的外交与民众的精神溜号

话说1973年秋,北京王府井的西北角,一座崭新的建筑拔地而起(100米的方案被腰斩,只起了50米高),那是北京饭店新东楼。

之所以惊艳,是因为与大跃进时期的北京“十大建筑”不同。它免除了50年代的象征主义和60年代的因陋就简,不夸饰也不寒酸,坦然地展示出功能主义的现代风格,充分体现了那一时期不卑不亢的外交路线。所谓“不卑不亢”,就是与别国周旋时的态度。当时需要周旋的是美欧。在多年不断地痛骂它们后,要亲热得矜持些,就像阿庆嫂对刁德一,不能一变脸像没事人似的。

这种不卑不亢的板框结构风格很快沿长安街蔓延开来,先是国际俱乐部、外交公寓、复兴饭店(后改为燕京饭店)这类涉外建筑,然后是各机关新建的礼堂、办公大楼,一直到家里新打的各类家具,就像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新的事物还有,长安街上开始出现一些塑料玩具一样鲜艳精致的小汽车,混杂在老式汽车的行列里,格外抢眼。

在那段日子里,生活的迹象开始复苏。女孩们仍旧穿着蓝灰绿色的衣服,但下摆却故意露出花棉袄,俗称“双眼皮”。一种叫“粪箕子”的半高跟皮鞋取代了带袢的圆口布鞋。如果进入那一时期的典型家庭,会看到全套自制家具,有木制扶手的沙发、酒柜、五斗橱、大衣柜……都向客人摆出一副不卑不亢的神情。它们的前身大多是公家发的旧家具。还有,在向阳的窗台上,必定摆着一盆叫做“玻璃翠”或蟹爪莲的植物……

运动还在继续,还在杀人,还在整人和挨整,但似乎全民的精神都溜了号,大伙都成了逍遥派。

50年代初婴儿高峰期的一代进入恋爱期,每逢华灯初上,恋人们沿十里长街款款而行(上海叫“轧马路”)。这一浪漫景观大多是因住房紧张造成的。在街上溜达的还有回城探亲的插队知青,他们可没那么气定神闲,天天提心吊胆,既要忍受家人白眼,还要随时应对“小脚侦缉队”带着片儿警上门来查户口。

文艺界西风东渐

一阵看片风刮遍了机关大院。从中央首长到普通工作人员连同家属小孩都在看,上边似乎有意推波助澜,大有与民同乐的意思。在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有关于这种场面逼真的再现。

看片的历史是从批判开始的。《武训传》《清宫秘史》《刘少奇访问印尼》《早春二月》《兵临城下》等,每当观众看到入迷,总有画外音大呼革命口号,以提醒你这部电影是供批判用的,就像一些出版物,在封底用小字写着“仅供批判”。不知什么时候,批判片成了参考片,参考片成了内部片,最后成了生活片。

内部片和生活片的范围很宽,从日片到40年代的好莱坞,再到欧洲国家的现代片。最先开始的是一批日本电影,《日本海大海战》《啊海军》《山本五十六》《虎虎虎》……说是批判日本军国主义,但从林立果们的“五七一工程纪要”来看,什么“小舰队”“联合舰队”“江田岛精神”,就知道人们一般是从什么角度观看这些电影的。

美国电影,有《春闺泪痕》《鸳梦重温》,一水儿的四字片名,都是港台翻译版。还有什么《女人比男人更凶残》《沉默的人》等,其中镜头的尺度,就是用现在的标准看也很过分。不要说“经过文化大革命洗礼的革命群众”,就连久经考验的老革命也被弄得血压升高手冰凉。

记得一部恶搞革命的意大利影片《前进,前进》,讲的是处于低潮期的革命党无所事事,陷入无聊内斗和桃色纠纷,小团伙濒于解体。正当此时,发生了严重的官民对立,革命形势一触即发。党人大喜过望,重新收拾家伙踏上了输出革命之途。在齐唱《马赛曲》之后,党首问:“我为什么40岁了还在革命?”接着自问自答:“那是因为到了这个岁数,再改行干别的已经来不及了。”同声翻译的效果很差,黑暗中仍能听到稀稀落落会意的笑声。革命的逻辑在挖苦声中被消解掉了。其实当时中国的问题跟那位意大利党首的问题差不多:是继续革命,还是改行过日子?

