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生与台生：都在“对岸”但大不同

2015年11月，陆生健保议题进入立法院议程，这些大陆年轻人就这样成为媒体上的焦点，台湾舆论中有人同情、有人骂“中国是敌国，不给健保也应当”。

当时，身为“台湾正式承认大陆学历后”赴陆就读的第一届台生，我问了2011年赴台就读的首届陆生关于此议题的感想，他无奈地表示，“其实许多人不想要健保，年轻力壮的，何必多交那笔钱？但进一步想，如果连健保都不能一视同仁，我们往后还能争取和外籍生一样的权利吗？”

近一年后，新政府上台，近日在两岸议题上被讽为“多做少说”的蔡政府宣布，在台陆生与外籍生一样纳入健保体系，自付全额健保，原本外籍生享有的4成政府补助一并取消，一视同仁地负担全额健保费。

几位活跃于台湾媒体的陆生，都收到不少采访电话，常在媒体上撰文的陆生余泽霖在最新的文章中这样写道，“许多早前关注此议题的陆生同学很开心，因为终于收获了一份迟到的公平。不过随着讨论继续，最初的雀跃，却逐渐被一种不是滋味的复杂感受取代。”

2015年10月，在大陆大学修读正式学位(学士、硕博士)的台生人数已经有一万多人，超过在台湾修读正式学位的7800多名陆生，2016年大陆更加大招收台湾学生，此外在10月14日大陆媒体报道，国台办正起草相关文件，对在陆台生奖学金“全覆盖”。

这验证了此前一名台湾副校长告诉媒体的话，“大陆对台湾青年学子的吸引力，超过台湾对陆生的吸引力，另一方面，陆方另一方面也是刻意彰显，大陆对台湾学生多好。”

在两岸实力此消彼长的近年，在台陆生与在陆台生，在同一个的时间赴“对岸”学习，确实因两岸人民心态不同，体会到不同的人情冷暖。

前景，是赴陆主要因素

“政策上台湾和大陆学生没有什么区别，享受相同的教育资源，也可以选择缴费加入医疗保险，根据成绩和经历评判申请奖学金”，这是2015年时一位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的台湾研究生告诉台湾媒体的自身经验。

台湾学生到大陆读书，一开始未必能拿到奖学金，以北京大学为例，每个院系都有各自的规定，在刚入学就读时，有些院系会给予台湾学生免学费的优待，有些院系不会。但只要开始就读，系上会依成绩和经历发放奖学金，另外，医疗保险、实习、打工都与大陆同学一样，基本不会感受到差别待遇。

真正会感到困难的是就业，特定行业(如出版、医疗业等)和国营单位不太会招收台生，且由于加入社会保险程序复杂，许多大陆企业也不愿意收同样背景优秀的台湾人，这和一些陆媒和大陆人想象的“台湾人在大陆很好混”不太一样。

尽管如此，相较2012年台湾正式开放大陆学历时，许多台湾学生对赴陆就学的“探头观望”，2013到2016年随着媒体报道，越来越多台湾学生跃跃欲试，就算就业不易，还是能争取工作机会，在校园里透过老师帮助也可以介绍到不错的实习单位。

因此，我在与同样身在“对岸”的陆生聊到两岸差异时难免尴尬，一些“享受平等待遇”的台生也会替陆生抱不平，“在北京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很多地方创业和就业，陆生却没办法”，在2016年3月北京的一场“台青之友”沙龙会上，一个赴陆的台湾学生直白地说，这说法被一些大陆媒体报道。

如果认为这是官腔官话，那可以看一下在台湾媒体中，许多陆生的情况。

“台湾民主”？感觉有点复杂

2015年，几位台湾年轻人与陆生办了一场实体交流会“陆过一道墙”，当时一位台湾年轻人开玩笑地说“我们把陆生当人看”，这个玩笑话的起因，是因为过去陆生没有健保、不能打工及实习，不算是外籍生、也不算港澳生，那算什么？所以有陆生自嘲，不算人？

在一份台湾的调查“开放陆生来台就学之面对问题及学生感受之研究”数据中显示，就读正式学位的83位陆生中“愿意推荐同学到台湾就读”的比例有4成，“不推荐”的是五成七(48位)。

调查没有说为何不推荐，但在台湾媒体报道中可看见对陆生的报道集中在几个层面：与台生的比较、陆生争权益、及融入困难等，“中国是敌国”让陆生成为标靶，这也让许多原先爱看龙应台、对台湾民主制度充满幻想的陆生“破灭”。

若不相信，再来看看数字，2015年台湾“财团法人高等教育国际合作基金会”调查了境外生对台湾的看法，在对“台湾具备民主制度”的肯定度中，竟然只有36.7%的陆生同意，肯定度远低于外国学生、侨生，表示“没意见”的陆生比例更高达49.7%，比其他群体都高。

这形成一个讽刺的现象，两岸最大的差异在于体制，在台湾大选时也有台湾媒体报道“让陆生看见台湾民主”，但为何调查结果是如此“超出预期”？

台湾东海大学兼任助理教授曾公寓，在2015年“陆生纳保”风波兴起时，写了一篇文章“从纳保争议到陆生主体性”，或许给出了解答。“有某些陆生选择来台，正是带着对专制体制的失望，以及对华人民主社会的向往……不幸的是，台湾社会在某些时刻展现出的防卫与敌意，以及当中闪现的民粹暴力，仍超过许多陆生最糟的想象。”

如今，“陆生纳保”风波总算正式告一段落，蔡政府在健保议题上一视同仁，陆生因为家庭背景不同，有些松口气、有些忧虑负担加深，因为陆生仍无法打工，开放健保，能不能作为吸引陆生的优势，见仁见智。

但就民进党长期在两岸议题上的态度来看，这是值得嘉许的一步。

最后，引用曾公寓在“陆生纳保”一文中的结语，寄语台湾政府。“只有当来台陆生能真心认可这些价值，而不是在自身的受迫经验中，对台式民主产生失望嘲讽，我们才能在崛起的中国，注入理解台湾的基因。”

特别是在当前两岸氛围中，唯有让更多大陆年轻人理解、喜欢台湾，台湾才能在两岸实力失衡的现实中，更有安全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