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当上美国总统，世界离核战争有多近?

文吴静宜

“他没有资格把手放在核按钮上。” 半年前，当两党的总统竞选还处在胶着期时，希拉里这样批评川普。如今，川普已经身在白宫里了，核武器的使用权最终还是交付到了他的手里。

每当讨论起核武器，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是影视剧里那种大红色的圆形按钮，只要一摁下去全人类都玩完。

白宫里没有核按钮

在现实情况中，只有整整一个手提箱的文件和身份证明，时时刻刻贴身跟在总统身边，以防他随时需要启动核战争。

总统身边除了各种助理和保镖，还跟着一个帮他提“核按钮”的人。这个工作由五个军方人员轮流承担，他们分别来自美国军队的五个分支：海陆空三军，以及海岸警卫队和海军陆战队。每个人都要经历国防部、FBI 和特勤局三重严格的背景审查，以及精神和心理状态的评估。在总统的四年任期里，他们将成为比总统最亲近的人更佳亲近的存在，不管是在白宫里、空军一号上还是私人出行的游艇中，他们都要贴身跟随总统，和总统搭乘同一辆电梯，住在酒店的同一层楼，和总统一样受到保镖的保护。

他们这样严密守卫的东西，是一个铝制手提箱，重45磅，外面包裹着一层皮革。手提箱的正式称呼是“总统紧急公事包”，但人们一般称之为“橄榄球（football）”，因为曾经有个核战争计划的代号是“落地球”，正好是橄榄球竞赛中的一个术语。根据前白宫军事办公室主任比尔·高利（Bill Gulley）在他写的书中所说，手提箱里只有4件物品：一份攻击目标的名单，一本列出了美国境内秘密核弹庇护所的黑皮书，一个10页的小册子教总统如何使用“美国紧急广播系统”，一个3英寸宽、5英寸长的密保卡片。

美国历史史密松宁国家博物馆馆藏“橄榄球”。／Wikipedia

“橄榄球”里的那份攻击名单原先是一本黑皮书，但在吉米·卡特（Jimmy Carter）当总统的时候，他觉得这份名单又臭又长，真要做决定的时候根本来不及看，于是把它改成了一份菜单式的名单，不仅只有一页，而且风格也变成了卡通式以便于理解。巴兹·帕特森（Buzz Patterson）曾经是比尔·克林顿总统的“橄榄球”助理，他形容那份名单就像是一份“早餐菜单”，“在 A 栏中选择一份主食，再在 B 栏中挑两个配菜”。而在这份“菜单”上，俄罗斯和中国一直都是招牌菜。

比攻击名单更重要的是那个3英寸宽、5英寸长的密保卡片，它是美国总统的身份证明，只有使用卡片上的密码，总统才有权利命令军队使用核武器。就像“橄榄球”一样，这张卡片也有一个昵称，叫“饼干（biscuit）”。正常情况下，“饼干”不应该放在“橄榄球”里，而应该由总统随身携带，比如罗纳德·里根就喜欢把它放在自己的夹克口袋里；而人们之所以知道这一点，是因为他曾经把“饼干”弄丢。

1981年3月30日，在里根就任总统的第69天，一个叫欣克利（John Hinckley Jr.）的人试图谋杀他，并拿枪击中了里根的左胸，导致肺穿孔和内出血。就在里根被紧急送往医院后，急诊室的人切开了他的外套，“饼干”从里面掉了出来。最后 FBI 的人找到了这张卡片，发现它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一直躺在里根的鞋子里。

2010 年，奥巴马的军队助理正带着“橄榄球”登上空军一号。／AP

这也并不是总统们第一次弄丢这张牵系着千万人性命的卡片了，比尔·克林顿也曾经丢过一次。休·谢尔顿将军（Gen. Hugh Shelton）曾经是克林顿任期时的联合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他在自己的自传《毫不犹豫：一个美国战士的奥德赛》中提到，克林顿曾经弄丢了“饼干”好几个月，而且还对军方隐瞒了这件事，直到他的“橄榄球”助理问起他这件事时他才承认，最后军方不得不给他换了一张新的密码卡片，并随之更新了整个系统流程。谢尔顿将军形容这场风波“是一件大事，一个巨大无比的麻烦”，而他一点也没有言过其实。

