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CBC驻北京记者出书：讲述中国的故事

2006年夏天，米歇尔.科尔米耶作为加拿大广播公司的驻外记者被派往中国，在那里工作了四年多，去年年初才调任回加拿大。不久前米歇尔.科尔米耶 (Michel Cormier) 出版了一本关于中国改革探索的著作，《天安门的继承人》(Les héritiers de Tiananmen)。

对任何一个驻中国四年多的记者来说，如果想写一本关于中国的书，四年多的经历可以让他有很多选择，从各地美食、游记杂感到名人印象。但是科尔米耶刚刚出版的《天安门的继承人》讲的是从辛亥革命到今天的中国在政治改革上的探索，涉及的人物从孙中山、毛泽东到今天的异见人士。

米歇尔.科尔米耶 (Michel Cormier)

为什么会选这样一个需要阅读大量数据、而且不容易吸引普通读者的题材呢？科尔米耶回答说，原因之一是现在市面上关于中国的书大部分讲的是中国的经济奇迹，或是教人如何在中国做生意赚大钱。而他希望向西方读者展现金币的另一面。另外，他在中国的几年生活使他意识到，西方人对中国还存在许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比如说，认为西方人可以影响中国。还有一个西方人中常见的幻想是：只要中国的经济市场化了，政治改革也就随之而来。科尔米耶希望通过这本书告诉读者，第一，经济改革不一定会带来政治改革，第二，以为西方可以把任何东西强加给中国的想法是很天真的。中国将来的政治模式一定是中国人自己设计的，而不是外国强加的。

虽然书名是《天安门的继承人》，但是科尔米耶在书中专门用了两章来回顾孙中山和毛泽东等前辈对中国政治改革的探索。在《毛泽东的民主》这一章的开头，他还列举了毛泽东在中共七大上的政治报告《论联合政府》中向当时的国民党政府提出的一些要求：“要求取消一切镇压人民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思想、信仰和身体等项自由的反动法令，使人民获得充分的自由权利；要求承认一切民主党派的合法地位。… … 而要做到这一切，最重要的是要求立即取消国民党一党专政，建立一个包括一切抗日党派和无党派的代表人物在内的举国一致的民主的联合的临时的中央政府。”

不过，这本书的大部分内容，还是基于对几位流亡海外的异见人士的采访，其中有魏京生、王军涛、王丹等人。科尔米耶说，他们选择这条路，付出了非常沉重的代价。或者是流亡他乡，看不到回国的一天，或者是像刘晓波那样一次又一次地坐牢。他们的执着让人想起前苏联的持不同政见者。除了这个群体外，给科尔米耶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那些普通的维权人士。他说，有些人在为政治理想和民主原则而奋斗，还有一些人在为维护生活中的基本权利和利益奔走，像孩子上学，饮用水的清洁这些事，虽然没有呼吁言论自由、投票权利那么引人注意。但是他们的努力涉及到更多的人的利益，和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关系更密切。

米歇尔.科尔米耶 (Michel Cormier)

对中国的未来，科尔米耶说，中国经济已经走向成熟，一方面，经济发展的高速度已经到了一个转折点。另一方面，中国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是一个成熟的经济体的问题，例如通货膨胀、失业等等。他认为，中国目前缺乏仲裁机制，商贸方面的法律也不完备，没有工会谈判劳资协议，也没有公开辩论。这可能是中国经济继续发展的软肋。

回顾中国一百年来在政治改革方面的探索，科尔米耶说，他的感觉是好像每一代的改革者都不知道前人做了哪些事，历史似乎在一段一段地被擦掉。也许，就像中国人喜欢说的那样，历史是在螺旋形发展吧。看看别的正在进行变革的国家，效果也并不尽如人意，例如俄国、伊拉克和阿富汗。科尔米耶说，将来中国也许真的能找到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对于这一点，他觉得以他在中国的有限经历，没有能力提出更具体的分析，但是作为一个记者，他最希望看到的是，普通中国百姓的声音被听见，他们的权益得到保护，遭到冤屈时有地方申诉。这是一个必要的开始，至于这个开始会导致什么样的制度上的变化，就不是他所能预测的了。

科尔米耶带着一家人在北京住了四年多。这段经历给他留下了什么影响呢？他说，作为一个外国人，他离开中国的时候多了一份谦逊，认识到西方人不可能改变这个文明古国，所有的变革必须来自中国人自己。但是科尔米耶认为，中国人倒是可能用中国模式来改变西方，这也是他写这本书的原因之一。他解释说，中国在非洲、东南亚甚至希腊投资办企业的时候，都在某种程度上采用政治强权加市场经济的中国模式。比如说，雅典港口由中国公司管理的码头将没有工会，而急需资金的希腊当地政府无话可说。现在魁北克省总理夏雷正在吸引中国人来投资他的北方项目，但是中国投资者到来的时候，不会因为这里是魁北克，就照魁北克的方式做事。所以，了解中国的变化，了解中国不同的价值观是非常重要的。

现在科尔米耶已经回到加拿大，被任命为加拿大广播公司阿卡迪亚部的负责人。他表示，中国最让他怀念的是人，不是地方。作为驻外记者，他一开始就知道几年后必须离开，因此不会像移民那样培养对一个地方的感情。所以，最让他怀念的，是北京办事处的助理和司机，是一家只有一锅水煮白菜做晚饭、却盛情邀请他分享的四川灾民，是那些冒着风险向他打开家门、敞开心扉的普通中国人。

（加拿大国际广播电台中文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