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藏污纳垢比社会还复杂

日前，21世纪教育研究院副院长熊丙奇接受媒体采访时称，大学藏污纳垢的现状比社会还复杂。他认为“大学应该坚守自己理想，有自己独立的品质，大学不应该成为名利场、功利场。”

以下是采访节选。

要提高教育质量，要培养创新品质的人才，必须推行高等教育管理制度改革，以及现代大学制度建设、考试招生制度改革。在高等教育管理制度改革方面，一定要推行中央向地方放权，政府向学校放权，落实和扩大学校的办学自主权，取消学校的行政级别，建立新型的政府和学校关系。而对于现代大学制度建设来讲，在学校内部要实行行政权、教育权和学术权的分权，要把教育事务和学术事务的决策交给教授委员会和学术委员会，改变现在“行政至上”的教育资源配置和学术资源配置模式。至于升学考试制度改革，则需要打破“一考定终身”的考试招生格局。

教授要有自己的教育声誉和学术声誉，首先需要学校管理回归教育本位和学术本位。现在的教授不注重自己的教育声誉和学术声誉，是因为没有什么声誉可言，教授也是行政的附庸，就是实现利益的工具。在当前的行政体系之下，没有真正意义的“大学”。

现代大学的基本特点是，自主办学、学术自治、教授治校、学生自治。当前哪一所大学是这样举办的？自主办学就是学校办学完全独立，不受制于行政的指令，可以自主招生、自主设置学科、自主设置专业、自主授予学位。学术自治就是教育活动、学术研究活动不受任何政治、经济因素干扰。我们做到了吗？所谓教授治校，就是学校的教育事务、学术事务由教授决策，由行政负责落实，而现在恰恰是反过来的。学生自治就是要有学生委员会代表学生，向校方争取属于学生的基本权益。按照现代大学制度来看，我国目前还没有一所现代大学，这就是事实。

由于长期来的教育环境所影响，很多人对大学的认识存在偏差。比如对南方科技大学的认识，很多人认识就不对。南科大建立自主招生制度，很多人认为自主招生一定要学校自主进行考试，不进行考试就不是自主招生，这就是错误的理解。还有说自主招生就一定要面试，谁说一定要面试？全世界发达国家的大学自主招生，很多学生是不进行面试而被招生录取的。还有谈到大学的教授治教，很多人就说，教授怎么能治校呢？把权力交给教授，教授肯定会滥用权力，把大学搞得更加乌烟瘴气，这是不理解学术自治和教授治校在现代大学中的重要作用。

政府放权是所有教育改革的核心。我们的学校教育发展到现在，一直没解决好政府和学校的关系。民国时期，一些学校积极学习西方的办学模式，相对来说，那时候政府和学校的关系处理得好些。虽然当时国民党也有党化教育的趋势，比如，据冯友兰先生的女儿宗璞回忆：1942年6月，时任国民党教育部长的陈立夫三度训令西南联大务必遵守教育部核定的应设课程。联大教授会对教育部的规定逐条予以批驳，还指出“教育部为最高教育行政机关，大学为最高教育学术机关”，“教育部为有权者，大学为有能者”，应当“权、能分职”，最终西南联大没有按照教育部的要求统一教材和课程。

我们看到那个时代教授的风骨，这也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当时政府和学校的关系。后来进入到新中国之后，学校很大程度变成一级政府，就是行政的一个机构，大学的独立性就无从谈起了。这几年，随着政府对学校投入增加，这个趋势越来越严重。其实早在1993年颁布的《中国教育改革和发展纲要》中，就已经把这提上议事日程了。如果不推进大学去行政化，就不可能建立起现代大学制度，也不可能有一流的大学。

大学藏污纳垢的现状比社会还复杂。比如说大学的领导是副部级官员，有的人不懂教育，到了大学立马成了教育家，既可以在学校校企担任校董事会的职位，还可以继续从事学术研究，他受的监督比外面的副部级还少。在学校内部，这几年都讲到招生领域、基建领域、决策领域、财务领域成为腐败的高发领域，为什么？权力缺乏监督。包括教师进行的科研，近年来也成为腐败高发地，科研经费被挤占、挪用、贪污。

大学应该坚守自己理想，有自己独立的品质，大学不应该成为名利场、功利场。大学应该扩宽办学资源，但不能将能教育资源和学术资源作为交换的筹码。为此，要通过合理的制度来规避行政力量对办学的干扰，保持办学的独立性，学术的自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