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为失联客机做的：别让谣言伤害家属

北京时间3月10日，马航失联迎来第三个清晨。各个渠道传出的祈祷和平安回家的祝愿却并未迎来“意外惊喜”。国际救援枕戈待旦，中、马、越等至少十国已派出至少25架飞机和40艘舰船，可谓史上最强救援团；马航迄今为止声明接连不断，新闻发布会也在一次接一次的推迟后以“一切无解”告终；赶赴北京机场和亲属所在丽都饭店报道的记者们群情激奋，将一张张哭诉的脸搬入广场中央，以烘托灾难气氛；而镜头前或是镜头后的家属们，则是欲哭无泪，焦急等待着最新消息；混沌之间，各色谣言开始在网络场域蔓延，有善意的也有别有用心的；而作为消息权威渠道的发布方，包括官方媒体和马航在内，也是一边辟谣一边陷入新一轮的谣言混战中，对外公布的消息亦经常自我证伪和被证伪……

面对失联航班，与此相关的种种不应继续“失联”。故而有媒体各个击破提出呼吁——国际救援，请密切合作，因为生命不分国界；马航，请高效，因为飞机失联已接近60小时；普通民众：请记得报平安，因为灾难随时都可能降临；记者，请冷静，别用硬邦邦的话筒和相机一再加剧亲属们的悲伤；家属，请挺住，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轻言放弃；网友，请镇定，微博微信也会引起恐慌，拒绝谣言，主观臆断，随意攻击；媒体，请辟谣，因为每一次不实报道对相关当事人都是一次新的伤害，速度，不是胜利的全部；意见领袖，请勿过度渲染或夸大其词，因为“期待外星人出现”只是在自欺欺人……

马来西亚航空公司为家属办理护照

在国际救援方面，可以说已经做到了密切合作。截至目前，中国、马来西亚、越南、新加坡、菲律宾、美国、澳大利亚、印度尼西亚等多国联合搜救队伍正在疑似失联海域开展搜救行动或正驶往相关海域。其中有越方在富国岛建立一个指挥所，有马来西亚派出的15架军机、3艘海岸警卫队的船只、6艘军舰、有泰国的3艘搜救船、1架巡逻机、有菲律宾的3艘舰船、1架侦察飞机。此外，美国不仅在侦查恐怖主义方面给予支持，也派出了“平克尼号”导弹驱逐舰，装载两架可执行搜救任务的MH-60R直升机，并从美军驻日本冲绳嘉手纳空军基地派遣一架P－3C“猎户座”海上巡逻。

而作为此次失联飞机的目的地，北京方面的关注频率和密度也达到空前。不仅有习近平、李克强第一时间作出的批示，外交部旋即启动应急预案，中国两会外长发布会为部署救援提前结束，再到9日下午，李克强对马航飞机失联“非常揪心”，海军舰艇编队驰援，海警3411船和“泰顺海”轮抵达展开搜救，还包括中国政府派出的由外交部、公安部、交通运输部、民航局组成的联合工作组赴马来西亚，配合中国驻马来西亚大使馆应对客机失联事件。《京华时报》配发王石川评论《搜救行动在煎熬中坚持》，即是从中国一系列反应中读出了公民在国家的位置。按照王石川的说法，“揪心”这是人性化表达，出自政府高官之口，更可感知人情味和同情心，这不是俯视而是共鸣，这不是置身度外而是你之伤即是我之痛。

在马航方面，虽然迄今为止声明不断，新闻发布会频频，但还是难掩瑕疵，漏洞连连。首先，飞机失联近5小时后才通报，还是在法新社和CNN快讯之后；其次，发布会要么一再推迟加重恐慌情绪，要么以“一切无解”无疾而终；第三，对前方咨询的传达经常前后矛盾，公信力陡然下降；第四，从开始到现在，马航一直以“失联”定性，飞机失事原因结果究竟何时才能公之于众；最后，持偷来的护照亦可登机，而且盗用护照者为亚裔，与护照主身份大相径庭，马航安检形同虚设，安全如何保障。

截至记者发稿前，马航可以确认的消息只有航班仍然失踪无果、飞机未发出求救信号、雷达记录显示失联航班可能曾折返、国际刑警组织发现更多可疑护照等。留给家属的安慰仅仅是“做好心理准备，搜救时间越长，结果可能越悲观。”

所以，“请高效”的吁请，即是当下忧心忡忡的守候者对马航最简单的诉求。《环球时报》10日社评《马来西亚民航漏洞明显，必须急补》也将矛头对准了连日来备受指摘的马航，“作为承运者，马来西亚方面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马方直到昨天，连机上乘客的精确信息都保证不了，而且马方对飞机的状况跟踪及最初反应显然不够及时、迅速，看得出马来西亚航空公司及安保当局的工作都有一些漏洞。”如果飞机是在高空出现致命性机械事故，或者驾驶员有无可挽回的错误操作，那么马航就是不称职的。如果这是一起恐怖主义事件，那么吉隆坡机场的安检和机上保安就有严重问题。如果是自然原因或其他不可控因素，包括马航在内的世界各国航空公司都值得汲取深刻的教训。

