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方通缉令激怒北京：究竟谁是老大哥？

“老大哥在看着你”，这一意指侵犯隐私的监视行为在英国作家乔治·奥威尔的政治讽刺小说《1984》中随处可见。此处的“老大哥”抽离了常规意义，转而成为进行监视行为的形象表达。随着“斯诺登事件”的发生、发展、高潮乃至无疾而终，谁在进行监视行为？谁又是现实中的“老大哥”？讨论从未中止。然而，将艺术加工后的反乌托邦桥段与可触可感的现实结合起来，中美两国正在虚拟场域进行的较量，似乎也只是为了理清一个问题：谁才是“老大哥”？

北京时间5月20日，大陆媒体毋庸置疑地集体将头条出让给了由中国占据主场的亚信峰会，但西媒和港媒的目光却锁定在另一件更具眼球效应的事件上。《纽约时报》头条聚焦，设题《美国起诉中国军方人员 多名被控从事商业网络间谍活动》，见诸首页的导言更是道尽了此次起诉的重要性之所在——这是美国政府首次对外国公职人员提起商业间谍的指控。按照美国司法部公布的消息，被起诉的5名中国军方人员均来自61398部队，罪名是通过黑客行为入侵美国公司电脑系统窃取资讯，涉及31项罪名，联邦调查局（FBI）已经发布通缉令。

谁是“老大哥”？谁在进行侵犯隐私的监视行为？按照美国政府之起诉，毫无疑问是中国。但此结论甫一出炉就不出意外地遭到中国政府的强烈不满和反对。至于如何表达不满，北京方面亦是言行并用。首先由外交部、国防部出面正视听，是为“言”——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秦刚、驻美大使崔天凯以及国防部新闻发言人耿雁生的反击保持了统一口径，指斥美方蓄意捏造事实，以所谓网络窃密为由起诉5名中国军官，此举严重违反国际关系基本准则，美方的指责纯属无中生有，别有用心。当然，还有外交部召见美驻华大使鲍卡斯（Max Baucus）提出严正交涉和抗议，以及中方决定中止中美网络工作组活动等，是为“行”。

美国起诉五名解放军军官

美方公布被起诉的5名中国军方人员

其次用切实的数据说话——中国国家互联网信息办公室公布美国攻击中国网络的最新数据，结果显示，美国才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网络窃密者，也是中国网络的头号攻击国；最后于细微处防患，中央国家机关政府采购中心发出通知，要求国家机关进行信息类协议供货强制节能产品采购时，所有计算机类产品不允许安装Windows8操作系统。虽然后一点并未直接指向正酣的间谍战，但因关涉互联网，确也被看做是中方的一大应时应景之策。

大陆官方媒体，包括人民网和新华社在内，在报道起诉事宜时的媒体操作手段，基本上以外交部反击和国信办数据为主导，至于美国政府的起诉，只是承担着“导火索”的作用，点燃了一触即发的中美网络暗战。在民间舆论场，听闻美方之起诉，瞠目结舌者有之，不明觉厉者有之。显然，很多人就此联想到了甚嚣一时的斯诺登事件以及稍早前的华为事件，因为据此已经足以将“老大哥”的帽子扣实于美国。

斯诺登（Edward Snowden）的出现，让美国在网络攻击事宜上尽失话语权，在对加州庄园习奥会前夕披露的美国国防报告形成最绝妙反讽之余，也让中美双方已商定在战略安全对话框架内成立的网络工作组名存实亡。

据该国防报告所称，美国超过24项先进武器系统的设计遭到中国黑客的威胁，其中涉及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战斗机和军舰项目。然而斯诺登的出现，让美国瞬间从受害国转变为施害方。如果说此前世界各国对谁是“老大哥”还有争议，那么斯诺登出现后，用“路人皆知”来形容美国的尴尬处境可谓恰如其分。待到华为事件败露，亦被看做是美方一以贯之的网络监听之延续。虽然彼时奥巴马对外政策顾问本·罗兹放风，美国没有为了获取商业利益而从事间谍活动，大陆媒体纷纷就此解读为奥巴马向习近平作出的“保证”，某种程度上却也只是一种紧急公关策略。

究竟谁是“老大哥”？中国有了答案，美国有了答案，世界也有了答案。中国在获悉答案后动作连连，一边由习近平在国际场合宣誓中国坚持走和平发展道路的一贯主张，如在荷兰海牙核峰会上直接对奥巴马的“要求”和“承诺”——不对抗、不冲突、相互尊重、合作共赢；一边由国家安全委员会按部就班框定包括信息安全在内的非传统安全。美国在获知答案后，指控的步伐一再加快，这一次更是首开先河，对中国军方公职人员提起商业间谍指控并全球通缉，再一次将隐身于幕后的中美网络战推至广场中央，人人可视、可感，却难有定论。

摸不清头脑的，又何止围观者？寻根溯源，围绕网络世界的治理，早在2000年便在日美欧之间展开过激烈辨论。彼时作为不容挑战的头号大国，美国以IT革命的创新者和引领者自居，主张网络自由发展，并不主张管制。而欧洲则从维护欧洲传统、价值乃至文明发源地的角度，主张网络走向法治化。日本则介乎两者之间，主张既要跟随发展，又要有所约束，以体现政府主导的惯例。然而“9·11”恐怖事件的爆发，让主张网络自由、不主张管制的美国如坐针毡，既定秩序陡然骤变。也正是因为暴恐案的存在，使得美国政府管制全球信息移动有了最具正当性的挡箭牌。

在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全球化中心主任刘红军看来，太平洋有足够的空间，足以容纳中美两个大国。同样地，网络世界也有足够的空间，足以容纳中美，更足以容纳世界。此类“理中客”式的评析符合官方口径，也与刘红军的身份相契合。但早前被北京大学解聘的教授夏业良之语，显然很难容于中国主流舆论场。一方面，夏发出的“警惕中国以学术交流为幌子而进行间谍活动”，将北京视作间谍输出方的意味明显；另一方面，因为有了不容于大陆主流学术圈的“异见”身份，故而现正作为访问学者的夏在表达不满的同时，也将自己置于不利境地。

抛开口舌之争，中美两国你一拳我一脚的网络对决，似乎正在酝酿一场前所未有的“战争”。事实果真如此吗？美国前国土安全部长迈克尔·查德福在接受《日本经济新闻》采访时所说的一席话——“我还不认为可以将其称之为‘战争’。战争通常伴随人的生命丧失和物理性破坏。当前，中国并没有对美国展开以财产破坏为目的的网络攻击”，“而美国所使用的手段，也仅限于维护国家安全，并没有用于企业”。放在2013年尚可作为借鉴和参考，但延续至今时今日，后半部分已然彻底失效。因为美国所使用的手段，不再仅仅限于维护国家安全，而是开始用于企业，比如在中国华为集团计算机系统上植入后门。

谁才是真正的“老大哥”？中美两国心里都有一杆秤，习近平和奥巴马亦如是。正在中国上海进行的亚信峰会，中国作为主场也逃不开安全问题。“缺席”的美国，值此敏感时间点的起诉之举，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巧合，公众无从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人类社会的每一次进步、每一次变革，都会带来价值、道德、规律的变革。美国不再是网络世界的规则制定者，有望冲刺世界头号经济体的中国也很难顺利接任，成为“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