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恩“大清洗”式变革终结朝鲜老人政治

出于对革命元老的尊重，朝鲜通常会让老同志工作到自然死亡或身患重病难以执行公务为止。即使出现健康问题也只在一段时间内慢慢解职，而不是突然解除所有职务。李英浩遭迅速去职还伴随一系列的干部调整。针对“老人政治”进行“大清洗”，金正恩被指正在运用政治、军事手段建立自己在朝鲜的绝对权威。

据《南方周末》8月11日报道，一片接一片，朝鲜以切制泡菜的方式对外释放消息：堪称“朝鲜军方一号人物”的李英浩突遭解除一切职务，“黑马”玄永哲火箭般得以晋升次帅，金正恩则越过次帅一级直接升任元帅。

在金正恩上台的头几个月里，70岁的人民军次帅李英浩常伴其左右。这一老一少一起辗转朝鲜各地视察军营，一起在阅兵式上展现“强盛大国”的气象。

2012年7月8日，是金日成逝世18周年纪念日，李英浩陪伴金正恩最后一次公开出现在锦绣山太阳宫。仅仅8天后，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平壤的时候，朝中社闪电般地宣布，朝鲜政治局常务委员、人民军总参谋长李英浩因“健康问题”，被解除一切职务。

面对发生在核心层密集的变故，外界猜测这是朝鲜某种“变革”的信号？

“老人政治”陷入危机

美日韩等情报机构再次滞后，只能事后历数变故的非常之处。

“北韩在7月15日召开政治局会议决定解除最高层人士的职务，并在第二天凌晨6时闪电公布相关消息，这是史无前例的。”韩国《朝鲜日报》援引该国情报院官员的话说，朝鲜劳动党政治局会议在金正日时代就被束之高阁，这几年很少对外公开会议。

“患有疾病”，这是解除李英浩一切职务的理由。然而，2012年7月8日在锦绣山太阳宫的那次露面，李英浩还精神矍铄，并没有发现明显的健康问题。

同苏联的“老人政治”类似，朝鲜的核心政治圈中也不乏老人。朝鲜国防委员会平均年龄是74岁，劳动党中央委员会政治局为80岁，劳动党的秘书局则是77岁。金正日在1995年的讲话中总结了这一爱老的传统，“尊重革命前辈是革命家的崇高的道德礼仪”。

正是作为对革命元老的尊重，朝鲜通常会让老同志工作到自然死亡，或身患重病难以执行公务为止。即使出现健康问题，也只是在一段时间内慢慢解职，而不是一下子解除所有职务。

李英浩的重权一夜之间旁落，这并不是没有先例。

“比如说一个干部退出了政治舞台，紧接着会有一系列的干部要进行调整。”中央党校朝鲜问题专家张琏瑰说，这是朝鲜以前的政治惯例。

四十多年前，金昌凤事件就曾引起朝鲜权力层“大换血”。时任民族保卫相金昌凤向最高领导人金日成承诺，坚决实施“非常规运动”打击路线，将用最短的时间击溃韩国。

结果事与愿违，金昌凤主导的1968年1月21日奇袭韩国青瓦台总统府、1968年12月登陆韩国蔚珍-三陟行动均告失败。最终，金昌凤和两个同胞兄弟，以及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总参谋长、侦察局局长、海军司令、三个人民军前线军团的指挥官等高层均遭撤换。

按照劳动党的传统，党的政治路线哪会出现错误？出错的只能是落实过程。因此，负责的官员必须付出代价。正如金日成在总结失败教训时所言，金昌凤等没能将党的“新军事路线”思想落实成为行动计划。

对于李英浩解职，有一种解释似乎较为合理。

2012年春天，李英浩等人坚持发射“光明星-3号”卫星，并主张放弃朝美协议。不料，命运和这位强硬派开了个玩笑，卫星发射失败，还失去了美国24万吨的营养援助。

对于坊间传言，外界难以证实。即使少数获准进入平壤的外国访客也只能看到鲜花盛开。

朝鲜政治向来戴着神秘的面纱。这次，一向不理会流言蜚语的朝鲜中央通讯社，站出来予以否认，“一些媒体被扯进这种聋子好打岔、咬舌爱说话的妄动，实在令人感到太遗憾。”

李英浩与金正恩的“炮”缘

李英浩是“托孤重臣”之一。

2011年12月，在金正日遗体告别仪式上，金正恩站在灵车最前右侧位置，而在最前左侧扶灵的正是李英浩。金正日在世时，李英浩总是陪其视察军队和地方建设。

被誉为“炮兵达人”的李英浩军内威望颇高。

1942年，李英浩出生在朝鲜东北部的江原道通川郡普通农家，没有显赫的家世，17岁时，李英浩投笔从戎。他与声音“能让敌人们肝胆俱裂”的女主播 李春姬同乡。2003年，李英浩担任平壤卫戍司令期间，就以“野战通”闻名全军，运用火炮出色，被指是延坪岛炮战的幕后策划者。

