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投成政治自杀？卡梅伦离下台还有多远

直到2016年2月卡梅伦（David Cameron）宣布确定英国脱欧公投日期之前，全世界没有多少人真的将英国的欧盟成员国身份当成一个严峻问题来看待。但当公投成为现实，英国国内留欧与脱欧两派争执得不可开交，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卡梅伦却陷入了空前的政治困境当中。

英国是否应当脱离欧盟的问题曾经只是政治小圈子里的异想天开，即使是最早以组织脱欧公投为宣传卖点的“脱欧派”政客，在其宣传中也仅仅是表示“时隔四十年，应当让英国人有就这一问题重新进行表态的机会”。然而2013年1月，为了帮助保守党吸引更多选票，卡梅伦出人意料地宣布如果他的政党在2015年大选中胜出，就将“为继续保持欧盟成员国地位而谈判要求更好的安排”， 将与欧盟就成员地位及条款进行谈判打造成了2015年大选中的主要竞选策略之一。

从当时情势来看，卡梅伦所选择的策略可谓立竿见影。保守党巩固了自身选票，成功在2015年的选举中胜出，随后与欧盟的谈判也颇为顺利。尽管保守党这一旨在巩固支持率的举措从一开始就遭到了以反对党工党为首的多个党派的明确反对，工党与自由民主党议员在议会表决中几乎全部选择了弃权，但从卡梅伦的角度来看，在英国脱离欧盟几无可能的前提下，借承诺公投为保守党拉到足以决定胜局的选票，还可以将“欧盟特殊地位”作为自己关键政绩，无疑是一场划得来的政治生意。

但卡梅伦似乎高估了自己对于保守党的影响能力。保守党并未如他所预期的那样，团结在他的领导下成为呼吁民众留在欧盟的关键力量，事实恰恰相反，由于脱欧问题，保守党已经陷入程度空前的内部分裂当中，同样身为保守党党员的前伦敦市长约翰逊（Boris Johnson）成了鼓吹脱欧的旗手，卡梅伦则与工党、绿党和自由民主党等其他党派结成了游说民众的跨党派联盟。过去几个月里，卡梅伦丝毫没有表现出统合党派的能力，而目前保守党内接近势均力敌的分裂态势，已经直接危及了卡梅伦本人在保守党的领导地位。

英国实行严格的议会政治，大选中的赢家是在议会中赢得多数席位的党派，而非任何政客个人，多数党党魁直接获得首相身份，这意味着很大程度上党内支持与否将决定英国首相的命运。在卡梅伦之前，因失去党内支持而不得不中途辞任的英国首相不仅包括追随美国发动伊拉克战争的托尼·布莱尔，甚至也包括“铁娘子”撒切尔夫人。

目前卡梅伦在党内四面楚歌，“出走”至脱欧阵营的保守党党员不在少数，英国媒体已经提前抛出了断言：如果英国选择退出欧盟，卡梅伦势必被保守党内脱欧派推翻，但即使英国留在欧盟，在双方票数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来自保守党内部的政治压力也仍然可能强迫卡梅伦下台。无论英国是留是走，卡梅伦的政治前景都一片黯淡——唯一的指望是留欧派在公投中以大比分胜出，但选前任何一次民调结果都很难支持这种预测。

保守党的处境同样不容乐观。1997年，约翰·梅杰领导下的保守党也曾因欧盟议题而陷入严重分裂，最终导致工党在大选中获得压倒性胜利，而眼下卡梅伦所需要面对的甚至不止是老对手工党——倾向右翼的英国独立党（UKIP）自其诞生起就以鼓吹英国脱欧为己任，而它已经成了这场混战中注定的赢家。2015年5月，英国独立党曾在大选中拿下高达400万张选票，约为总票数的13%，异军突起成为英国第三大党，发展速度之快已经令人瞠目。正如2014年苏格兰独立公投成了苏格兰民族党壮大的契机一样，过去半年来围绕英国去留问题展开的种种论战，无不成了UKIP的免费宣传机会。

卡梅伦此前表示，即使英国民众最终选择脱欧，他也不会主动宣布辞职。然而，事情的复杂性正在于他的命运事实上并不取决于本人意愿。已有三名保守党议员公开要求卡梅伦辞职，而约翰逊等卡梅伦在党内的关键对手尽管暂时尚未将这一问题提上台面，却意有所指地表示“希望卡梅伦在首相位置上待到6月23日”。脱欧公投本是卡梅伦为巩固自身政治支持而使出的高招，眼下却随着事态的失控，而看上去越来越像是一次政治自杀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