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春兰拥抱国民党老兵背后的北京意图

北京时间10月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统战部部长孙春兰在香港出席“纪念抗日战争胜利暨台湾光复70周年大会”，为在香港抗日老战士颁发纪念章，以表彰他们在抗战中的功勋。值得一提的是，获得纪念章的，包括东江纵队港九独立大队、曾参加抗战的原国民党军队军官、定居香港的飞虎队中国飞行员在内的10名抗日老战士。这也是继北京大阅兵后中共又一次公开“拥抱”国民党老兵。

北京此举，显然有自身的意图和考量。在此之前，中共拥抱国民党抗战老兵的动作不可谓不多。从胜利日阅兵首次组织共产党抗战老兵和国民党抗战老兵一起接受检阅，到习近平作为党的总书记亲自为抗战将领或其遗属代表颁发纪念章，再到稍早之前民政部联合财政部按照中央要求为包括国共老兵在内的四类对象发放一次性补贴……被贴上“国民党”标签的抗战老兵，经过70年的漫长等待和痛苦挣扎，恍若看到了被认可、获尊重的曙光。

国共老兵两重天

新中国成立以来，政府相继出台了一些政策，比如对于对日作战牺牲的或负伤致残，以及编入到人民解放军序列的原国民党抗战老兵，与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等抗日队伍老战士，享受同等待遇，或追认为革命烈士，或评定残疾等级并给予相关抚恤，或纳入现行优抚制度给予优待补助，但鉴于沉重的历史包袱在身，加之有些地方官员的逃避心态，所以这些政策在落实过程中往往陷入“马太效应”的恶性循环中，亦即共产党老兵得到了应有的社会保障和优待照顾，国民党老兵却只能背负着历史罪责勉强维持生计。

8月11日，民政部、财政部下发通知，在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之际，要求9月份前向部分健在的抗战老兵发放一次性生活补助金5,000元人民币。具体发放对象包括四类：抗日战争时期的在乡复员军人和残疾军人；移交政府安置的抗日战争时期军队离休干部、无军籍职工；抗日战争时期在国民党军队服役，后在解放战争中起义、投诚编入解放军序列的在乡复员军人；参加过抗日战争，后回乡务农的原国民党抗战老兵。据民政部的公开数据，享受此次一次性生活补助金的四类发放对象涉及人数共计5万余人。

按照民政部的解释，参加过抗战，在解放战争全过程中未在乡务农，也未投诚解放军，而是继续在国民党军中效力的国民党抗战老兵，不在此次发放补贴之列。换言之，参加过国共内战的国民党老兵，并不在补贴之列。

而早在2010年9月，为纪念抗日战争胜利65周年，中央财政也曾拨专款向抗战老兵发放一次性生活补助金，每人3,000元人民币。补助金发放对象是1937年7月7日至1945年9月2日期间入伍，目前健在的在乡抗战老兵。彼时，并未区分国军共军，也没有特别提到是否参加过国共内战。

2013年，民政部下发第196号文件，要求各地进一步做好原国民党抗战老兵救助工作。当年7月3日，民政部依托现有保障制度发出通知。内容集中于三个方面：一是再次重申将符合条件的原国民党抗战老兵纳入相应保障范围，优先优惠入住敬老院、福利院；二是支持、鼓励、引导社会组织，通过社会捐助等适当形式，对其进行帮扶救助；三是建议当地党委、政府对他们在政治上、生活上予以关心和照顾。

一系列政策的背后，既有愈发频密且细致关怀力度之喜，亦有积重难返官僚体制之忧。具体到地方民政部门要求抗战老兵自证身份的做法，此举之所以引发舆论强烈反弹，源于其本末倒置，荒诞程度无异于李克强严厉批驳的“如何证明你妈是你妈”。一方面，那些尚且在世的抗战老兵，可以证明身份的数据多已在文革等历次政治运动中销毁殆尽；另一方面，如果需要增补新的证明数据，理应由当地民政部门重新通过调研取证，而非由老兵自行提供。有些官员甚至直接喊出了“嫌少找国民党”的惊人口号，这无疑与北京拥抱国民党老兵的意图背道而驰。

习近平的“人间正道”

事实上，自国共内战后，对日抗战的最大功劳的归属问题就一直萦绕不退。中共一方，要么避而不谈，要么竭力淡化国民党发挥的作用，宣称己方才是中流砥柱。2006年，一家大陆主流媒体因承认有数以万计的国民党士兵牺牲在抗日战场上而惨遭停刊。2015年，故事片《开罗宣言》在其宣传海报上抹去了蒋介石，代之以毛泽东，令人啼笑皆非。国民党一方，则从未放弃对于中共涂抹历史真相行为的讨伐。“9•3”大阅兵前夕，现任中国国民党副主席郝龙斌发表公开信，强调国民党政府失去大陆政权，抗战历史真相被扭曲。台湾政治学家蔡炜也批驳，“中共当局正试图通过宣称自己是抗日的主要力量——这不是事实——来掌握话语权。”

不管是共产党还是国民党，每一方似乎都有理直气壮的理由。面对愈发复杂多变的国际环境，中共即便看上去稳坐政权、自信满满，却也不得不遵从历史实用主义。以至于很多时候，历史本来的模样不再重要，能为政治服务的就可以大肆正面宣言，而对政治无益或可能混淆视听的干脆斩草除根、不留余地。所以，天安门城楼上毛泽东宣告“站起来”时的历史图片反复因时而变，“九•一三”事件后林彪的案卷被悉数删除……诸如此类的有意为之，正是中共当局将历史视为服务现实政治工具的结果。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这是习近平在首个南京大屠杀死难者国家公祭日隔空对日本的喊话。同样地，抛开既定的喊话对象，忘记或是区别对待抗战老兵，尤其是国民党的抗战老兵，也是对于历史的另一种背叛。中国的抗战，是全民族的抗战；抗战的胜利，是东方战场的胜利。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在保家卫国的危机关头，他们有且只有一个名字，那便是中国人。在70年后的今天，再去纠结、计较谁才是那场民族之战的核心，再去以不同党派分别对待那些奋勇杀敌的英雄，不仅不是强国思维，而且会让纪念活动的历史标志性意义大打折扣。

历史不能纯粹任人打扮，作为新中国成立后出生的第一代中国领导人，习近平也试图站在维护人类命运共同体的高度，来反观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此一点，在他阅兵当日发表的讲话中体现得尤为突出。彼时，习近平面对出席纪念大会的23位外国元首、现场的4万余人，以及现场之外不可胜数、不同国别和种族的民众，再次喊出了己方的愿景：“为了和平，我们要牢固树立人类命运共同体意识。偏见和歧视、仇恨和战争，只会带来灾难和痛苦。相互尊重、平等相处、和平发展、共同繁荣，才是人间正道。”

正如孙春兰在为在香港抗日老战士颁发纪念章时的讲话中所强调的，“两岸四地同胞同属中华民族，同根同宗，同血同缘，书同文，爱国更是情同一心，只要我们秉持民族大义，任何障碍都是能够超越的，任何分歧都是能够解决的，中华民族一定能够实现新的伟大团结。”刚刚结束美国之行的习近平，也无时无刻不再强调和重推人类命运共同体。这想必才是中共一再拥抱国民党老兵的真实意图所在。当然，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真诚拥抱国民党也是习近平“人间正道”的必由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