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空袭 普京为何否认俄军入叙？

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10月6日发布明确消息，称正在对叙利亚展开空袭的俄罗斯不但第二次侵犯土耳其领空，并且“俄罗斯地面部队也已身在叙利亚”。斯托尔滕贝格明确提出，北约所观察到的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增兵“不仅包括战斗机和防空导弹系统的增加，也包括地面部队的增多。”

俄罗斯仍在持续否认对叙利亚派出地面部队的报道，毫不意外地，斯托尔滕贝格的表态再次将这一悬念推上各大媒体头版：继令人措手不及地发动对叙利亚西部的空袭以后，俄罗斯是否还将投入地面部队，更深层次地介入叙利亚的战斗？

复制“克里米亚模式”？

多位匿名美军方官员近日向媒体爆料称，美方情报显示，俄军不断向叙西部地区输送坦克、火炮等重型武器，地面武装人员的数量也在持续增加。美方据此估计，俄罗斯可能会扩大在叙军事行动范围。有美国官员称，他们认为，至少有600名俄罗斯军队人员已经在叙利亚地面作战，并且位于叙利亚和土耳其边境拉塔基亚的俄罗斯空军基地，也发现了至少供2,000人使用的帐篷。英国《每日镜报》则报道称，俄罗斯特种部队已经进入叙利亚，攻击目标是叙利亚一切反政府武装。

俄罗斯官方的表态在叙利亚问题上再一次出现了反复和相互冲突的情况，这也是导致外界难以猜测莫斯科真实心意的一重主要原因。俄罗斯总统普京已经数次重申，没有派遣地面部队赴叙作战的计划，俄罗斯外交部发言人扎哈罗娃6日也确定无疑地表示，俄罗斯从未考虑过要派地面部队进入叙利亚，然而，10月4日俄杜马国防委员会主席科莫耶多夫（Vladimir Komoyedov）透露，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计划类似于2014年3月处理克里米亚的方式，将有“志愿军”进入叙利亚。

俄罗斯已对叙利亚境内目标展开空袭

由于承认相关行动极有可能对2014年3月16日克里米亚的入俄公投合法性造成致命打击，俄罗斯迄今仍未公开承认2014年2月底至3月中旬曾派遣安全部门及武装人员秘密潜入克里米亚，然而，2014年6月，俄国内一批军官和安全部门职员因“克里米亚行动”立功而获得普京授勋嘉奖，表明了相关的军事行动真实存在。俄罗斯同样没有承认的还有在东乌作战的武装人员当中存在俄罗斯正规军以及高阶军官，而是将所有出现在乌克兰的俄军方人士统统界定为“志愿者”，甚至连遭到乌克兰军队俘虏的俄军士兵也被火线开除。

另一方面，需要指出的是，直到2014年2月22日乌克兰前总统亚努科维奇逃离基辅以后，俄罗斯官方口径都仍然坚持“俄罗斯不干预乌克兰内政”，而在随后的不到两周时间里，这一立场就发生了180度大逆转——事实表明，此前莫斯科采取的种种秘密安排同样没有受到官方表态的任何影响。

乌克兰的例子表明普京的否认并不能作为其他国家判断莫斯科行动真实情况的依据，如今，科莫耶多夫的言论再次将俄陆军可能进驻叙利亚的猜测推到了一个高潮。毕竟，美国组织的国际联军的空中打击已经证明了空袭对解决ISIS问题收效甚微，实际战力远不及美军的俄罗斯靠空袭能取得何等战果，一直是一个问号。但是，一旦俄军的行动从空袭升级到地面部队进驻，战局就极有可能将发生关键性逆转。

出兵叙利亚，俄罗斯担心什么？

9月30日，在俄罗斯开始对叙利亚发动空袭当天，普京签署在俄全国境内征兵的新法令，预期将在2015年内新征15.4万名年龄在18岁至27岁之间的俄罗斯公民加入俄武装力量。10月6日，有中东国家官员匿名透露消息称，俄罗斯在叙利亚的行动计划是在今年7月伊朗革命卫队总司令索雷玛尼（Qassem Soleimani）访问莫斯科时定下的，俄伊在叙利亚的协同军事行动则敲定于几个月前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与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的会面上。

或许并不应该对普京的征兵法令进行过度解读，由于俄罗斯军队中绝大多数士兵服役期只有两年左右，军队“换血”频繁，征兵法令的确是一项例行公事。但必须承认的是，今天的俄罗斯的确有升级其介入叙利亚的程度的充分理由。伊朗与俄罗斯在这一问题上显然有着相当深刻的共同利益，正如力求在中东扩大国家影响力、重建“什叶派新月带”的伊朗有充足动机同时出兵叙利亚和伊拉克一样，如今亟需在中东扩大影响力的俄罗斯同样没有理由拒绝这次机会。

俄罗斯目前面对的是多重因素交织下的困局，一方面，乌克兰战局长期胶着难以突围，而俄罗斯经济在经济制裁下持续衰退，外交上的孤立也愈演愈烈，普京亟需一个能够打开困局的出口。另一方面，叙利亚当前的局面已经不允许莫斯科再坐视下去，阿萨德政权摇摇欲坠，同时面临着反对派武装和极端组织袭击的叙利亚政府军已经被证明战斗力极为低下，俄罗斯在中东的最后一个据点也随之面临严峻威胁。从政治角度考虑，出兵叙利亚不失为一个有诱惑力的选项。

然而，美欧和中东海湾国家始终拒绝对叙派出地面部队，其原因也同样适用于俄罗斯。首先，俄罗斯必须确定叙利亚不会变成第二个阿富汗，当前叙利亚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任何一方要想快速取胜都并非易事，而对俄罗斯来说，长期陷入一场中东战争显然绝非一个明智选项，保持随时能够抽身而退的能力甚至有可能比在当地取得胜利更加重要。

其次，ISIS等极端组织对待战俘的残酷手段让所有国家在采取地面军事行动之前都必须考虑到涉入战争后必然发生的人员伤亡对国内民众情绪的影响，特别是对非周边国家而言，遥远的叙利亚战局是否值得用本国士兵的鲜血和性命作为赌注，始终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10月5日俄罗斯列瓦达中心的民调已经表明，高达72%的俄罗斯人反对对叙动武，这与一年多以前俄罗斯人对乌克兰问题的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不使用正规军名号的情况下秘密派遣精英部队执行作战任务，是俄罗斯乃至苏联军队的惯用手法，这些“志愿者”们不涉及国家名义，对国内可能造成的冲击相对小得多，由于其秘密性，操作上又比正规军调动更为灵活，因而在乌东战场、克里米亚、车臣甚至阿富汗都曾有过类似应用。对于俄罗斯来说，对叙利亚最为理想的方案是速战速决，集中火力迅速解决问题，而在俄罗斯空军已经堂而皇之地进驻叙利亚的情况下，乌克兰危机当中因不能使用正规军名义而无法调动空军进行配合的限制也随之化为乌有。从这一角度而言，在叙利亚复制“克里米亚模式”，不失为一种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收益的有效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