总统一旦说“发”，没人能够说“不”
这张被称作“饼干”的卡片可以说是美国最有权力的物品之一，它是唯一能调动全世界最大的核武器库的密码。在美国，只有总统一人有权力下令启动核武器攻击，他们可以选择使用“橄榄球”作为工具包联络军方，也可以去白宫战情室的指挥中心；但不管他们用何种方式联系军方，他们都需要出示这张卡片上的密码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这是他们唯一的通行证。

整个核武器发射流程遵循的最高原则是“迅速”，从总统作出决定到洲际弹道导弹上天，中间只能有几分钟的间隔时间。毕竟从俄罗斯或者中国飞往美国本土的导弹到达白宫也只有30分钟时间，如果是从潜伏在西大西洋的潜艇发射的话就更快，只需要12 分钟；留给美国总统做决定的时间很短，执行流程就更需要简化。这意味着要进行核攻击或核反击时，总统只需要对军方说“干吧，这是我的认证码“，然后导弹就上天了。

这同样也意味着总统将是唯一作出决定的人，不需要议会批准，不需要最高法院反复确认；尽管国防部长需要向军方确认总统作出了决定，但他并没有任何否决权。一旦命令下达并得到认证，国家军事指挥中心就会将它转化成一个紧急行动指令，接下来就只等着核弹头在几分钟内发射，在半小时内到达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炸出比当年广岛所承受的高20 倍的爆发力。武器控制协会的主席金士顿·勒夫（Kingston Reif）说：“他（总统）拥有唯一并且绝对的权威，不管他是想发射一个还是一百个导弹，都是他说了算。除此之外，没啥可说的了。”

一个军队助理正在为总统拎着核手提箱“橄榄球”。／Reuters

这种绝对的权威和超高的效率意味着，连总统本人都无法否决他自己的指令。一旦总统下达了发射命令，没有时间给他来后悔。哪怕他在两分钟后立刻说“我这个蠢货干了啥，快住手！”，这条“我是个蠢货”的指令将永远来不及追上前一条发射的指令。

参议院迪安娜·费恩斯坦（Dianne Feinstein）曾说：“我在参议院里待的越久，我就越害怕有人会犯下致命错误。在这件事上，只有总统一人扛下所有责任，他只要稍有差池，那就是世界末日。”

但在现实情况中，其他人也有能力阻止总统的决定——只要他甘愿顶下“叛变”的罪名，并且有其他人同时拒绝执行任务。但至今还没有人这么干过，毕竟美国也只对日本发射过那两次核弹。曾有一名导弹机组人员哈罗德·赫林（Harold Hering）在1973 年的一次导弹演习中提出过一个问题：“我怎么知道给我下达命令、让我发射导弹的，不是一个疯子总统呢？” 他始终没能得到令人满意的回答，于是他要求转岗；但他所在的空军部把他开除了，理由是“不服从领导”。

这种疑虑并非毫无道理，不是每一个美国总统都能意识到几千万人命压在身上的重任。比如理查德·尼克松（Richard Nixon）在水门事件调查过程中，就严重酗酒，并在一次白宫晚宴上对人说：“我可以现在就离开这个房间，25 分钟后，7000 万人就会没命。”

1974 年，尼克松因为水门事件从白宫辞职后，在登机前对白宫的工作人员们道别。／AP

尼克松可不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他在1969 年就曾命令当时的国防部长梅尔文 R. 莱尔德（Melvin R. Laird）把美国核武器军备调整到高度警戒状态来威吓莫斯科，并提醒他们美国随时会对北越南使用核武器。于是那个时候代号为“巨人长矛”的核武器行动展开了，携带热核武器的 B-52 轰炸机一直在战争边缘徘徊。

