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宫“不先用核武”遇阻值得北京警惕

“无核世界”是奥巴马总统多年来的“个人理想”，任内取得了一些极具象征意义的成果，比如美俄核减条约、伊朗核协议和四届核峰会。但因无核理念获得诺奖的奥巴马，一直想通过宣布“不首先动用核武器”夯实自己的历史地位，同时让美国占据在核问题上废止“先发制人”策略的道德高地。但这种彻底改变美国核姿态的政策选项，仅仅被媒体公开、尚未被官方公布，就已遭到国内外的反对，理由之一便是中俄等因素。

美国以“模糊姿态”维持现状

“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最初由中国提出。1964年10月16日，中国原子弹爆炸成功当天，时任国务院总理周恩来在毛泽东的授意下发表政府声明，公开承诺“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中国都不会首先使用核武器”。中国急于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缓解国际社会对中国核威胁的担忧，另一方面也是避免卷入美苏竞争。冷战结束至今，中国不再举行任何形式的核武器试验。

苏联曾提出过“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不过，苏联解体后，美国在北约东扩问题上欺骗了俄罗斯。俄罗斯为了抵挡北约威胁，最终于1995年正式宣布放弃了“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政策。2010年，奥巴马打算宣布NFU政策，当年美国国防部发布的NPR当中，并没有将中俄界定为“威胁”级别，认为俄罗斯不再是美国的对手（adversary），美俄发生潜在冲突的可能性很低（low）。但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扶持阿萨德政权，让美国再次将俄罗斯列入了“威胁”级别。

中国先后于2005年、2008年、2009年和2011年等多次敦促美国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并就此达成一项中美双边协议，从而能够促成一项五大拥核国之间“不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安理会协议，但均遭到美国谢绝。

不过，冷战结束至今的美国历届总统都会谈及美国的核能力与核姿态。备受两党敬重的里根总统在个人理念上不喜欢核武器，任内不注重强调美国的核威慑。所以，他将总统工作重心放在了同苏联领导人戈尔巴乔夫商讨削减核武器数量方面。苏联“和平”解体后，美国开始定期出台《核姿态评估报告》（NPR），专门阐述美国的核政策。

克林顿总统和小布什总统都曾发布美国的NPR，其中美国核武器使用的条文都会涉及到中国。比如，1994年的NPR明确提到核武器适用的情形包括：伊拉克攻击以色列、朝鲜南下入侵韩国、中国大陆入侵台湾。小布什时期的NPR也曾涉及到将核武器适用于台湾海峡冲突等情形。

总体而言，无论是民主党总统，还是共和党总统，美国多年来在核安全问题上基本上保持一种“模糊姿态”，这种模糊姿态一方面保证了“核威慑”力度，尤其针对中俄以及叙利亚等国的生物和化学武器攻击；另一方面也让美国避免承诺“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从而保证美国在北约盟国当中的可信度。

反对阵营散发“中国威胁论”

奥巴马循中国例，跨出废核、打破这一模糊姿态纯属其个人意志，凸显了他对“核威慑”策略无用的认识。从正面来看，应该是有助于全球防核扩散的一步。尤其当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展现出肤浅、危险的核武观，支持日韩拥有自己的核武库，奥巴马宣布放弃先发制人的核政策应该说“适逢其时”。

早在2009年，奥巴马就曾在捷克首都布拉格呼吁建立“无核世界”。2010年，他欲发布NPR，宣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但因国内反对而最终作罢。今年5月，在奥巴马以美国总统的身份访问广岛后，再次考虑通过行政手段推进自己设定的“无核化”议程，其中最重要的一项举措就是宣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

根据华邮的说法，即将离任的奥巴马想借自己今年9月最后一次在联大的亮相、借《全面禁止核试验条约》（参议院尚未通过）签署20周年，宣布“美国不首先使用核武器”（No First Use，NFU）。奥巴马发布这样的行政令势必会让美国多年来保持的“核模糊政策”发生180度的大转弯。但目前来看，奥巴马顶住压力发布NFU行政令的可能性正变得越来越小。

根据《华盛顿邮报》和《华尔街日报》报道，国外有日本、韩国、英国和法国明确反对美国NFU，德国表达关切；国内有国会共和党人、国务卿克里、国防部长卡特和能源部长摩尼兹一致反对。支持者认为，这样做有助于防止核扩散，将更多资源和资金用于强化既有核武库的安全；反对者则称，美国宣布NFU无异于放弃对盟邦的安全承诺，必将壮大对手和敌手的野心，使得美国在危机时刻处于被动地位。军方反对声音甚至认为，宣布NFU会削弱美军的实力。

从各方的反对声和反对理由可以看出，美国及其盟邦国内势力对“中国威胁论”、“俄罗斯威胁论”和“朝鲜威胁论”的警戒程度已达历史极值。

如果美国宣布NFU，中国势必会表达欢迎的态度，这样也有助于中美在核问题上加大双边合作，进而推动联合国层面的防止核扩散议程。但是，国际及地区形势的变化直接决定着美国的核姿态变化。这也是奥巴马当前面临的最大阻力所在。

比如，鉴于中国在东海和南海的进逼态势，以及朝鲜核威胁的步步升级，日韩极力反对美国宣布NFU政策，毕竟核威慑是美国对日韩提供“核保护伞”的最基本组成部分，如果美国放弃核威慑，那么就意味着日本享受的美国核保护伞将逐渐消失。所以，日本会竭力通过宣扬中国威胁论，阻止美国放弃先发制人的核政策。

其实，“是否宣布不首先使用核武器”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从法律意义上讲，奥巴马发布行政令，无需国会通过，所以无法律约束力，一旦新总统上任，完全有权推翻这一政策。而从实际意义上讲，它完全是奥巴马巩固本人废核历史地位的一个符号而已，能否真的实现其实不重要。但从这次反对美国宣布NFU政策的讨论可以看出，奥巴马离任之际，美国及其盟邦对中、俄、朝充满不信任，判断依然停留在“威胁”级别，其中更少不了战略上的误判。这恰好是中国所面临的国际舆论环境的一个客观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