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若2000年拍会是另种结局

从1994年接触到小说《温故一九四二》到2012年11月29日，电影《一九四二》正式登陆中

国的大银幕，18年，圆一个梦，导演冯小刚为什么如此执著地要把这部小说拍成电影？处理这样一个厚重的历史灾难题材，需要怎样的态度？他又如何看待自己在坚持这件事的过程中所呈现出来的状态与性情？带着一系列的疑问，记者采访了冯小刚。

对电影的态度

“很看重这个梦，用单纯的态度把它圆了”

记者：影片结局点了题，老东家张国立往回走，还捡了一个孤儿。剧本是在行走中一点点丰满起来的，我想知道，这个设置是因为真的有碰到这种从逃荒到往回走的事例？还是说是一种纯粹的理想主义——因为要有希望？

冯小刚：我们一直在说用什么样的态度来拍这个电影。演员、导演、编剧，我们都在想。我们的态度不重要，我们应该把1942年逃荒的人，包括和他们发生关系的历史上的人物，真实地把他们的态度拍出来。

记者：如果是2000年拍，可能就不是这个结尾了，老东家就让他死掉算了。

冯小刚：对。有时候你觉得拍得越黑暗，好像就越深刻。但其实任何东西都要有一个节制。过去我拍，我会更多地把我的态度放进去，但现在不是。灾民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官员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传教士的态度是什么样的，在这个事上，我们就还原他的态度，这样比较好。如果作者的态度放进去之后，这个电影会跑偏。

记者：之前你在微博上形容片子给你的感觉是“不咸不淡”。大家都很好奇，你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满意还是不满意？

冯小刚：我其实比较性情，也特别敏感。工作进行到哪个阶段，心情怎么样，都用微博来记录。你知道一个导演做一个电影，从剪接到最后的混录要看多少遍。不管什么样的电影，看了50遍，就木了，判断力也没了。你就会突然产生怀疑，这东西行吗？但事实远没有你想得严重，因为观众都是第一遍看。而你把每一句台词都背下来了，你都知道下一个镜头是什么，你不会发现它有任何好，你看到的都是毛病。

记者：我觉得还有一个因素是，“关心则乱”，太看重一个东西就会想很多。

冯小刚：很看重，很看重。这是个梦，这梦等于圆了。还有一种是当你对于一件事一直孜孜以求，但想把它实现是很难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事干完了，你会突然间感觉被闪着了，会有一种失落感——过去你心里都怀着一个目标，现在这件事做完了，新的目标在哪？

记者：为什么《一九四二》会成为你最愿意去做、最想圆的梦？

冯小刚：过去我们认识到很多民族优点，当然，这也很重要，否则我们的民族早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但同时，我们的民族为什么发生这么多灾难？这个民族的问题在哪？观众在堵心的同时，电影可能会给观众一个答案。

对观众的态度

“我和观众之间不会有很大的误会”

记者：你在微博上说，为这部电影 “赌上之前十二部影片积累的人气”，相信自己对观众的判断。你如何分析观众的心理？

冯小刚：这个电影是在观众的观影经验之外的一个电影。我认为它会抓得住观众，当然你对今天的观众也不敢断然地这么有把握。总的来说，我拍了这么多年电影，觉得这个电影基本上观众都会和我判断的反应差不多，我认为不会和观众之间有那么大的误会。

记者：《唐山大地震》同样是讲述灾难的故事，但距离现在并不遥远，加上汶川大地震的影响，观众容易产生情感共鸣。讲饥饿的《一九四二》与现代人的距离很大，年轻观众对于饥饿这件事恐怕很难想象。

冯小刚：其实问题并不大。比如《集结号》，你担心的问题应该在这部电影里出现，但观众很踊跃去看，票房也是那一年最高的，比它热闹的同期的商业片都没法和它比。一个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这个电影有没有人民性，而不是说是不是和你的生活贴得特别近。这种人民性里的情感是大家共有的。