从上至下,说与做成为两张皮。“文艺女皇”江青也一边指挥大批无标题音乐,一边指示中央乐团排练贝多芬。于是人们有幸在民族宫礼 (微博)堂聆听乐坛名宿李德伦指挥的《英雄》。在此之前,人们只能聚在某个朋友家里拉上窗帘偷偷听:一张胶木唱片,通过一台手摇唱机播放,声若游丝,载沉载浮,怨而不怒。

西洋文艺团体纷纷登上朝拜之旅。北京爱乐人士终于有机会欣赏费城、伦敦爱乐、维也纳爱乐这些世界级乐团的演出。据说自任内行的江青,还为演出曲目同尤金·奥曼迪发生过争执。劫后余生的文艺牛鬼暗暗额手相庆。

“革命”与“生产”的纠结

“抓革命,促生产”,这口号一般被认为是一个关联词组,意谓“只有抓革命,才能促生产”。但也有另外一些矛盾词组,比如“卫星上天,红旗落地”,或者“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等等。还有一种并列提法,叫做“革命生产两不误”。

那时的情形是,一边批判“唯生产力论”,一边恢复生产秩序;一边批判“电子中心论”,一边悄然兴起一股电子热。所谓“电子中心论”,起于陈伯达1964年的一项建议。经他调查,世界上新兴的经济强国,诸如日本、西德、南朝鲜等都是靠电子工业起家的。毛主席听了很感兴趣,为此还开过一次会。但没人响应,认为这破坏了毛主席自己提出的“以钢为纲”的工业路线。

陈伯达的建议无疾而终,九大后重提,仍旧没有下文。陈伯达在《最后口述回忆》一书中说,如果毛“当时把注意力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就不会去搞后来的文化大革命”。在九届二中全会后的“批陈整风”运动中,《人民日报》发表文章说:“这个电子中心论在政治上是极端反动的,在理论上是十分荒谬的,在实践上是有害的。”

吊诡的是,一边批一边不事声张地搞。除了老厂,许多国营厂被改造成电子设备厂。许多街道小厂纷纷转产,还是大炼钢铁的路数,土法上马,没条件也上。不过这回炼的不是钢铁,而是多晶硅和单晶硅。简陋的厂房里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窗玻璃被强酸咬成了毛玻璃,成品则是狗屎撅一般粗细的硅棒。

初露开放端倪

毛主席说,“这样的运动时间不能太长了,两三年足矣。”(《张耀祠回忆录》)但是,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从批陈整风到批林批孔批周公,评水浒,反击右倾翻案风,一浪接着一浪,欲罢不能。人们得知,文化革命“取得了伟大胜利”,但是“还要进行到底”。陈伯达说:运动该结束了,如果还不结束,就成了伯恩施坦的“运动就是一切,目的是没有的”了。

对于林彪们来说,运动到此收获巨丰。当时的国务院各部委,通过“支左”和军管,第一把手几乎都是穿军装的。中央委员会里也是枪杆子林立,占了压倒性多数。江山打了,该坐了。夜长梦多,再不“到底”,怕还要横生枝节。但江青一伙折腾半天,除“六厂二校”“两报一刊”,还是两手攥空拳,且树敌甚多。所以,革命尚未成功,还要“进行到底”。

毛主席号召读原著,于是有人从《共产党宣言》里摘出一段:“为了拉拢人民,贵族们把无产阶级的乞食袋当作旗帜来挥舞。但是,每当人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都发现他们的臀部带有旧的封建纹章,于是就哈哈大笑,一哄而散。”“读原著”固然重要,但这无疑是在最高指示之外添加了一个新权威,不知有多少人就是从这里走上了怀疑和思考之路。“四五”事件之时,广场上就有“秦皇”“吕后”“武则天”之类的比附。

“文革”进行至此,正如《宣言》里所说,人们“一哄而散”。人民不信了,喊“万岁”也开始讨嫌了。除了林彪的“九一三”,最雷人的事情莫过于两件事:一是起用中国的二号走资派,一是跟世界上最大的走资派握手。问题也就随之而来:“文革”反的不就是这个吗?苏联和中国的赫鲁晓夫“走资”,为什么到伟大领袖这里就不是了呢?看来问题不在于“走资”或“走社”,而在于是谁在走。

多年以后,陈伯达的儿子陈晓农问父亲:“中国要走资本主义道路,能走得通吗?”老夫子先声明不赞成走资,然后说,“既然其他国家能走通,中国当然也能走通。”(陈伯达《最后口述回忆》)

运动既无法继续,也无法停止;“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对于毛主席而言,“文革”的目的达到了,结局却不是他想要的。当人们在报上看到他说“七八年又来一次”的时候,心都凉了。这个历史循环论,也太折腾了。

美国第一任驻京联络处主任回国,在机场看到一份中国的报纸,头版是打倒美帝,二版是中美友好,一点过渡都没有,不禁又羞又恼。他哪里明白,中国正在梦里边翻身呢。

改革开放从何时开始?标准答案是从1978年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事实上,改革开放的端倪更早些,它就隐藏在70年代初的那段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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