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干预文艺？ 社会应拒绝民粹投机者

北京时间7月15日，电影《没有别的爱》片方发布声明，称片中男主演、台湾演员戴立忍在政治态度上始终没有给出清晰表态，决定将其撤换。半个月前，一些网友指责戴立忍“支持台独”，呼吁抵制刚刚杀青的电影《没有别的爱》，影片导演赵薇也被卷进风波当中。然而纵观整个事件，共青团中央的公开发声是影响舆论的转折点，很大程度上助长了网友的民粹情绪。如何利用新媒体有效引导舆论、疏解民众情绪，中国官方尤其是喉舌，显然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

早在2016年四月初，导演赵薇在公布《没有别的爱》演员阵容时，就有她的粉丝注意到戴立忍曾支持“反服贸运动”、与台独分子有诸多关联，提醒她注意其中的风险。电影杀青后，赵薇在微博发出了与戴立忍的合影，招致了一些网友的不满，开始出现“抵制”的声音。

到这里为止，事件还属于“网络事件”的范畴，虽然网友们对戴立忍与赵薇的指责并没有明确证据可以证明，但大多出于“维护统一”的爱国主义出发点。但共青团的“强势介入”改变了这一切。

7月6日，共青团中央官方微博发布了一篇文章《赵薇、戴立忍及电影<没有别的爱>遭网友集体抵制》。文章虽以叙述手法梳理网友抵制的全过程，但倾向网友之意明显，不仅将大棒挥向《没有别的爱》，还“友情提示”各位网友，7月还将上映三部由戴立忍参演的电影，并列出影片名。文章最后告诫赵薇：犯错不要紧，但认识到错误改正了就是好同志。“我们看一个人，不看他说了什么，而看他做了什么。相信时间、事实和网络能够证明一切。”

紧接着，共青团中央学校部的官方微博开始“逼”戴立忍表态：“其实，要想反驳自己是台独分子，只要戴立忍从‘我是中国人’／‘台湾属于中国’／‘两岸同属一个中国’这三句里任选一句说出来即可”。同时还声称自己的言论遭到“封杀”，并暗示这是赵薇“公关”的结果。共青团中央官微更是发出置顶微博，号召网友抵制赵薇和戴立忍的电影。

“共青团大战赵薇”的标签引来了众多网友的关注。上述的几条微博，转发、评论数量均过万，且风向呈现一边倒的趋势，热门评论中过激言论占据九成，而一些本着客观态度的评论则被大多数网友批为“水军”，舆论已经明显偏离了“爱国主义”，此前周子瑜事件、帝吧出征Facebook中的民粹情绪再度爆发。

应该说，赵薇及其团队，在选角以及随后的公关应对上，有着很大的硬伤。但是，以共青团官微为代表的官方喉舌，也并非毫无指摘之处。国家利益是固然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但是如何引导民众认清“爱国”、“民族”和“民粹”之间的关系，也是官方应该承担的责任。

也许网友分不清支持“反服贸运动”与支持“台独”二者的区别，但共青团中央官微的运营者贸然附和网友“戴立忍支持台独”的观点，显然有为公允。那些本身就带有民粹情绪的人，便以为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官方的背书。

而在“炮轰”的过程中，共青团中央两个官方微博将赵薇包装成“权贵资本为所欲为”的形象，并将其与戴立忍的“台独”并列，用一种逻辑陷阱的方式将中国大陆民间普遍存在的“仇富”心理与爱国热情进行绑定。这种文革中常见的“打倒后再踏上一只脚”的做法，让网友开始有样学样：在戴立忍的微博评论中出现了大量侮辱谩骂的语句，赵薇的“日本军旗装”、“殴打孕妇”等旧事也一并被网友翻出来鞭挞，舆论环境与理性渐行渐远。

民众的爱国主义与民粹主义之间往往就是一线之隔。共青团中央逼戴立忍表态的“非此即彼”式道德审判的做法，更是将民粹主义的情绪彻底释放。在共青团中央发布“炮轰”微博后，各种拐弯抹角证明戴立忍是台独分子的言论层出不穷，大陆一家左派倾向明显的网络媒体发文《致赵薇：戴立忍跟台独势力的关系，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里面列举了戴立忍与台湾“深绿”的代表人物、高雄市市长陈菊关系密切、陈菊投资拍摄了戴立忍的两部电影、戴立忍与台独组织“时代力量”骨干柯一正导演关系密切等等内容，甚至试图用“辱骂荣民的洪素珠曾与《海角七号》导演魏德圣合影，魏德圣与戴立忍是好友”这种荒诞的逻辑来自圆其说。连香港媒体人杨锦麟都看不下去了：“还要实现祖国的最终统一吗？还要团结争取最广大的台湾民众吗？还要耐心做好矛盾转化工作吗？陈菊、蔡英文都要接触、争取……戴立忍者辈就往死里打？”

的确，自蔡英文上任台湾总统以来，一直没有明确承认“九二共识”，大陆中断了与台湾的一切交流，目前正处于两岸关系的敏感期。大陆民众的爱国情绪之下潜藏一些民粹情绪也是必然，随着舆论的自然发酵，电影片方很可能也会迫于压力而撤换男主演。而共青团作为中共的下属机构，却草率的附和民意，将政治凌驾于文艺之上，把事件推向风口浪尖。这种做法无异于“火上浇油”，对两岸关系的稳定反而造成消极影响，甚至对“本土主义”抬头的香港也是一个负面案例。

出于维护国家统一、与中共保持一致的好心，最终却成了凸显自身政治正确与政治存在感的民粹主义投机，共青团在利用新媒体有效引导舆论、疏解民众情绪方面，显然还有很大的改进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