记者：在片子里还有一些关于生与死的话题探讨。之前在《非诚勿扰(视频)2》里有过类似探讨，比如死也要死得有尊严。这次想跟大家分享什么？

冯小刚：大家通过这部影片可以看到我们这个民族面对灾难、面对死亡的态度是什么样的。这个挺重要的。我认为导演其实不必做更多解读——当然，导演为了宣传也要去说，但喋喋不休未必对影片的宣传起到好的、真正的作用，甚至有时反而会让观众产生一种逆反心理。希望这部电影能打在每个人的心上，留下不同的烙印。

对自己的态度

“和人打交道是一件特别累的事”

记者：大导演似乎都很喜欢选择《一九四二》这种带有民族史诗气质的厚重题材来进行创作。

冯小刚：每个有追求的导演都会想，怎么能够拍一个有价值的电影，一个深刻的电影。

记者：是不是有一种打造传世之作的野心在里面？

冯小刚：我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真正去创作的时候，你不能太多地想这件事。

记者：我能理解为：这种荣誉感和使命感是现阶段的你比较看重的吗？

冯小刚：我比较羞于承认。

记者：现在把这个梦圆了，下一个目标更难找了。

冯小刚：不知道下一个缘分在哪。我觉得导演拍一个电影就是跟它有一个缘分，跟作者的一个缘分，跟《一九四二》的缘分，跟每一个跟你一起合作的人的缘分。

记者：最近你在微博上也会说现在画画、打球是你觉得最舒服、最享受的事情，拍电影要求爷爷告奶奶的太累了。你对做导演产生厌倦了？

冯小刚：打球、画画不需要合作，自己面对自己就成。我现在觉得和人打交道是一件特别累的事，人不能在两边是高墙的一个窄巷里长跑。有时候离开一下，做点别的事或者休息一下，离开这两道墙，让你的世界打开，你这棵树的根脉才能触及到生活的各个方面，以后再回来拍片肯定特别有意义，一定不一样。

记者：你说的“离开”是因为想再吸取多点养分，还是说高墙给你的压力太大？

冯小刚：导演要一半的精力和电影本身有关，而另一半的精力都在做一些和电影无关的事。合作的人、宣传的人、发行的人、投资的人、审查的人……导演要把这些都平衡好，大家才能一起把这事干了。这些让我觉得非常累。 本报综合报道妻子评价

“冯小刚，真的需要时间来认识”

身兼演员和妻子身份，徐帆把导演丈夫冯小刚一路上的变化看在眼里。 “18年的等待，关键是没有停下脚步，他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都有感悟。所以，我跟他说过：冯小刚啊，你真的是一个需要时间来认识的人。可能一开始很多声音都是在骂他的，做了这么多年，那些骂他的人都转了行了，他还在做电影。所以我真挺为他骄傲的。 ”

“我知道他以前画画，但从来没见过他画，不知道他的水平怎么样。所以最近我看到他的画都很惊讶，原来你画得那么好啊，这个水平不一般。通过他画画，我对他还有了更深的了解。有一天他跟我说，准备以后画画，要做一个东西。我听了之后真是半天没说话，然后说：‘你做个事情真上心！ ’”

“他就是这样，要么不做，一旦做了就会很认真地对待。而且，他在玩的过程中，还想着怎么样弄成另外一种样子。所以我想说的是，不管说他是拍电影也好，画画也好，打球也好，他是善于创造的。但这就容易导致一点，你看他是在玩，他也说自己在玩，但玩得不轻易，我还真盼着他轻轻松松地玩。 ”

“因为他，我对女儿的教育方式都改变了。因为我发现，他妈妈从小不怎么控制他，所以他的创造性很强，所以我也学着用这种方式去教育女儿。 ”

我自己也没想到，能对一件事有这么大的坚持。我得承认，在拍《一九四二》这件事上，我表现出了足够的勇气。 ” ——冯小刚

小刚是个很性情的人，有时候免不了易冲动、易激动。随着年龄的成长，他这种激动的情绪或许热情还是有，但他处理事情的态度缓和了，会稳一些，像个大人了。 ” ——徐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