尼克松的“疯子战略”和疯狂的性格让他身边的人都忧心忡忡，于是他在任期间的国防部长作出了一个擦边球的决策。在1974 年水门事件收尾的最后几天，尼克松每天都严重酗酒，他的“橄榄球”助理非常担心他不稳定的情绪会炸平其它国家，于是当时的国防部长詹姆斯·R·施莱辛格（James R. Schlesinger）要求军队把所有总统下达的紧急命令——尤其是跟核武器有关的——都直接转移到他那去。这是一个非常越俎代庖的举动，甚至有叛变嫌疑，但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没人真的想制造，下一个广岛与长崎

尽管美国总统对核武器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他们并不会真的轻易开启毁灭模式。自从 1945 年，时任美国总统的哈里·S·杜鲁门下令向日本投放原子弹后，全世界都看到了核武器的威力。在这之前，美国的高级军官们大多把原子弹看作“大一点的炸弹”，但他们很快就发现，被原子弹夷平的地区在多年以后依然持续收到辐射的伤害，整个生态环境被毁灭。在两颗原子弹之后，杜鲁门很快就停止使用一切核武器，他在 1948 年时再次提起这件事：“你们必须明白，这（核武器）根本不是一个军事武器。它被用来屠杀女人、儿童和毫无防备的平民，根本不是军事作战。所以我们必须把它和枪炮这样的常规武器区别看待。”

1946 年，美国总统杜鲁门正在签署《原子能法》，对核武器的使用和制造进行约束。／Wikipedia

在杜鲁门之后，美国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核禁忌“，他们不再把核武器看作是”大炸弹“，而是完全和传统武器不在一个次元的产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轻易使用。在任何现代战争中主动使用核武器，在美国人看来都是一个无法想象的决策。就连一向被认为疯狂的川普也对核武器抱有极高的警惕。“我会是最后一个使用核武器的人，使用核武器太可怕了。不像有些人想的那样，我并不是一个乐于去按核按钮的家伙。”“我们会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军队，非常令人尊敬，强大到我们根本不需要使用核武器。”

这正也是为什么美苏冷战 44 年，中间多次险些与核战争擦肩而过，却也最终没有任何一方发出关键性的指令——甚至大部分的“擦肩而过”，也只是美苏之间彼此怀疑对方准备发动核攻击，自己不得不进行反击。

最有名的一次大概就是 1962 年的古巴导弹危机。当时古巴进行政权更迭，革命党卡斯特罗夺取了政权，推翻了受美国扶植的巴蒂斯塔政权，并投靠苏联。美军侦察机在古巴发现苏联秘密布置了中程弹道导弹，可以在五分钟内直接打到华盛顿和其他重要工业城市，而且还大量往古巴运送军备。尽管苏联说这个举动是防御措施，但美国军方根本不信，认为苏联是准备闹事，于是封锁了古巴并讨论直接入侵古巴炸掉它们的军事阵地，但入侵的建议被当时的美国总统肯尼迪否决了。但苏联那边也很紧张，弄不清美国是不是真的准备入侵。就在美国和古巴两边都架好了导弹随时准备干上一架时，肯尼迪和苏联进行了秘密外交谈判，最后苏联从古巴撤走了所有的军事性武器，美国也从土耳其和意大利秘密撤回了它们的导弹。

苏联驻美国大使阿纳托利·多勃雷宁后来说道：“整整一周的时间，整个世界都处在战争的边缘，两国都处于一种备受煎熬的紧张状态之中。”

在美国芝加哥大学的公告办公室，墙上挂着一张模拟钟表的画，叫“最后的时钟（The Doomsday Clock）”。这是 1947 年冷战开始时，“原子科学家和安全委员会公报”的成员们制作的时钟。上面的时针永远指向 12 点，分针则根据他们对世界安全的认识进行调整；时钟显示的时间离午夜越近，则代表世界离全球性灾难越近。2015 年 1 月，因为“气候变化、全球核武器现代化和超规模核武器库”，他们将分针从 55 分调整为 57 分，距离午夜只有 3 分钟——这是自从 1984 年以后，世界第一次离全球性灾难这么近。

2016 年 1 月，“原子科学家和安全委员会公报”的科学家们宣布，“最后的时钟”依然停留在午夜前三分钟。／AP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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