对于等待了长达60小时的家属而言，每一次官方消息或小道消息传来，都要经受一次新的阵痛。72小时是家属心理分界线，随着黄金救援时间渐行渐远，家属心理防线也在一步步坍塌。心理咨询师纷纷建言献策，在此期间最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把焦虑、恐惧、抑郁等情绪发泄出来。此外，还要注意的是对一些情绪失控的人要尽量采取隔离措施，因为这种负面的情绪很容易造成传染，一个人情绪失控可能会带动很多人情绪跟着失控。

“我们该为马航乘客家属做些什么？”这是《法制晚报》送来的快评。事实上，除了祈福以外，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首先就是不制造假消息，不传播未经证实、来源可疑的消息。其次，停止无来由的互相指责。家属“请挺住”，既是对生命的守望，也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的坚持。诚如习近平在回应德国总理默克尔慰问时所言，“全力以赴进行搜救，不放弃拯救生命的努力。”

作为咨询的最大传输方，媒体扮演的角色始终处于进退维艰的地位，这种矛盾尤其突出地体现在如何报道灾难现场和遇难者亲属上。一方面，媒体需要将第一手咨询公之于众，所以从新闻工作实践的角度来看，应该将家属急切、悲愤的画面告知公众，这也是很多媒体的操作手段。另一方面，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考量，将新闻信息传播中可能出现的负面影响减到最小，努力避免在满足一部分受众知情权的同时，伤害或者影响了另一部分受众的情绪和心理。所以，报与不报，怎么报，就成了一个艰难的抉择。前车之鉴，无远弗届，旧金山空难发生后《中国青年报》的《花谢旧金山》风波，就是媒体将政治角度凌驾于伦理道德之后的一大败笔。

《长江商报》评论员文章《马航客机失联 新闻伦理不应“失联”》，在批评媒体所犯的种种低级错误后，也转入对新闻伦理的拷问上——现在有不少人反思，在事实不清的基础上过度的煽情与渲染是否必要？还有，当媒体架起的长枪短炮以近乎逼视的势态试图从失联者家属身上索取新闻价值时，这种不专业、不人性的操作是否会构成二次伤害？这些有关新闻伦理的追问，都直接指向媒体报道与公民隐私的平衡、信息发布速度与准确性的平衡等媒介操作无法回避的原则性问题。类似灾难事件引发的争论，不是此次才有，当成为反思新闻伦理以及健全突发事件报道机制的重要由头。

正如该文作者熊志末尾一句所言，类似灾难事件引发的争论，不是此次才有，那么会否在这一次争论过后分歧得以平息，恐怕还只是一个美丽的乌托邦。

与官方媒体相对的网络舆论场，复又成为谣言的最大集散地和中转站。

从班机失联至今，各色谣言一拾一箩筐。既有微博和论坛中不时出现的“发现飞机残骸”、“机上有人幸存正在海上呼救”、美军监控系统曾收到过客机求救信号，也有官方渠道发出最后被证伪的“飞机坠海”之说。延续至今，更多的坊间流言开始冒出，如盗用护照的两人只是两个偷渡客，与恐怖主义无涉，湾媒更是爆出猛料称台湾确实有收到恐怖攻击情报，准备攻击中国大陆北京首都机场和地铁，也有网友对飞机失联的原因作出“又是某地人恐怖袭击”之类毫无事实依据的揣测，制造虚假信息四处散播，甚至没心没肺地瞎起哄，说出“变身潜艇”、“不用买墓地”之类的妄语。凡此种种，真假难辨，不一而足。

虽然期待搜救结果的心情可以理解，但编造、发布此类谣言却不啻在情绪激动、起伏，正处于最脆弱状态的机上乘客、机组人员亲友伤口上撒一把盐，对搜救工作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中国青年报》就此附议，别有用心的谣言，不仅人为制造恐惧和不安，而且是对失踪乘客及其亲人的侵犯。以虚构的媒体名义，发布“飞机已经找到，乘客海中等待救援”之类的虚假消息，更是对所有关注者的挑逗。焦急的亲友，在一次次不实消息的冲击下，会是怎样的心理感受？

事件发生后，青年意见领袖韩寒在微博中的一段话被广为传播和转发——以前写过的一句话，大意是这样的：有时候，“虚惊一场”这四个字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成语，比起什么兴高采烈，五彩缤纷，一帆风顺都要美好百倍。你可懂什么叫失去。这些时间来，更觉如此。愿悲伤恐惧能够过去，事外之人更懂珍惜。所谓的事外之人，大概指向的正是“记得报平安”的群体，同时“更懂珍惜”也不失为此次灾难留给围观者“非常揪心”的心理馈赠。比照而言，韩寒此言远比胡锡进那句“冒出一个想法，既然这么久了，失踪的客机还是别找到了……从感情上，我更愿意他们就是失踪了，哪怕是被外星人带走了”更人性化，也更能在灾难时期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