2010年11月，朝韩延坪岛炮战前夕，李英浩曾指挥朝鲜第4军团岸炮部队在毗邻韩国“西海五岛”区域实弹演习，他推广的“多发同时弹着射击战术”成效显著，多发炮弹同时落在同一弹着点上。

李英浩与金正恩因“炮”结缘。

金正恩在金日成综合大学读书时，李英浩负责对其进行炮兵专科课外辅导。朝鲜党报《劳动新闻》曾公开报道说，金正恩在毕业答辩时，公开了自己制作的军 事作战地图，并标注上了全球定位系统（GPS）坐标。金正日对这份高质量的毕业论文“非常满意”，还下令向人民军相关单位发放样本。

李英浩是金正日和金正恩两代政权的“红人”。但他失势“已经不是一两个月了”。俄罗斯科学院远东所朝鲜问题研究中心主任亚历山大•热宾注意到，2012年4月，朝鲜新一届国防委员会的重组中，作为5名党的最高官员之一，总参谋长李英浩在该机构历史上首次没有入选。

在朝鲜，陪同最高领导人公开活动的多寡，是判断一个人与最高权力距离远近的风向标。入春以来，朝鲜官方媒体报道的李英浩伴随金正恩露面的次数是，1 月份6次，2月份2次，3月份6次和4月份13次，几乎占据了金正恩公开活动的一半。5月以后，李英浩活动频率急剧下降，5月份只出席1次活动，6月出席 3次，7月份仅出现在锦绣山太阳宫。

在李英浩“将星”暗淡的日子里，崔龙海却很活跃。2012年1月，崔龙海只陪同金正恩出席过两次活动，2月份零次，3月份只有两次。到了4月份，崔龙海陪同的次数高达15次，之后完全超越李英浩。

“年初以来，朝鲜的对内对外政策许多地方不很连贯，前面做出一个决定，很快就采取了相反的措施。比方说，朝鲜和美国改善关系，签订了协议，后来通过发射卫星，又把合作作废了。对韩国发了最后通牒，却没有了下文。”张琏瑰意识到，朝鲜正面临艰难抉择。

朝鲜军队人事大起底

对于李英浩的两个同事：新任朝鲜人民军总政治局长崔龙海和新任人民武力部部长金正阁，外界也充满好奇。

在朝鲜，游击队先烈后代被称为“真骨”，属于核心阶层，一般出现错误都可以被宽恕和原谅。

崔龙海根红苗正。在中国东北抗日游击战时，崔龙海的父亲崔贤就是金日成的高级参谋。正是由于父辈留下的荫蔽，崔龙海在1997年卷入“非社会主义团体”斗争，虽然一时被禁锢，却仍能在十几年后东山再起，在劳动党政工系统里扮演重要角色。

这名“红二代”还以敢谏著称。2010年初，朝鲜货币改革出现波折，擅长经济管理的崔龙海曾当着上级的面直陈利害，“因为货币改革，人民的生活出现问题”。

在李英浩去职之前，朝鲜就开始了另一场军队人事大调整。

2011年3月，朝鲜人民军和公安系统高层就开始“换血”。人民保安部部长朱相成最先被解职。接着，军人出身的国防委员会行政局长李明秀被任命为人民保安部部长。

2012年4月，劳动党第四次代表大会前后，国家安全保卫部部长禹东测下台，换成了金元弘。人民武力部部长金永春被金正阁取代。崔龙海升任人民军总政治局局长。

在军方的三大要职中，总参谋长李英浩是当时唯一的“幸免者”。

2012年8月3日，金正恩在李英浩解职后首度发表谈话，“祖国统一就是爱国，祖国分裂就是卖国。”朝鲜将坚持“主体”、“先军”和社会主义的道路，“向着最后的胜利前进”。

此前，在公开场合，金正恩表达了对中国“小康”社会的向往。据新华社报道，金正恩在8月2日接见中联部部长王家瑞时表示，“发展经济、改善民生，让朝鲜人民过上幸福、文明的生活，是朝鲜劳动党的奋斗目标。”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院长金灿荣认为，在朝鲜内部加强对金正恩的信任，以此为基础，朝鲜可能会推出改革开放政策。金正恩被授予元帅称号说明他的权威在法律上、政治上还需要完备。将其同李英浩职务解除一事相结合来看，金正恩正在建立绝对性的权威体系，这不能说是坏事。

“老人政治”

老人政治（Gerontocracy），政治学术语，指一个国家的领导成员，平均年龄比起大多数的成年人民还要更老。老化的情况严重，一个国家的领 导权都掌握在年龄老化的人手中。老人政治可被视作为一种稳定的政治，但由于大多数对国家大事采取拖延等政策，而不会按情况随机应变。老人政治更扼杀了年轻 的政治力量，令国家政治生态不平衡及越趋保守。

社会主义国家由于实施“党指挥枪”的治军纲领，各个社会主义国家的中央军委成员中，有数名身兼中央级党职的高阶将领，并能参与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全国政协、最高苏维埃等社会主义国家议事机构；而这些高阶将领多半经历著漫长的军旅生涯，并获得崇高的军中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