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场：肖建华的“明天”成疑

出生于上世纪五十至七十年代的人，被父母取名“建华”是很常见的事。如果不是中国农历春节期间大陆媒体与国际媒体的集中报道，恐怕很多中国人并不知道“肖建华”是谁。

在大陆媒体的报道中，肖建华是包含3家A股上市公司“明天系”创始人，而“明天系”的主轴明天控股则是拥有证券、银行、保险、信托等金融全牌照的民营资本机构。北京时间1月30日，陆媒腾讯财经率先点破，肖建华在香港被控制。

随后，关于肖建华的处境，肖建华本人与媒体展开了一次小型的拉锯：在陆媒爆料的同一天，明天控股在官方微信公众号上发表肖建华的声明：“本人在国外养病，目前一切安好”。不过，这则声明不久就在明天控股的微信公众号上消失不见。

一家英国主流媒体1月31日在报道中引援“知情人士”的话说，肖建华是1月27凌晨1时在香港所住酒店“被5至6名公安便衣”“挟持”带走，还披露了“肖建华由一群保镖陪同”、“走廊上没有发生争执”等细节。报道言之凿凿的称，这些细节来自酒店的监控。

香港《苹果日报》则披露另一个版本称，大陆当局此次行动未派公安赴港，而是“透过香港黑社会背景人士代为出头”。报道称肖建华与妻子周虹文被带到深圳后，周虹文获释返港后报警，然而“有人”警告肖，要他致电妻子“勿把事件闹大”。其中的一些细节，与香港《明报》等媒体报道的“肖建华家人向警方报案，后又销案”的说法相吻合。

然而到了2月1日，肖建华在《明报》刊登整版声明，内容与之前微信公号的声明类似，表示自己正在“国外治疗”，并自称为“加拿大公民，也是香港永久居民”，还特别强调自己“爱党爱国”，“不存在被绑架回内地”的情况。

不过，有国际媒体指出，肖建华是加拿大公民不假，但他并不是香港永久居民，虽然他长期在香港生活及工作。同时，肖建华还拥有南美洲岛国安提瓜和巴布达（Antigua and Barbuda）的外交护照，享有外交豁免权。

2月2日，明天控股的微信公众号再次发出声明，称公司与子公司的生产经营活动一切正常，“感谢社会各界朋友对肖建华先生及本公司的关注与厚爱”。

西方媒体之所以对肖建华重点关注，是因为在它们眼里，肖建华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隐形富豪”，而是与众多前任、现任中共高官有联系，并很可能是下一个被查实的权贵游戏中的“白手套”。

这就涉及到肖建华的身世。在大陆媒体的报道中，肖建华的履历被浓缩成“1971年出生在山东肥城市安驾庄镇南夏辉村一个普通教师家庭，15岁考入北京大学法律系，18岁成为北京大学学生会主席，27岁成为上市公司华资实业总经理，30岁掌控3家A股上市公司及1家港股上市公司”。同时，“明天系”持股多家大陆地方性商业银行，还有3家相关的保险企业。

陆媒新浪网在1月30日发过两篇较为详细的报道，标题分别是《从肖建华的肥城往事说起：“少年天才上北大”为传说》、《明天系肖建华背后的娱乐公司：从赵薇到谢霆锋》。但很快，相关链接变成了“该页无法显示”。

但防火墙外的互联网还保留着相当多的记忆。在《纽约时报》2014年的一篇报道中，详细记述了肖建华如何在年少时刻苦读书，15岁“怀揣着成为政治领导人的抱负”来到北京等细节。

值得一提的是，多家西方媒体在这一轮报道中都着重描写了肖建华作为当时的北大学生会主席，在1989年“六四事件”中试图与中共当局合作、平息抗议活动的细节，并暗示他能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迅速发迹与此不无关系，并将此作为他存在“官商勾结”的证据之一，尽管这样的证据存在逻辑漏洞。

当然，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肖建华常用的“先拿出资金入股并控制企业，然后迅速再抽逃资本金”的资本运作手法，确实曾多次卷入争议性交易。

其中影响最大的一次，就是2007年陆媒财经网所报道的国企山东鲁能“低调”的私有化。在这则被西方媒体广泛引用的案例中，前中国国家副主席曾庆红的儿子曾伟，透过一系列空壳公司，以30多亿人民币（1元人民币约合0.15美元）“鲸吞”资产达738亿的山东鲁能。其中多间空壳公司持有人便是肖建华。

另一宗肖建华卷入的争议性交易，来自陆媒财新网《新世纪》周刊2012年底的一篇报道，称肖建华试图与泰国正大集团合作，收购汇丰转让平安保险的90亿美元股份。由于资金来源为国有银行贷款，当时被质疑违反相关规定。

另一家陆媒《21世纪经济报道》在2013年曾刊发专访肖建华的报道，报道中肖建华否认了自己的入股意向。有趣的是，目前在《21世纪经济报道》的网页中，已经找不到这则专访，但包括人民网在内的一些党媒中仍能搜索到当年的报道。

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前科”，让众多西方媒体笃信肖建华与中国众多权贵关系密切，并热衷在报道中将他与一些“太子党”联系在一起，其中包括中国人民银行前行长戴相龙的女婿车峰，以及一些前中央政治局级别人物的子女和现任高层领导的亲属。

而不少香港媒体更关心肖建华离港的途径与方式。在他们眼中，肖建华是不是与大陆的反腐行动、高层政治有关系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他会不会造成为又一起“铜锣湾书店事件”。毕竟，“家属报警-销案-书商现身大陆看守所-央视镜头上认罪”的记忆在港人心中还十分清晰。

又恰逢特首选举之际，肖建华的下落也成了香港官方层面争论的话题之一。香港亲北京政党民建联的主席李慧琼表示，肖建华事件中目前看不到有跨境执法的情况，但特区政府应该交代和澄清更多内容。民主派的立法会保安事务委员会副主席涂谨申则认为，肖建华的遭遇与铜锣湾书店负责人李波失踪事件相似，港府应清楚交代，这是否另一起涉及大陆执法人员到香港执法的案件。

一些媒体还从肖建华在《明报》上发表的声明中分析，他强调“未支持任何反对势力和组织”，可能正是“事件的关键”。另外，他主动提及自己是加拿大公民及拥有“外交护照”，显示他正是希望寻求外力援助。

于是人们看到加拿大外长在2月2日也不失时机的发言，称已留意到相关报道，领事官员正在联络有关部门收集更多信息，但基于“隐私原因”，无法提供更多细节。

甚至有国际媒体引述北京消息人士的话称，有关肖建华的行动，相信是要配合中共十九大顺利召开，也预料与中央高层反贪行动有关。这一说法尚无可靠证据。

中共官方对此也持续保持沉默。唯一能够确认的是，肖建华的“明天”依旧迷雾重重。